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攸宁和沈岁和相敬如宾三年。
在情人节这天,沈岁和一身酒气的晚归,揪开领带靠在床头,一脸平静的说:“江攸宁,离婚吧。”
江攸宁给他拿睡衣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沈岁和:“我累了。”
她一夜未眠,终是在书房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彼时她正怀着他的孩子。
【二】
离婚后四个月,两人在法庭再次相见,剑拔弩张。
最终业内从未有败绩的沈律师败诉,而赢家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江律师。
走出法院,沈岁和瞥向她的肚子,“就当给我女儿的奶粉钱。”
江攸宁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她曾是顶尖大学政法系研究生,拿到硕士学位证那年,仅二十一岁。
这样的江攸宁,差点毁在他身上。
【三】
后来,沈岁和的事务所开庆功宴,席间谈到了近期声名大噪的江律师,有个实习生说:“怀着孩子还拼命出来工作,家里肯定很辛苦。”
另一个说:“我听说她离婚了,也是,谁能受得了家里有那么一个母老虎啊?”
沈岁和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淡漠开口,“我。”
自此,江家门口便多了一位赶不走的客人。
#你如此矜贵,怎能为爱情折腰?#
【宝贝睡了没?】
【出来喝酒。】
辛语发消息的时间是11:50。
江攸宁纤长的手指轻戳屏幕:还在酒吧?
手机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秀发安静地垂下来,她曲起膝盖坐着,下巴随意搭在膝上。
床轻微晃动了下,身侧的人毫无察觉,睡得正香。
清浅的呼吸声在房间里交织,沈岁和的手机再次震动。
凌晨两点。
沈岁和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亮起,以二十秒的频率连震三次。
在第一次震动的时候,江攸宁就醒了。
她有轻微的精神衰弱,睡觉的时候需要绝对安静。
只是手机的微震也能把她吵醒。
她以为沈岁和会被手机吵醒,然后设置静音。
但——
没有。
他睡得很熟,甚至朝她这边翻了个身。
江攸宁没有动别人手机的习惯。
尤其是沈岁和这种将隐私看得极重的人。
结婚三年,她没碰过他的手机。
平常睡觉前,他也会将手机设成静音。
但一年中总有那么几十天会忘记。
运气好点,没人给他发消息,江攸宁能安稳睡到天亮。
运气不好,如同今天这般,消息响个不停。
江攸宁只能等,等到沈岁和也被吵醒,然后翻身起来查看消息,遇到重要的,他会回几句,不重要的就将手机设了静音,倒扣在桌面上。
但他会不会醒,是个玄学事件。
床头柜上的屏幕再次亮起,极其快速的连震两次。
江攸宁瞟了眼,她近视,度数不高,但也看不见沈岁和的消息。
更何况,沈岁和还是防窥膜。
在床上坐了会儿,辛语还没回消息。
江攸宁便给她发:怎么突然想喝酒?
——我也想喝。
估计辛语已经喝多了,正睡得昏天黑地。
和她不一样。
沈岁和的手机没再响。
江攸宁把自己的手机阖上,身子轻轻滑动,身子蜷缩在一起,缓缓闭上眼,距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还能睡。
她甚至在心底祈祷,别再有人找沈岁和了。
八月末的北城,夜里还有些凉。
江攸宁把被子轻轻往上拢了拢,但风依旧能进到被子里来。
偌大的床,宽大的双人被,虽然睡了两个人,却像是隔了一整条银河。
沈岁和睡在床的边角,中间的缝隙大得可以再放下两个人。
江攸宁轻轻叹了口气,像他一样侧过身子睡,中间的被子塌陷下去,这才暖和了些,她开始酝酿睡意。
吱——吱——
两声连震。
江攸宁睁开了眼睛,外面仍旧一片灰暗。
沈岁和大抵睡得有些冷,翻了几个身挨紧了她。
胳膊随意搭在她肩膀上,像是将她轻揽在怀里,是一个很缠绵暧/昧的姿势。
清浅的呼吸吐露在她的脖颈之间,带着几分温柔。
他前天刚剪了头发,很短,正好扎着江攸宁的侧脸。
江攸宁望着天花板发呆了很久,才轻轻侧了下身子,沈岁和的嘴巴正好落在她的耳际,带着温热气息。
一触即分。
她屏住了呼吸。
一分钟后,沈岁和翻了个身。
江攸宁伸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凌晨三点。
只隔了一个小时。
沈岁和的手机又震了一声。
睡不下去了。
江攸宁把他胳膊挪开,赤脚下地,拿着手机出了房间。
辛语2:32发来一连串消息。
【到我家来喝。】
【不过,你怎么又半夜醒了?】
【沈岁和手机又吵你?】
【给他长按关机完事,实在不行踹他一脚,让他滚客房睡。】
【凭什么他睡得和猪一样,你就得彻夜难眠。】
江攸宁一边下楼一边回消息:他明天还开庭。
消息刚发出去,辛语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攸宁开了客厅里的灯,从酒柜里随意拿了瓶酒,坐在高脚凳上才划开接听。
“沈岁和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吧?!”辛语轻倚在床前,灯光昏黄,大抵是喝多了酒,脸颊通红。
她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晃,嗤道:“你记得他明天开庭,他记不记得你明天出差?”
“我没和他说。”江攸宁给自己倒了杯酒,轻轻抿了一口。
一入喉才尝出来,这酒度数有点高。
但是很香。
浓郁的酒香味弥散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江攸宁托着下巴发呆。
她穿着件白色的家居服,领口有些大,如今随意的动作一摆,露出了半个锁骨。
“云喝酒吗?”辛语朝她举杯。
江攸宁也举起杯,唇角带笑,“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明天不拍摄?”江攸宁问。
辛语自小和她一起长大,高考完以后怎么也不想上大学,因为长得高,人也漂亮,所以直接去做了模特,如今混的也不错,偶尔会在一些国际展上走秀。
不过最多的工作还是杂志拍摄。
“不拍。”辛语说起这个就来气,“不止明天不拍,我这一个月都不用拍了。”
江攸宁挑了挑眉:“怎么?”
“别提了。”辛语把白天遇见的糟心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从老板压榨她的剩余价值到怎么不要脸的捧他情人上位,最后归根结底一句话:“男人,真贱呐。”
江攸宁轻笑,“他贱归他贱,你别地图炮。”
“不是。”辛语反驳道:“他老婆怀孕七个月了,他在公司里跟模特搞在一起,甚至还想把我挤走?这种男人不贱吗?”
“那你到底是气他老婆孕期出轨还是气他把你挤走?”
辛语冷哼一声,“都气。”
怕江攸宁不懂她们这行,辛语还强行科普了一番。
“那可是UK的封面啊,模特们梦寐以求想上的地方。只要上了那个,以后我们就能慢慢跨行,接广告,甚至接电视剧,毕竟不是神颜肯定上不去。简单举个例子,我现在拍一个封面是三万,上完UK我再接就是十万,身家能翻番啊。”
“那是挺可惜的。”江攸宁说:“那你现在要跟公司解约吗?”
“解!”辛语义正言辞,“我都把那男人出轨的消息告诉他老婆了,难不成还能在公司继续待下去?更何况,给那种人打工,我嫌脏。”
江攸宁愣了下,皱眉道:“你告诉了他老婆?怎么说的?”
“发短信。”辛语耸肩,“还拍了两张亲密图,恶心死我了。我回家以后洗了好几次眼睛。”
这像是辛语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他老婆什么反应?”江攸宁问。
辛语沉默了。
昏黄灯光将她的脸照得摇曳生姿,良久之后,她忽然勾唇笑了,“宝贝,你说女人是不是天生就傻?”
“嗯?”
辛语嗤笑,语气轻蔑:“他老婆怪我多管闲事,说男人都是那样的,她早就知道老公在外边不干净,但只要不闹到家里来,他们还是和和美美一家人。最可恶的是,她还说我活该单身。”
“呵。”江攸宁低敛下眉眼,晃了晃手中的酒,“那你后悔告诉她么?”
“不啊。”辛语说:“我发现一万次,就要说一万次。万一有一个清醒的呢?”
“对了。”辛语打了个响指,“问问你家沈律师,能不能帮我打一下解约的官司,价钱好谈。”
“好。”江攸宁应了。
隔了会儿,辛语考虑到沈岁和目前打官司的价钱,又幽幽补充道:“要是他实在太贵,你来帮我打也行。”
江攸宁笑:“别闹了。”
江攸宁也是学法的。
而且是国内TOP级别的华政法学院毕业,20岁本科毕业以后去哥大法学院念了一年LLM,回来以后没从事律师行业,而是去了一家TOP级别的影视公司做法务。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三年没上法庭,快连诉讼程序都忘光了。
怎么可能给辛语打得了官司?
沈岁和就不一样了。
他是正儿八经身经百战的诉讼律师。
24岁那年就和朋友创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主打高端民商事诉讼业务,经过五年的发展,如今律所也已经跻身于业内前20。
沈岁和本人更是业界传奇。
20岁以华北政法大学TOP1的成绩提前毕业,保送华政研究生。
23岁研究生毕业,在红圈律所实习一年,创收八千万。
毕业以后在业内TOP1的君诚律所工作一年,创收五个亿,破格晋升为律所初级合伙人。
但他拒绝了律所递来的橄榄枝,在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直接和业内“小公子”裴旭天合资开了一家律所。
前两年律所的名气并不行。
大家都说离开了君诚,沈岁和接不到标的额大的案子,就算有“小公子”那层关系,这律所也难以崛起。
甚至被几家大的律所联手打压了一阵。
后来见这律所翻不起什么大水花,才算是放过了他们。
但没想到,两年后沈岁和凭借一起标的百亿以上的股权纠纷案一举成名。
天合律师事务所的名声在业内迅速崛起。
而大家翻阅沈岁和过往的官司记录,没有败绩。
众人忽然嗅到了一丝危机。
尤其是在和红圈律所的几位大律师对过阵后,沈岁和仍旧没有败绩。
自此,沈岁和成为新晋律界“大魔王”。
如今天合律师事务所已经在业内站稳了脚跟,有了稳定客源和案件,每年创收百亿以上。
沈岁和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
辛语刚去网上查了一下,然后扭头对江攸宁说:“你知道你老公现在跟人聊天一小时多少钱吗?”
江攸宁一愣,没反应过来,“多少?”
“一分钟五百。”辛语咬牙切齿,“按分钟算的!妈的!一个小时就是三万。”
“昂。”江攸宁摁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所以呢?”
“我想跟你老公聊个天!”辛语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却仍旧底气十足,“聊一个小时,净赚三万!我之前最多时薪五千,还洋洋得意我已经能跻身为高级打工人了,结果一夜回到解放前,马上还要跟冷血资本家打官司。我,一个即将破产甚至负债累累的贫民窟少女,现在只想体验一小时挣三万是什么感觉。”
江攸宁勾唇轻笑,托着下巴调侃道:“照你这么说,我每天都挣翻了。”
“必须啊。”辛语啧了声,“难道你家沈岁和的银行卡不在你这?”
江攸宁摇头。
她不知道沈岁和一年能挣多少钱,也从没问过。
就像沈岁和不知道她在华商还是华宵上班一样。
但两人同一所大学法学院毕业,圈子总有重叠的地方。
偶尔参加同学聚会听她们讨论,沈岁和身家应当有十位数以上。
她也只是听听。
同学们不知道她跟沈岁和结了婚,在她面前谈论起来也肆无忌惮。
她有时还能听到跟沈岁和相关的花边新闻。
不知哪个学妹想撩沈岁和,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还有他们律所新来的实习生想通过勾引沈岁和上位,结果当天被开除。
诸如此类。
但总有人例外。
比如卓创集团的千金——乔夏。
她可以自由出入沈岁和的办公室,两人还一块在高级餐厅吃饭。
郎才女貌,登对得很。
谈及乔夏,同学们都说也只有小公主才能配得上沈岁和这种堪称完美的男人了,甚至上次,有人问江攸宁她怎么看?
江攸宁抿着唇,违心的应了句嗯。
自那之后,她再没去过同学会。
江攸宁懒得再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后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半闭,思绪渐渐溃散。
直到辛语大喊了声:“我去!”
声音尖锐,刺得她耳膜疼。
她动都没动,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慵懒,“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味道,那道独属于沈岁和的清冷声线在客厅里响起,不疾不徐道:“你要是现在放她去睡觉,明天说不准可以体验一下时薪三万的感觉。”
辛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