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暑期档以116.4亿票房落下帷幕,同比下降了44%。观影人次大幅缩水,观众消费更加谨慎。舆情、饭圈席卷电影圈,短视频营销有效性降低。乌尔善、陈思诚、徐峥等大导演在漫改、工业化、现实主义等方面的探索遭遇市场困境。
对此,四味毒叔联合腾讯娱乐“立竿鉴影”论坛,邀请了电影制片人、导演、北京劳雷影业有限公司总裁方励,北京影行天下文化传播有限公司CEO安玉刚,华人文化电影院线、UME影管、运营总监蔡晓雪,从电影人、营销方、院线、影评人等不同角度,一起细品今年暑期档的酸甜苦辣,探讨这个暑期档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有哪些比票房更重要的事?中国电影未来又该如何破局?
编辑 | 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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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飞:媒体应该多做点信息对称的事儿,让社会大众了解更多真实的信息,别一说到影视圈就带着一种偏见。
方励:情感是真实的,只有真性情的人和事才可能打动观众
安玉刚:从绝对值上来讲,可能短视频营销的转化或者说有效性在降低,但是从相对意义上来讲,它依然还是当下这个传播环境里面最有意义的或者最有价值的一个营销方式。
蔡晓雪:希望每部片子都好,大家能够百花齐放,这样我们才能生存。
Part 01
綦凯文:刚刚过去的暑期档最终票房定格在了116亿,比去年的206亿缩水了将近一半,整体票房都没有达到预期。是今年的电影不好看了,还是票价太贵了?是奥运会分走了观众的热情,还是网络舆情、饭圈文化对电影正常营销造成了冲击?首先我们有请著名影评人、《四味毒叔》的创始人谭飞老师,从“苦辣酸甜”四种味道的角度,给大家整体回顾一下今年的暑期档。
谭飞:为什么说四种味道呢,其实也是打个广告,我的公众号叫《四味毒叔》,但是我发现我把这个写出来之后,好多人留言说暑期档只有“酸”和“苦”,其他都没有。但是我们还是要看到“甜”,毕竟有几部电影的票房不错,如《抓娃娃》《默杀》《云边有个小卖部》《异形:夺命舰》,我觉得这几个在票房上还算是成功的。“酸”,就是跟我们争夺眼球的竞品太多了,像短视频、社交媒体等,最近还涌现了《黑神话:悟空》,很多游戏玩家特高兴,但我特别失落,因为第一我也不玩游戏,我体会不了他们的快乐,第二我觉得这事出现后电影更难了,可能年轻观众头脑越来越格式化、碎片化,他被游戏冲击之后,他想在单位时间内获得更大信息量,这种趋势是不可逆的了,这可能是一个重大的变化。“苦”,当然就是票房了,今年暑期档比去年低了90亿,甚至有个说法是“陈思诚加乌尔善加徐峥加成龙合砍了10个亿”。这对电影从业者来说,听着挺难受的。“辣”就是饭圈和舆情对这个行业的冲击。我们电影真的很卑微,在鄙视链中是最末端。我做过一个比方,如果说是一个奶茶店开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人敢对准备去喝的人说别去,它有毒,这个人可能都没喝过他就这样去告诫别人,店主是可以报警抓他的,因为这叫诽谤、影响商誉罪。但是我们电影有时候动辄投资几个亿,你这样乱说话,片子都没看就说它是烂片,这算不算影响商誉?但好像在我们这儿电影可以随便骂,就跟中国足球的待遇一样。包括饭圈的冲击,张三演了一部电影,张三对家的粉丝就攻击他,双方发展到互相攻击,里面越来越乱,张三李四王五打到一堆了,这个就是很辣的一面。
綦凯文:这么听起来苦更多一点,但是先苦后甜,也给大家带来更多的希望嘛。那今年以来电影市场普遍下滑,不是中国独有的一个现象,方励老师您作为资深的电影人,从全球视野上来看,您认为哪些因素影响了暑期档整体的电影票房走势?
方励:这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平的世界,全球经济一片惨淡,不光是电影圈。我们处在一个混乱的时代,电影怎么能好呢?而且我们电影的营销模式本来就是错的,电影院根本就不应该长在购物中心里,看个电影变成一个多大的决定啊,停个车几十块钱还得吃顿饭,如果看个电影就像去711买个饼干买个泡菜,那就简单了。这是中国电影根上的问题,我呼吁多少年了,中国电影院应该“711化”。那为什么这个暑期又很惨呢?奥运会这么热闹,多吸引眼球啊,还有世界的乱象博眼球的点太多了,再加上经济低迷,和我们还在传统的这个电影营销和销售模式里面,所以大家今年相对而言注意力更加被分散,更难以做决定走进电影院。我觉得跟电影的产出没啥关系,这是个消费模式的问题,观众有太多可以消费的了。
谭飞:走进电影院的机会成本太高了。
蔡晓雪:而且从商场走到电影院,观众一路上要像孙悟空似的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有好多个分散他吸引力的东西,影响他最终的选择。
谭飞:现在的年轻人走出家门,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方励:所以电影也应该送货上门,电影院应该在社区,半夜2点可以去看场电影,5G时代6G时代可以无人值守,只要有10个人就可以开一个厅,看电影本来可以是一个完全零售化碎片化消费,根据观众的需求,24小时可以看电影,这样的话中国电影市场可以翻好多倍。
关于舆情与营销
綦凯文:现在整体的网络舆情环境,包括饭圈文化,对电影的冲击是很大的。前段时间某影业负责人发文也引发了大家的热议。他说这两年电影投资最大的风险已经不只是内容质量、题材、故事、演员演技,而是各种角度出现的舆情,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让很多片子都深受其害,大家都充满了无力感,让投资人都望而却步。谭飞老师您曾经在社交媒体上也多次谈论过舆情影响电影的这件事儿,那在您看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以您的经验有没有什么解决之道呢?
谭飞:我觉得挺难解决,因为它是个系统的问题,按了葫芦起了瓢,把张三搞下去了,李四又出来了。其实背后还是刚才讲的社会环境的大原因,年轻人失业率高,很多人其实充满了戾气,那么戾气的发泄渠道呢?电影几乎是最容易被发掘到的,因为他不用负责嘛。至少行政的、刑事的他都不背,所以他骂得很爽啊。第二个,饭圈文化是由来已久,愈演愈烈,现在甚至体育圈都涉及了。前不久有一个记者来采访我,他说首都机场前不久就抓了很多粉丝,因为扰乱公共秩序,送机接机的时候拍照,现在抓了。但是没人关注咱们电影圈的饭圈情况,但凡冲击到体育明星,可能一下子出手很快,但是影视圈在鄙视链的末端,这就导致整个恶性循环。其实社会舆论对影视圈的不友好,是他们骨子里人性的投射,第一觉得你好欺负,第二觉得你真的收入高,你们挣了很多钱我们就得骂你们,因为我没挣到这个钱。
安玉刚:但是挣大钱的是极少数。
谭飞:对,所以我最近一直也在做玉刚说的这些事,就是我们想更多的信息对称。我们这个行业老是被人描述成一个花团锦簇、挣大钱的行业,你看方励老师都倾家荡产了,你知道吗?砸锅卖铁。影视圈是很难的,真正挣钱的是金字塔尖的那一小撮,大部分人甚至影视民工一个月一两千,还有很多人几个月才挣到一笔钱,所以我们媒体也应该多做点信息对称的事儿,让更多真实的信息让社会大众了解。就别一说到影视圈全带着一种……
安玉刚:偏见。
谭飞:偏见,当然我觉得还是有一个司法介入的问题。刚才我说了,没看电影就说它是烂片,也叫毁坏商誉,或者是诽谤。他投资几亿的产品怎么不叫?难道我一个汽车才叫吗?我说这汽车有问题,某汽车公司一定把这个人告了,甚至你写自媒体他都马上发律师函,但影视圈没有,是因为骨子里是所有创作者也怕得罪观众,怕真实的观众被得罪,因为观众首先就瞧不上你。所以我为什么讲它是一个体系的事儿,不是说某个环节咱们去处理就行了,而是有待大家一起努力,包括把电影作品弄上去。现在卖得好的电影,除了刚才安玉刚说的这个极致化特征外,可能还有一个倾向就是“拼多多化”,比如《默杀》一部电影里有6种情绪价值,相当于我买一部电影,我获得了6种情绪价值,我一算就算你票价50吧,6种情绪每种也才8块钱,但是我看有些电影整个片子就一个情绪价值,我觉得不划算。所以什么叫平替?要找平价的替代品,咱们从文本来说《默杀》《重生》真的是非常一般的,咱们客观地说,但是在观众这它就不一般,因为我买的就是情绪价值。
綦凯文:近年来电影在这个短视频营销方向上也非常火爆,安老师您觉得从今年的暑期档上来看,短视频营销还有那么大的作用吗?
安玉刚:从绝对值上来讲,可能短视频营销的转化或者说有效性在降低,但是从这个相对意义上来讲,它依然还是当下这个传播环境里面最有意义的或者最有价值的一个营销方式。
綦凯文:那您有没有就是不管是从数据还是从经验上面来看,就是通过短视频营销,真的给电影票房带来的这个转化率,有没有看过这块儿的这些?
安玉刚:比如说“想看”数据,因为消费就是告知关注,从关注你到点“想看”到最后形成购买这个过程。其实现在所有的传播平台已经先进到你能知道他从哪个地方可以跳转,跳转到哪一步关注,是点了个赞还是评论了,还是说最后点了“想看”这个离购买最近的这一步的这个过程。我跟谭老师在接近快20年前时玩的所有的传播方式其实你是看不见的,可能这家报纸发行10万张,你就想大概有10万张乘以1.5或乘以2,大概有几个人看了。但是今天你做的所有的行为背后都会有一个阅读数、转评赞数,对吧?甚至都可能看到跳转数,所以其实从今天的这个传播路径和环境上来讲,已经非常的先进,短视频传播是最有效的,能让观众跳转到“想看”这些行为上的。
綦凯文:在营销这一块有一个词叫“破圈”,安老师您有没有破圈成功的案例?找到更多对这个电影有共鸣的观众。
安玉刚: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周处除三害》,这个项目其实它比较特别,是所有关注到这个项目的人,提到这个项目的第一个点就是尺度问题,为什么?这个当然是因为故事是发生在台湾,它就可以有很多小恶战大恶的一个个故事,再就是换盘的这些操作,使得它变成了一个社会化的话题,所以这是一个典型的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扩出来的一个故事。当然前提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它是一个小恶战大恶,在民间情绪比较激烈的情况之下,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和传播。
綦凯文:这部电影它是有荒诞性在里面的,荒诞性这个事儿其实可能更小众,您当时有去抓住这个点做什么营销吗?
安玉刚:其实准确来讲,它最后会涉及信仰这个点。针对这个点我们那时候还是有一点点收着的,然后你会发现大众也好,传播平台也好,没有引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后续就完全变成了一个自发式的或者是叫爆发式的一个传播。
綦凯文:今年暑期档的营销也是特别的卷,像音乐派对、联欢会,主题party这些都是层出不穷,片方在首映礼整活花样不断,谭飞老师您应该也参与了很多这种线下的活动,有没有哪一场是给您印象最深的?
谭飞:是《异人之下》那个唱歌跳舞。但是很奇怪,《负负得正》也弄了一个海滩音乐节,这两部反而是表现跟预期想法反差特别大的,就说明电影还是主要靠作品本身,营销真的是辅助,路演除非是刀郎来了,刀郎随便开个演唱会5000多万,那确实是国民级。但是没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可能过于创新也是有问题的。比如说《异人之下》,可能导演团队和主创团队想的是复制质子团的模式,但质子团火也是因为电影火了,质子团那些帅哥都太帅了,电影中又露了肌肉,我听说有女观众看了36遍,就为了看一个男生的肌肉,但是如果想简单地移植到《异人之下》是不行的,因为首先《异人之下》大家也没看过,没有话题度,不知道电影呈现是什么样的,在这种情况下玩这种特别嗨的演唱会,可能没有效果。当然我还是一直建议说别搞传统的首映礼了,因为首映礼都请了亲朋好友,那来肯定都说好话,谁能有胆子站起来说你这电影不好,那可能也是个大新闻了,片方肯定承受不了,甚至现在明星包场,包括流量明星,也没有那种辐射力了,因为太多了,太同质化了。所以还得想点新招,包括电影评论上,有没有可能形成在现场真正有效的营养的输送。营销公司也别那么胆小,有些话题可以稍微发酵一点,因为目前这种传播太单向度了,把请的那些人当做素材食材,给他们拍各种VCR介绍下,然后大家就看电影,我觉得这个逻辑是跑不通的,可能创新还是必要的。短视频也是这个问题,现在短视频太同质化了,每个电影的短视频营销都这么做,观众最后也会完全搞不清楚哪一部是哪一部。所以还是要创新,我觉得要根据人性的特征,根据现在年轻观众、主力观众的一些特征来制定真正的做菜的方式,不要再路径依赖,现在可能电影最大的问题就是路径依赖。当然每个人难以避免,因为我的年龄、我的学历、我的所有一切都会造成一种依赖,但你一定要想到现在年轻人要什么,我觉得这个特别重要,而且这种绝对不应该只是形式,因为形式的话年轻人知道的远远超过你能给他的,还是形式跟内容要结合得非常的有机,跟这个电影的东西也要结合起来,就不要都是一张皮。
安玉刚:前几年那种短视频的营销方式,那种演出来的效果,现在有一个反噬,从去年开始,老百姓不相信你传播出来的所有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很可怕的。所以为什么去年暑期档观众的消费行为延迟,他要看最真实的(反馈),第一波观众进去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根据大家口头传播、朋友圈传播的最真实的情况,再去选择、找到一个消费理由,然后再去消费,这对整个行业其实是一次反噬。
观众选择的变化
綦凯文:说到院线这一块,今年奥运也引发热议,在影院看奥运这件事儿已经实现了,体育比赛、演唱会音乐会都会走进影院。那晓雪老师UME有没有影院+的业态模式升级的尝试?
蔡晓雪: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最开始我们做的是书吧、咖啡厅+电影院,但是呢经营过程当中会有一些问题,比如说书吧你要加那个库存,因为都是采销的,两三千本书的话有一定的成本,同时它还有一个资质问题,你要有发行图书的资质。后来我们就把它慢慢变化了,改成了影片上映时它的相关图书我们会放在柜台或者单辟出一个区域来卖,其实就是一个转型。疫情之后的那几年,我们也做了VR,有版权的合作,《苍穹》《特色玛丽》等这些产品,同时我们华人文化旗下有很多内容的公司,所以我们也在做影院同沉浸式话剧的合作,我觉得电影院这个形式肯定一直会存在的,它不会消失,观众对电影的热度和关注度也没有减,刚才一直在提《周处除三害》,我一个很久很久没联系的大学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晓雪你们最后一场10点还有这个片子吗?就是因为第二天就要换盘了,所以他就非得要看那个未删减版,我说真是没有了,那会儿晚上11点多了,他说看一半也行,我说一半也没有了。
谭飞:看禁片的感觉。
蔡晓雪:对,还有《黑神话:悟空》上线那一天我觉得特别逗,因为我们也在关注。我们就在电影院组织打了几场游戏,然后大家会看。电影院的大银幕也好,声效也好,都抛开不讲,奥运赛事的时候,我体会到了大家赢球了之后这种热议大会聊,特别是打乒乓球的时候,我们可以把灯给打开了,不是那种暗黑的环境了,然后大家会讨论你每个球打得好不好,到最后升国旗的时候真的是会全体起立唱国歌。而当时在打游戏《黑神话:悟空》的时候,我看到观众特别认真在看那一段视频,而且大家都在说能不能把这个游戏中间的视频全部都拆出来,游戏中间打斗的环节可以拆出来之后,就当它是电影,大家也愿意看,同时游戏主播会告诉观众,在打的过程当中我走过这段路,可能你从那个桥上直接跳下去走会更好,这就是电影院的环境给大家带来的不一样的东西。我们也做了很多的研学的内容,希望能找到这一类的观众,包括《地球脉动》、汪诘老师的《寻秘自然》等,那历史纪录片,我们也想去做,还有就是针对垂类的女性观众,我们做了女性的影展,然后也做了一些香港影展等,尝试不同的垂类,深挖这一类的需求,按照大众来说的话,没办法一招鲜,没办法针对所有的观众,那我们就一点一点地分。
安玉刚:不同形态满足不同的社交需求。
蔡晓雪:为什么亲子类的我们想做,因为我也是家长。对于孩子的志愿时长,北京也有要求,再一个就是我也想解放,孩子放进去单飞了,我就能消停会了,我相信这个需求肯定不是我自己的,我们就慢慢拉开始拉群,真的是一种私域的沟通。
安玉刚:这个消费环境里面,孩子是最牛的导流之王。当下只有父母这个群体才可能为孩子去几乎肆无忌惮地花钱,孩子有诉求我就去,回到电影上,我有一个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哥斯拉大战金刚2》,今年春天我们做了九点六几亿票房,目前还是今年好莱坞在内地票房第一名,我当时提了一个需求,我说就是孩子、亲子,所有的传播的文案、策略、渠道全是集中在父母。
谭飞:原来电影太重视公域流量,现在应该重视私域流量。因为它越来越群分,越来越讲究到达率的话,私域流量的这个生产力是很大的。包括研学,我知道有一些讲课的名师非常吓人,他的学员可能一下买5,000万一点没问题,你根本看不到这些人,因为他们平时也基本上跟平常人一样,但是他一旦到私域,他购买力非常吓人,而且他愿意听你任何人的推荐,只要是你的老师。
綦凯文:后续也期待就是“神兽”回到学校,“神兽”会去到电影院。
蔡晓雪:这个时间我还得再说一说,我们当时原以为暑期寒假是孩子们参加这类活动的最好的时机,真的不是。我们这一次尝试了,在6月份的时候,我们做研学的招聘率到达率非常高,暑期从7月15日开始到8月底之前,真的是到达率特别低,为什么孩子都出去了?所以我们想的是在上学期间,家长在工作日周一到周五辛苦了之后,周六周日愿意放手单飞的情况下,这个时间可能是更好的。
谭飞:今年暑期大量的私域流量,特别是亲子学生类都被博物馆给搞走了。
蔡晓雪:因为我们有作业嘛。
谭飞:对,如果说这些私域流量流回电影院,那暑期还是成绩挺好的。
Part 02
【思考:这个暑期档给我们留下了什么?那些比票房更重要的事】
类型探索和青年力量
綦凯文:回到票房,今年暑期档票房不及预期,但是除了票房这一块,在今年整体暑期档呈现出来的电影的风格类型还蛮多样化的,包括像陈思诚导演的《解密》,他也守住了中国电影的基准线,还有像乌尔善的《异人之下》探索了国产漫改的类型,《逆行人生》也持续关注了现实主义,还有一些新锐导演比如像《从21世纪安全撤离》还有《负负得正》,那么今年暑期档究竟给我们留下了什么?除了票房之外,还有哪些值得大家去更关注的事儿?那先问问晓雪老师,您作为院线方,抛开票房,您觉得今年暑期档影片的丰富度和内容质量如何?
蔡晓雪:我们觉得是挺好的,我来之前还看了一下数据,截至现在为止,暑期档2024年和2023年的上映影片基本上持平的。而且刚才你提到了很多类型,纪录片、剧情、喜剧、悬疑等等,每一个都有。这个前提是抛开票房不说,但是对于电影院来说,虽然它不是唯一的标准,但是我是希望每部片子都好,大家能够百花齐放,这样我们才能生存。
安玉刚:就是一个多元化的。
蔡晓雪:对,因为它得是一个正向的,它得能够闭环,票房好了才有更多的人来投资,投资完了之后才能有更多的片子,片子好了之后影院等各方面才能够正向。
安玉刚:对,就前两天长春张艺谋导演说的那个。
蔡晓雪:对,这样我们才能更好,不然的话就是只有一部片子好,可能这个市场带动不起来。
綦凯文:那谭飞老师您如何评价陈思诚乌尔善这些导演的创新困境,导演用心去做的这个作品,没有得到票房的肯定。
蔡晓雪:《解密》是我们华人文化。
谭飞:是你们出品的,我还是要赞赏你们,给你们鼓掌,我觉得电影需要创新,就算你市场表现不理想,该为他们鼓掌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要吝惜掌声,包括乌尔善,他们都不在舒适区里,因为他完全可以复制他的成功。陈思诚更是了,他只要拍《唐探》系列一定挣,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电影市场如果没有人去敢创新,那就死得更惨,说不定明年连这点都没了,所以他们这些是做了先锋的人,我们不要吝惜掌声,千万不要讽刺人家,夸奖。
方励:十几年前到现在,这个变化也挺大的,总得有人往前走。
谭飞:就是有人在不停地拓宽维度,才能让后面的人乘凉。否则的话,这个市场永远就是那种类型,也不行,观众抛弃得更快。我们现在一直在谈的电影院KTV化的问题,下午三四点能不能主持成中年怀旧场,针对五六十岁的观众,现在退休年龄也延迟了,可以针对这一系列观众群体的年龄变化,做一些排片的重新布局。这些都是可以思考的一个方向。
谭飞:像乌尔善、陈思诚、李阳,我们真的应该为他们喝彩,在类型的拓展上,包括工业化程度上。像陈思诚这次《解密》,虽然很多人说什么模仿诺兰,但是我觉得挺奇怪一个事,你拍这种传记片,有些叙述方式相似特别正常,人生都是这样成长的,所以我觉得不能太去苛求,而且是属于那种胡乱苛求。
蔡晓雪:又回到饭圈的感觉,电影还没上呢就很多人在说。但是我们当时看的时候,真不是说因为我们自己出品的片子,我同事看完了之后写了很长的豆瓣评论,他自己能研究到那里面作曲的那个是《加勒比海盗》的,他就特别喜欢,然后他又去研究那个镜头,包括里头的国际象棋等,就是真的有人非常喜欢,那如果都让这些非常喜欢的声音真实地传达出来的话,我相信可能还会引起很多的关注。
谭飞:而且舆论还有一点,就特别容易把一个电影人格化,把电影跟创作者的人格人品、他身上发生的新闻全连在一起,比如《逆行人生》,前面那个负面舆情完全是莫名其妙的。
方励:但这又没办法,你改变不了大家,言论是自由的,电影本来你做出来就是让人评论让人骂的。那我觉得可能更重要的是像玉刚总你们在营销上帮助电影怎么样规避,或者形成一个比较强烈的主流方向,可能会有帮助。
安玉刚:我一直以来提倡的一个营销方式叫精准化营销,我是个麻辣烫,那我就找到谁喜欢麻辣烫。我是一个日料,我就找到喜欢日料的。我是一个拉面,就找到更多的喜欢拉面的人。找到喜欢我的人,找到更多喜欢的人,然后让他们来买我这一锅。其实我的逻辑是因为人群很复杂,任何事情不可能取悦所有人,所以就是得一窝一窝细分化。
方励:细分化这是对的,所以英文叫segmentation。
安玉刚:电影要撬动1,000万计的人走进电影院,然后营销预算又那么低。
方励:不可能人人喜欢的。
安玉刚:考虑这个逻辑的时候,既然环境是这样的,我们也改变不了,那我们只能改变我们自己的这个运作方式。
方励:这是对的。
安玉刚:还是这个问题就找到喜欢我的人。
方励:而且找到喜欢你的人发声,这声音就有音量了。
蔡晓雪:我觉得也是,从影院端来看,现在很多片方上来就是要很高的排片,要么就是借助平台,就那两大平台互相争,然后要这个排片。其实排完了之后上座率、口碑没出来,大家还是会逐渐减少排片,可能观众一看你上座率不行,那可能我就不看了。但是反之,《从21世纪安全撤离》,当时我记得从影院来讲的话,这个片子的点映时间把我们排片排得稀碎,2点到几点,然后晚上是几点到几点,其实你排片的时候非常困难,你中间的这个时间段排片没法排了,但是从片方角度,从营销的角度来说,我觉得他就是抓准了这段时间,而且找了他往期《李献计历险记》卖得好的影院,他就在这些影院做点映。其实我觉得他就是精准地来做,确实不能简单地要排片。
谭飞:《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点映应该短点,它在上座率百分之七八十的时候就马上上映最好。它等于有点一而再再而衰竭了,它到最后正式公映的时候反而上座率不高。就在它势头最猛的时候,而且舆论最关注的时候就应该啪一下。
蔡晓雪:对,当时上座率多高啊,基本上都是满的。
谭飞:有点过于藏着了,因为现在太多吸引力分散观众注意力了,这种饥饿感观众久了之后就不生效了,我再饥饿我马上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蔡晓雪:接下来其实还有好多片子,《只此青绿》也是,前两天点映非常好,一票难求,好多人问我,我说我也没有票。接下来我觉得还是有挺多内容,大家很关注。
Part 03
【展望:未来中国电影如何破局?】
綦凯文:在座的各位老师都是资深的电影从业者,相信每个人心中对于中国电影都充满着深切的热爱。展望未来,我们如何持续创作票房和质量兼具的优质电影宣发,如何去助力中国电影,影院又该如何行动,我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影评环境?那下面呢就请各位老师分别从各自的角度聊一聊,告别暑期档之后,中国电影的未来该如何破局。
方励:从我个人,因为从我做电影二十年,我永远只做有感而发的电影,我不跟随不抄袭,然后不跟风,永远。因为我觉得电影它是应该生命力周期很长的,所以你做一个电影的时候永远会想到我们后面的孙子辈,他们看不到今天我们的时代,所以我觉得要有感而发,能触动观众的情感,引起共鸣。还有我们观众可能没有机会看到的一些场景,没有想到的一些情感人性故事,都是丰富多彩的。当然因为我只是一个比较个体化的追求电影未来价值的做电影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做的电影至少还有30%是未来价值,它才能够叫文化艺术。所以我觉得电影还是要回到电影本身,要不然以后我们都成游戏了,都成快餐了。但是电影娱乐商业性是必须要有的,同时兼有文化艺术性,这也是我经常讲的,如果说未来我要做任何商业电影,甚至做网剧,我一定会追求人是真实的,情感是真实的,只有真性情的人和事才可能打动观众。所以所有这个暑期发生的事儿不能影响我们,我们只能够加油。
綦凯文:最后再请各位老师分别用一句话表达对中国电影的寄语。
方励:一句话就是,中国电影的未来靠我们观众,如果要寄语,我希望中国电影能走进社区。
谭飞:我也本来想说走进社区的,那我就说句“走近我孩子身边”吧。我甚至有时候逼着我孩子看电影,我说爸爸是搞这个的,你也支持一下中国电影,别天天上网打游戏,他偶尔会去一下。我希望哪一天中国电影让他眼睛一亮到他会主动给爸爸说,我想看这部,爸爸你给我说哪个地方放映条件更好,我觉得这样的一种变化是我期待的一个欣喜,那意味着我们的电影有下一代观众,有不停地在接力的喜欢电影艺术的一群人。
安玉刚:我昨天晚上和两个大哥吃饭,其中一个大哥带着自己二十多岁的闺女,然后我就问她,你最近看电影吗?她说没有。那个大哥是行业内的,近期已经很久不看电影了。真的特别现实。
蔡晓雪:我记得我们家属问的时候还是《周处除三害》,后面都没问过我说最近有什么电影我去看一看,真没有。刚才方励老师说都是五年计划,我觉得作为电影院的从业者来说,可能我们真的得一步一步走,就是日子一天一天过,我们这个业绩也是一个月一个月的,我们希望是一个档期比一个档期好。
安玉刚:我以前单身的时候特别喜欢一首歌叫《单身情歌》,但是情歌里面有一首词我特别喜欢叫“爱要越挫越勇”。电影也是这样,我们问题永远都存在,大家还是抱着一个乐观的心态去好好爱电影,然后用一颗真诚的心呼唤观众回归,至少不要忘记电影这种形态。
綦凯文:今天也和四位老师聊了这么多,让大家看到了在大银幕背后的这些人孜孜不倦的精神样貌。他们也是光环背后付出最多的人,电影人也是用自己的想象力,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把一部部优秀的作品呈现给观众。那我们也希望观众能够重新出发,走进电影院,去支持中国电影一步步成长,去了解自己喜欢的故事。电影人的成就离不开观众的支持和认可,再次感谢四位老师的分享,今天我们就到这。
场地鸣谢:东艺六号艺术空间
「四味毒叔」
出品人|总编辑:谭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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