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中学的厕所墙火了。
前段时间,一组衡水中学实验学校男厕内部照片在网上疯传,被网友称作“在压抑的角落里,开出的一朵朵绚丽小花”。
这处位于教学楼四楼的男厕所,包括洗手台在内,厕所的墙面都画满了涂鸦。
厕所墙文化起源于三名学生的“狂欢”。
一次考试,其中一人被安排到3楼文科班的教室考试。考试结束之后,在3楼男厕所里,他看到了零星几条涂鸦。
一场“文理”的较量就此开始,他找到另外两名同学,用了两节晚自习的时间,在4楼厕所的隔间墙壁上,写下大篇文字。
很快,他们几人的作品在同学间引起了轰动,也引来更多人的效仿。
有人留画,也有人题诗。
为了更好的分门别类,每一个隔间都被学生们划分出不同的主题,内容囊括初音未来、碧蓝航线、明日方舟等在青少年群体中的流行元素。
一号的隔间里,是游戏主题,上面写着学生对游戏制作人的吐槽。
三号的隔间里,是整天沉浸在学习中的学生表达的不满。
而七号隔间则是学生的自由创作区,不限内容,不限形式,在这里有人画漫画,有人写上自己的痛苦和焦虑,自有后来人在底下跟帖留言。
还有人分享自己的“生活妙招”,介绍学校电话改装指南,教人如何在熄灯断电后接上电池打电话,如何在不用插卡的情况下,通过学校网络打公共电话。
为了保护这些信息,学生会在厕所门口附近贴上温馨提醒,在墙上列下画师榜和作家榜,挨个评比作品。
那些找不到署名的,则被他们归在“李勇赵”名下。他如“佚名”一般,并不存在。
但这并不重要,“李勇赵”什么都可以做,他可以很有才华,也可以干尽一切恶作剧。
他是学生在学业高墙下创造的另一个自己,无拘无束,没有学业的焦虑,也没有来自学校和家庭的耳提面命。
在虚拟的空间,李勇赵是自由的,就像在厕所挥毫泼墨的他们,也是自由的。
回到现实,他们要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在不同的人生分岔路口做选择。
在临近高考的最后一段时间时,墙上多了一幅画:“高考加油”。
而厕所墙的故事也在2023届学生毕业后,迎来翻新重修的结局。
厕所文化墙成立之后,许多不知情的网友都会问到一个问题:老师不管吗?
事实上,老师有专用的教师厕所,没有大人关顾的学生厕所成为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社交空间。
这是孩子们的秘密基地,不用被人催着学习,一天到晚埋在书山题海中。
在这里,他们可以讨厌学习。
那些关于青春期的苦闷,在这里会有同龄人的理解与支持,不会得到所谓“过来人”的嗤之以鼻。
他们不用在大人面前掩饰自己丧气的一面,光明正大讨论游戏、动漫……那些被家长称为“玩物丧志”的东西。
他们可以找到喜欢的方式排解、释放自己的负面情绪。
因为在厕所外,他们无人诉说。
第一个不理解他们的,会是最亲近的家人。
李玫瑾教授在一次访谈中,谈及自己对女儿的羡慕,觉得相比于自己这一代,女儿能每天学习到新知识。
但女儿反驳她:
“我们才羡慕你们那代人,你们太幸福了!你们根本体会不到我们的痛苦。
每天早上7点钟坐进教室,一直坐到下午5点半,回家写完作业就要11点了。
妈妈,这不是一天,而是12年。连周六日都被你们占上了。”
李玫瑾听后,理解了女儿的不容易,难掩感慨:
“确实,这么下去,人不疯才怪呢!”
但更多的人,在孩子的求助面前,还是会纳闷:
为什么生活条件变好了,孩子有更多的不满意?
当生存需求被他们放置在第一位时,他们便容易认为孩子如今的负面情绪,不过是无病呻吟。
其次,是对所处环境中的不信任。
《少年发声》栏目里的小依,从小便受到了父母的严要求,高管控。父母当年读书少,如今有条件供孩子读书,便希望小依不再走他们的老路。
一年级练英语,二年级学奥数,五年级报3个辅导班。每天写作业到凌晨,1点后才能睡觉。
重压之下,她开始了自残,用铅笔划手臂,开始啃指甲,常常啃到出血。
父母发现了,简单以为她不过是想要玩手机,给她换了新手机。他们不了解,也不想关注。
于是得不到父母理解的小依干脆不再让父母知道。
家庭无法给予她帮助,学校也不会成为她情绪的求生出路。
她不敢和班主任说,在她看来,班主任会认为“学习高于一切”。
也不敢信任学校的心理老师,“学生不到万不得已,一半都不会去找的”。
她只能在伤害自己的过程中,期盼着高考结束,获得自由。
“我和我的同桌都挺想读了大学以后不受家长控制,现在的家长都把孩子越养越远了。”
在无人理解的时候,远离大人是他们唯一的答案。
厕所,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安全区”。
之前收到一位读者的后台留言,她感慨道:
“孩子还是一样的孩子,无忧无虑的来到这个世界,只是父母‘变’了。”
上一代的父母为了生存,留给孩子的是如何谋生的思考,读书或许可以出人头地,但吃喝必须排在第一位。
有一项谋生技能、工作远比学习厉害更重要。
这一代的父母解决了吃喝问题,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越发觉得“学历是通往一切的入场票”,孩子的首要任务就变成了如何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于是便出现一个奇特的现象:
当孩子上学前,父母不吝啬包容与呵护,总担心他们会因为一点点磕磕碰碰受伤。
当孩子上学之后,家庭间的交流只剩下冰冷的数字——各科成绩,年级排名。
可对于这一项目标的设置,许多父母是迷茫的。
为什么学习?
学习之后去做什么?
学习失败能做什么?
……
在“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热切背后,父母很难注意到,问题的根结其实并不在孩子身上。
访谈节目《相对论》的一期内容里,讲到18岁的皓然因为熬夜玩手机和父母对着干,休学在家。
因为学习问题,皓然与母亲有过多次的争吵。
最糟糕的时候,他想到了轻生,他觉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母亲也在与孩子的争吵中,听到了一句令她无比难受的话:
“我现在生病,是因为你造成的。”
12岁前,家里充斥着“一定要考一个好的高中,好的大学,然后读研、读博,找一个好的工作……”这样的声音。
12岁后,父母离婚,皓然跟着母亲生活。婚姻的挫败让母亲沉浸在自己的痛苦情绪中,对孩子的学业有着更高的要求。
母亲认为孩子是一头羊,面领着“羊群”的竞争:
所有羊都在往前跑,前面是好学校、好工作、好未来。本来你还能在中间跑着,但跑着跑着你跑到后面去了,彻底骨折了。
而皓然,现在是“骨折”的羊。
她放不下痛苦和焦虑,只是一再的质疑孩子:
为什么别人都能跑,而你跑不动了。
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孩子病了,多半是在替家庭生病”。
本质上来说,父母也是“孩子”。
我们并非随着年龄增长,随着结婚生子,便成为了一个通透全能的大人。
在原生家庭中没有得到正确的爱,导致我们无法正确爱孩子。
在社会中没有想明白成功的定义,让我们无法合理地为孩子的人生方向指点迷津。
那些没有在父母这一代解决的问题,在下一代人身上继续延续。
在孩子生病很长一段时间后,皓然母亲终于学会了理解孩子。
有一次她在房间委屈痛哭,皓然听到了声音,走进来坐到了床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并告诉她:“我知道你难受,没事,我在。”
这句话让皓然母亲意识到原来“共情是你能感受到我,而不是告诉我这件事用A、B、C三种方式解决”。
在孩子的身上,她找到问题的解决路径。
她试着放下焦虑,发现孩子的摄影爱好后,不再执着于升学一条路。
“人生实际上就是一种体验,每个人的速度、幅度是不一样的,把自己放在一个更长的时间段里,会看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在孩子的身上,她得到了治愈自己的力量。
不用抵抗母亲的焦虑后,皓然也开始重建自我。
他爱上了摄影,也像妈妈一样开始学习心理学,准备参加自考。
实际上,养孩子的过程中,父母也是在重新把自己养一遍,捋顺迷茫,放下焦虑。
正如纪伯伦所说: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孩子不是父母的复制品,我们走过的路,也并非最好的路。
往前二十年,我们在学习如何变得优秀,往后八十年,我们都在适应平凡。
学生时代只要成绩好排名前列,自会得到周围人的赞美与掌声。
步入职场后,会发现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不是一场只要努力就能考高分的考试。
我们会面临工作的挫败,会遭遇婚姻的失意,即使是我们全心全意孕育的孩子,也不会事事顺从我们的心意。
当你活明白的时候,就会发现人生不过是一句话:尽力而为。
身为父母的我们,需要的是在纷扰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接受起起伏伏的常态人生,默默积攒自己的能量。
作为孩子的他们,要去经历多次的体验与尝试,在试错中找到自己的路。
当父母不易,做孩子也不易。
因为不易,你我更需小心翼翼。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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