寻乌,等我
◎魏琦
从报名去寻乌跨年开始,我每天在微信群里淘各种消息。寻乌驿和赣州驿的驿友们天天分享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事物,引得我蠢蠢欲动。从发布报名帖到报名,我考虑的时间没超过三秒。无他,我可太稀罕赣南驿的氛围了。
我是一个说走就走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是临时拎包就出发了。就这样,在元旦的前两天,一个驾龄13年(实际驾龄2年),汽车里程数只有一万公里的新手女司机毅然上了高速,开始了独自驾车4小时的旅程。
我想起了我去年第一次独自开7小时去福建平潭岛的长途旅行,那会儿每每经过隧道,紧握方向盘的手会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我怕撞上看似越来越逼近车头的隧道墙壁。都说内陆的孩子爱大海,即便满怀对大海的憧憬,使得我在漫长单调的长途旅行中充满激情,但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在陌生的城市等我,期待的感觉中便注入了一丝丝的惆怅。
但寻乌不一样。
寻乌有人在等我。
我在清晨出发的时候,天还是黑的,能见度低。好像还起雾了。我缓慢地在街灯下穿行,等红绿灯的空挡,我拍了一张黯淡的天空的照片发在群里。进入高速收费站,我抽空看了一眼微信,群里蹦出很多消息,都在@我,让我一路注意安全。心蓦地欢喜起来。
车头的方向是东南,刚好能瞄见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枚咸蛋黄般的太阳,一直在左前方指引着我。温暖却不刺目。像群里驿友们关爱的话语。
有了去年7小时长途高速打底,我去寻乌的4小时高速开得丝滑顺溜。“朱广权”语音不得不再三提醒我;“您已超速”。
到达第一个集合点——老蟹子制作作坊,美娟和尹婷在路边等我。我扑上去,给了美娟一个大大的拥抱。其实我和美娟不算很熟悉。她是个话不多的人,而我,对陌生人有轻微社恐,能不交谈我尽量不说话。我仅仅知道她是寻乌驿的驿长,照片拍得很棒,而已。
然而,人的反应就是这么奇怪。在江西这个最靠近福建的小乡村,我见到美娟的第一个动作居然就是上前拥抱,我根本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反感我的亲近。
美娟领我进屋,介绍老蟹子的各种食品。我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茶,品尝着老蟹子米粿,听着他们几个一问一答,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一时间难以形容。我想了半天,想起骥亮以前说过的驿站之间的交流就像是“走亲戚”,眼前这个场景不就是在亲戚家喝茶聊天?
我家亲戚少,我又是个懒人,亲戚间的聚会我是能躲则躲,久而久之,算来我应该有十多年没有参加过亲戚间的聚会。神奇的是,在寻乌,我竟然体会到了走亲戚的温馨感。想来,我惧怕的不是走亲戚的聚会,而是聚会间我没兴趣掺和的话题。
午餐是寻乌特色的露天酒席(牛骨头和冬笋炒腊肉至今令我念念不忘),在外圆内方的客家围屋文昌阁打了卡,美娟说带我们去放羊。对于常年生活轨迹是两点一线的我来说,山坡放羊无疑是件令我极其期待的事情。
去君子岌农庄的山路对我这个新手女司机不太友好,路面狭窄,弯度急,接近农庄寨子的时候我心里就开始打鼓:我这个可怜的近视眼,晚上回县城可怎么办?
在我亲手体验打糍粑、做糍粑、吃现磨豆腐、啃烤全羊的时候,我已经把晚上开夜车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七八个驿站,三十多位驿友,围着篝火朗诵诗歌,畅谈美好,当绚烂的烟火变成背景墙,所有人都嗨翻了。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忘怀的跨年之夜。
围着篝火的这一群人,有我认识的,但大部分是我不认识的,他们来自江西各地。从南昌坐高铁赶来的亚萍,一个漂亮的九零后小女孩;辗转换乘交通工具的李刚,依稀记得在几个月前见过一面;忙着飞无人机的骥亮,以及抱着奶娃娃的骥亮妻子,小娃娃是大家的群宠,每个人都喜欢抱她;许多驿友,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我知道,他们与我一样,都是为了一个文艺生活这一相同的爱好而来,哪怕百里迢迢,哪怕长途奔波。
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当我们这些散落在各地的星星聚在一起时,那就是一团耀眼的光。我向往与可以抵达的远方的样子,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会画画的男人心思是细腻的,帅帅的火炬手钟逸似乎读出了我心里的担忧,回程的路,他安排一位老司机来帮我开车。我想了想,拒绝了。难得有老司机肯坐副驾驶指点,我想自己开回去。
我的车安排在车队的中间位置,肖老师上车后只叮嘱我一句话:开慢点,稳住。我打开音乐,信心满满跟上前面玥彤的车。车子刚刚驶出农庄,肖老师发问了:“你咋不开远光灯呢?”
“我现在开的不是远光灯?”
“你把杆子往前推一下,对,远光灯亮了。”
眼前豁然一亮,仿佛世界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晚上开车也能看得如此清晰。我想我以后再也不怕开夜车了。正踌躇满志,眼角余光一瞟,肖老师由懒懒斜倚在座椅的姿势,悄悄地调整为坐得笔直。
肖老师问我:“你开车几年了?”
“两年”。
车厢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一晚,我学会了使用远光灯,陡峭的盘山小路被我开得行云流水(我自以为的)。开上公路,肖老师才松了一口气,他说:“开过了今晚的山路,以后基本的路况你都可以轻松应对。”我大笑:“你信不信,我今天是第一次晚上开山路。”笑声中,我感觉肖老师的坐姿似乎又端正了些。
在寻乌只有短短两天,短得似乎眨眼就溜走了;似乎又很长,长得让我记住了寻乌文友们的每一张脸。
寻乌,古为“虔州属地,近在岭北,称江右岩邑”,或称“岩邑”。明清两朝称长宁,民国改称寻邬和鄩鄔,解放后改为“寻乌”。“寻邬”是怎样变成寻乌的,我并不太关心,我在意的是,这座离我370公里的南方小城,从此有了我牵挂的人。
作者在阿德莱德动物园
【 作者简介】
魏琦,星火泰和驿驿长,爱美食,爱美景,爱一切美好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