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年,在那个计划生育政策如紧箍咒般严格的时代,无论是地方还是部队,都在大力推行计划生育工作,其执行力度可谓空前绝后。
地方上对于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者的惩处极为严厉,拆房、强行拉去结扎等措施成为常态,这股强劲的政策之风在部队中同样盛行,没有丝毫例外。
就在这一年,命运的波澜在我们家庭中悄然掀起。我的妻子刚刚随军,却意外怀孕了,由于她身形较为丰满,孕早期竟没有丝毫反应,再加上她的月经周期一直不太规律,使得我们未能及时察觉这一情况。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育有一个女儿,所以对于这次意外怀孕,我们在毫无心理准备的同时,更多的是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与纠结之中。
当妻子发现自己怀孕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那一刻,我们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按照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被允许出生的。
然而,当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医院寻求解决方案时,医生的一番话却让我们陷入了更为艰难的境地。
医生告知我们,胎儿在腹中已经发育成形,如果此时进行引产手术,其风险极大,不仅对胎儿而言如同剥夺生命,对母亲的身体健康也会造成严重的威胁,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面对这一残酷的现实,我们夫妻二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在极度的困境之中,妻子率先提出了一个无奈之举。她打算暂时到驻地老乡家租一间房子住下,先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寻找一个可靠的人家将孩子送出去。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似乎是我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尽管这个决定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当时,妻子在团部服分社工作,为了能够顺利实施这个计划,她不得不向领导撒谎请假,声称家中母亲生病,需要她回老家照顾。
就这样,妻子悄悄地搬到了老乡家,开始了那段提心吊胆的孕期生活。而我,在每一个周末休息的时候,都会怀着紧张与不安的心情,偷偷摸摸地前往老乡家看望妻子,生怕被他人发现。
幸运的是,在经历了五个多月的煎熬与等待之后,妻子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孩。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粉嫩可爱、重达七斤八两的小生命时,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
他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生命的延续,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与幸福。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现实的阴霾便再次笼罩了我们。
按照计划生育政策,这个孩子是不能被我们抚养的。可他毕竟是我们的亲生骨肉,而且还是一个男孩。
对于我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人来说,尽管当时我已经是一名副营级干部,但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依然在心底根深蒂固。
我深知,这个孩子对于我们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可在政策的高压之下,我们又能如何呢?
在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一个人——我原来连队那位我十分信任的炊事班长齐建民。
他是山西人,为人正直、善良,平日里与我关系颇为要好。我私下里将我们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够帮我们一个大忙,为儿子寻找一户可靠的人家寄养。
我心中怀着一丝侥幸,想着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政策有所松动,时机成熟之时,我们还能够将孩子认回来,让他重新回到我们的家庭。
齐建民班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在之后的日子里,他积极地托家中的堂弟帮忙处理此事。
不久之后,他的堂弟便将刚满月的孩子带回了山西老家,并声称已经为孩子物色好了一户合适的人家,先将孩子放在那里托养。
在随后的岁月里,计划生育政策始终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而我依然身着军装,肩负着军人的使命与责任。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将对儿子的思念与牵挂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表露,更不敢贸然前往山西去看望他。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到了 1995 年。这一年,我终于转业了,离开了部队这个大家庭,也终于有了更多的自由与时间去处理自己的家庭事务。
我和妻子迫不及待地决定前往山西,去看望那个我们日思夜想的儿子。一路上,我们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儿子的模样,想象着与他相见时的场景。
然而,当我几经周折,终于来到山西,找到齐建民的堂弟时,他却给了我们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孩子在那户人家寄养没多久便夭折了,那家人后来举家也都搬去了南方,他们已很年没联系了。
那一刻,我和妻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那个出生时健康可爱、重达七斤八两的儿子,怎么会就这样夭折了呢?我们相拥而泣,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绝望。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面对人家告之的情况,我们除了悲痛之外,却毫无办法,只能带着满心的伤痛和遗憾离开了山西。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努力尝试着让自己从失去儿子的痛苦中走出来,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
然而,那份深深的伤痛却始终如影随形,成为了我和妻子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一道伤痕。
直到 2005 年的一天,一封突如其来的信件打破了我们看似平静的生活。当我看到信封上陌生的字迹时,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预感。
当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信件,看到信中的内容时,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寄信人询问我是否在 84 年有过一个男孩……
这封信如同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瞬间点燃了我们心中那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我和妻子怀着无比激动与紧张的心情,立即按照信中的联系方式与寄信人取得了联系。在焦急的等待之后,我们终于迎来了与寄信人的会面。
当一个高大帅气、面容熟悉却又略显陌生的年轻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和妻子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那一刻,无需多言,我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就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儿子。原来,当年寄养家庭因为害怕我们找上门,故而对外谎称孩子夭折,然后举家来到广州打工,最后落户在了那里。实际上这么多年,养父母对他很好,一直偷偷地抚养着他。
可在成长的过程中,儿子逐渐察觉到自己的身世可能隐藏着秘密,他想知道自己的来去。
于是凭借着自己的执着与努力,经过多年的探寻与追寻,终于找到了与我们联系的线索,并鼓起勇气给我们写了那封信。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我和妻子心中感慨万千。那些曾经的痛苦、遗憾与无奈,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年来缺失的亲情与陪伴都在这一刻弥补回来。
儿子向我们诉说着他这些年来的成长经历,我们静静地听着,泪水不停地流淌。我们深知,这一路走来,我们都经历了太多的艰辛与磨难,但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比任何东西都更加珍贵。
儿子找到我们时,已在南方工作了。从那次相认以后,只要他有时间,便回家找我们相聚。我们都在努力弥补着过去缺失的岁月,共同创造着属于我们的幸福生活。
曾经被计划生育政策左右的家庭命运,在我和儿子相认的那一刻,终是熬到了柳暗花明,我们将带着这份对亲情的执着与坚守,携手走向未来的每一个明天。
面对这份失而复得的亲情,让我常常做梦都笑醒了,到了人生的中老年时光,我还有儿子常常相伴左右,此生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