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涵性格内敛,一说话就脸红,不善交际,尹丽担心孩子无法适应校园生活,更担心落单的孩子会沦为霸凌者的目标。操场上人很少,尹丽的注意力被校园西北角发生的一幕吸引了。三个女生共顶着一件粉色的维尼熊雨衣,那件雨衣是尹丽买给涵涵的订制款。距离她们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正半蹲在地上,举着手里的水壶接雨水,接雨水的女孩正是涵涵。涵涵全身湿透,头发打绺,可还认真地听从三个女孩子的指挥,移动着手中水壶的位置。上课铃响了,孩子们嬉笑着跑向教室,涵涵一个人孤零零地落在最后。整个下午,尹丽心神不宁,女儿淋雨的样子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里。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尹丽问涵涵:“今天在学校,是不是接雨水玩儿了?还把雨衣借给同学了?”尹丽又问女儿:“为什么要用自己喝水的水壶接雨水?为什么要把雨衣借给别人?”涵涵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回答:“我们在玩儿游戏,我当丫鬟,她们当小姐,丫鬟要听小姐的吩咐。”尹丽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桌子,质问女儿:“你为什么不当小姐?”涵涵嗫嚅着说:“她们都说我适合当丫鬟,而且,我做丫鬟,她们才愿意和我玩儿。”这样的玩伴不就是“毒朋友”吗?每个女孩都渴望做躲在雨衣里的小姐,可涵涵为了有玩伴儿,心甘情愿当落魄的丫鬟。看来,孩子对友谊的渴望远远超出成年人的想象。老公给尹丽使眼色,意思是孩子的事情让她自己处理,不要深究,尹丽却焦虑起来。尹丽和同小区的几个家长比较熟悉。有一次,楚新妈妈和尹丽聊天时,无意中提起只要楚新找不到玩伴儿,就会去找涵涵,尹丽一下听出了背后的潜台词,涵涵总是落单。楚新家开水果超市,楚新妈妈比较忙,她偶尔会托尹丽帮忙接孩子下学。尹丽为掌握涵涵在学校的真实情况,接楚新的时候特意买了袋零食大礼包给她。小孩的话很容易套,楚新抱着大礼包,告诉尹丽:“涵涵在课堂上帮同学传纸条,被老师罚站一堂课;涵涵替同学打扫卫生,用手擦地上的痰;涵涵把校帽借给同学戴,被罚顶盆站;几个男生捉弄涵涵,踩碎了她的眼镜……”这不是校园欺凌吗?尹丽越听越扎心,牵涵涵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一路上涵涵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回到家,涵涵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不敢进门,一副窝囊相儿。尹丽越看越生气,吼起来:“找不到朋友,自己玩儿不行吗?”可话一出口,马上又后悔起来,这种指责只会让孩子在以后的社交中越来越被动,这种消极选择,对孩子的社交自信是一种伤害。没想到,涵涵突然开口了,她说:“妈妈,我不想上学。”尹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问:“为什么?在学校有人欺负你?”涵涵说:“我讨厌下课,下课之后,没人陪我玩,我只能一个人围着操场跑来跑去,假装对人群喊话,假装有朋友……不知道下课时间怎么那长?”涵涵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尹丽拉过涵涵,搂进怀里,长长叹了口气,情绪由愤怒转变为心痛。老公下班后,尹丽和他商量涵涵的事,老公的态度是顺其自然。尹丽抱怨说:“顺其自然的下场就是和你一样胆小、懦弱、没主见,长大以后怎么办?”她搜索了一些网络经验。家长对孩子的社交引导,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让孩子自己做主,家长再做出相应的善后引导;另外一种是家长通过自己的判断,帮忙解决问题,让孩子按照大人的决定去执行。尹丽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选择了类似“捷径”的第二种,帮女儿交朋友。但她并没有意识到,家长的手伸得太长,会出现副作用。楚新性格外向,大大咧咧,有些男孩子气,和涵涵正好形成互补,再加上尹丽和楚新妈妈比较熟悉,两家的家庭条件也差不多,两个孩子在认知水平和教养上齐平,更容易相处和沟通。为了拉近女儿和楚新的距离,尹丽主动向楚新妈妈提出,可以长期接两个孩子放学。楚新妈妈考虑到孩子的放学时间正好是生意最忙的时候,感激地答应了。两个孩子的书包都由尹丽来背;遇到雨天,尹丽会准备两份雨具;每天会不重样地准备两份小零食或者饮品,这种讨好方式很快拉近了两个孩子之间的距离。每天放学路上,两个孩子牵着手,吃着零食,兴高采烈地走在前面聊东聊西,尹丽觉得自己收买成功了。小区里有一个无动力游乐区,为了增加两个孩子的相处时间,尹丽经常会带她们在游乐区停留一会儿。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加,两个孩子果然成了朋友,涵涵的性格在楚新影响下,逐渐开朗起来。不久,楚新妈妈因为楚新在水果超市写作业磨蹭拖拉,把她送去托管班,不再麻烦尹丽接送了,涵涵又落了单。为挽回楚新,尹丽了解到每逢双休日,楚新上午去补习班,下午只能待在水果超市。她向楚新妈妈提出,每个周末可以让楚新到自己家,和涵涵一起写作业。楚新妈妈觉得太麻烦尹丽,拒绝了。尹丽说:“孩子们在一起有伴儿,我还能帮她们补习英语。”英语是楚新的弱项,在补习班的考试经常不及格,楚新妈妈知道尹丽大学学的就是英语,动心了。从2023年10月中旬开始,楚新每个周末开始去涵涵家写作业,偶尔楚新爸妈忙,尹丽还会留楚新在家里吃饭。随着两个孩子接触时间的增加,尹丽注意到涵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一次,当楚新要玩涵涵新买的机器人时,被涵涵直接拒绝了,涵涵在这段人为的友谊中越来越自信,由被动变为主动,后期甚至占据了主导地位。两个孩子的交往逐渐演变成两家人的礼尚往来。楚新家不想欠尹丽太多人情,会送尹丽名贵水果,逢年过节,楚新家还会给以涵涵的名义给尹丽发红包。大人之间的密切关系也巩固了孩子之间的友谊,但尹丽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礼尚往来无形中增加了双方的社交压力,也破坏了安全的社交距离。两家人关系最好时候,不但经常聚餐,还会一起出游,参与一些“亲子活动”。市内一家亲子活动俱乐部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都会组织家庭一起认识植物、到博物馆学习历史知识、探访大自然等等,尹丽和楚新两家人相约一起参与活动。尹丽一开始觉得这种活动对孩子来说,既能培养各方面兴趣,增强身体素质,还能锻炼交往能力,关键是她能近距离指导涵涵怎样和陌生的伙伴交朋友。没想到的是,尹丽“买伴儿”的副作用恰恰在此时出现了。楚新性格开朗大方,善于社交,很快和俱乐部里的其他小朋友打成一片。而涵涵属于内心活动丰富,但是缺乏主动性的孩子。她也曾试图融入,但一遇到强势的小朋友,就不太敢发声。相对于楚新,涵涵在交友中出现这种情况是正常的,也符合她的性格特征,可尹丽急于给孩子一种正面体验。于是,她给涵涵出主意说:“你可以用我们带的玩具把小朋友们吸引过来,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玩了。”果然,尹丽的方法很快奏效了,孩子们被玩具所吸引,纷纷来找涵涵。楚新属于领导型的孩子,新点子特别多,组织能力也强,孩子们玩了一会儿玩具,楚新开始带着大家玩售卖玩具的游戏,还组织小朋友们捡了很多树叶当钱,结果,涵涵很快又沦为配角。涵涵看到楚新不但抢了自己的风头,还和别人玩得热火朝天,即嫉妒,又生气。两个孩子很快发生争执,涵涵叉着腰对楚新吼:“你凭什么和她们玩儿?你只能和我玩儿。你吃我家的饭,收我妈给你买玩具,我妈还给你补英语。”楚新也不示弱,反驳说:“我愿意和谁玩儿就和谁玩儿,你管不着。你妈做的饭一点儿也不好吃,再说,我妈还送了你家好多水果呢。”楚新气呼呼地说:“我妈说,你妈藏私心,私下教你英语,根本没好好教我,你的英语才比我好。”两个孩子的“大实话”让两家大人非常尴尬,可解释是没有用的,孩子之间的矛盾恰恰是大人引导方式的投射。这次活动结束后,尹丽和楚新家的接触减少了,楚新妈妈找了个借口,周末不让楚新再到涵涵家里来了。好在尹丽这段时间对涵涵手把手的“交际辅导”似乎起了作用,和楚新闹掰后,涵涵很快在班里找了一个性格和她差不多的玩伴。尹丽也意识到,也许用“买伴儿”的形势“买断”孩子的友谊,的确存在一些问题。一方面,家长不愿意让孩子过多参与班务,担心影响学习;另外一方面,又希望孩子有个一官半职,认为体验权力和地位的实践,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历练。而轮流制恰恰让每个孩子都拥有平等的竞争机会,减少了长期兼顾班务的负担,也解决了家长的担忧。当新一轮的选举开始时,老师鼓励全班同学积极参加选举,孩子们都觉得能当上班长是件很光荣的事。尹丽没想到的是,一个小学的轮流制班长竞争会如此激烈。这次选举涵涵和楚新都被老师提名为班长候选人,涵涵更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参与选择,尹丽当然全力支持,但她很快发现,这种选举更像是一种“拼家长”的较量。选举的第一阶段是准备讲演稿,并且老师要求录制一段自我介绍的生活视频,放在讲演之前。尹丽随手帮涵涵录制了一段做家务的视频,涵涵爸爸的文笔不错,特地帮女儿写了一篇讲演稿。涵涵喜欢画画,还拿过不少奖项,涵涵的爸爸在演讲稿中特意用了一个排比句:“我想画祖国的长江黄河;我想画祖国的万里长城;我想画祖国的苍松翠柏……”没想到这个排比句很快成了同学们嘲笑的模板。一到下课,男同学会成群跑到涵涵面前,阴阳怪气地喊:“我想画……我想画……我想画……”结果,把涵涵气哭了,回家就提出要放弃竞选。尹丽一打听,原来是另外一个竞选的男同学故意挑起的,更让尹丽诧异的是,涵涵在第一轮演讲中名列最后。涵涵告诉尹丽,其他同学的稿子写的特别好,甚至还配有背景音乐和PPT。还说,他们的演讲稿都是家长帮忙从网上买来的文案,视频也是在花钱请人做了专门的后期剪辑,“看起来像电影一样。”涵涵班上有不少同学都学过乐器,但涵涵从五岁开始学古筝,还拿了等级证书,并且她在本市的儿童春晚上表演过,有一定上台经验,尹丽是比较有信心的。尹丽开导涵涵说:“要靠自己真正的实力,让同学们心甘情愿地选你,在自己表现出色的同时,更能提高你的人气和票数。”在尹丽不断地鼓励和安慰下,涵涵终于参加了第二轮竞选,没想到的是,涵涵第二轮的票数仍然排名最后。涵涵回到家说,才艺不如她的同学选票却比她多,她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再参加竞选了。无奈之下,尹丽只能给老师打电话,让涵涵退出了选举。就在老师在班级群公布涵涵退出竞选的当天晚上,楚新妈妈便给尹丽打来电话。她告诉尹丽,票数少不能怨孩子,有些家长为了拉选票,请了班上和自家孩子关系好的同学去日料店吃寿司,所以第二轮是人情票,根本不是看表演质量。楚新妈妈还透露说:“大到演讲内容,小到演讲体态,很多家长都是请了指导老师,给孩子排练了无数次的。”接着,尹丽很快听出楚新妈妈打电话的目的,在前两轮投票中,楚新的票数都在前三,现在涵涵退出了,楚新妈妈希望涵涵能帮楚新投票。楚新妈妈说:“听说涵涵爸爸想弄张发票,我家可以帮忙。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看能不能让涵涵投楚新一票,这样把握更大。”尹丽震惊于这场选举已经彻底沦为家长之间的斗志斗勇和资源交易。楚新妈妈又在电话里说,楚新想和涵涵说话,尹丽便让涵涵接了电话。尹丽听到楚新对涵涵说:“我要是当了班组长,不让你每天早晨来打扫卫生,只让你检查分担区。”班长选举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同学们要指出候选人需要改正的缺点和问题,以便在以后的班级工作中能做得更好。尹丽点开视频,看到楚新站在台上,下面的同学开始给她提意见。一个男生举手发言,他说楚新没有礼貌,喜欢用食指指人;紧接着一个女生举手,说楚新经常把零食带到学校,还特别喜欢打闹;另外一个女生说楚新经常和男同学一起玩,还喜欢捉弄人;一个男生说楚新拿水泼过他,还踢过他……楚新一开始还会回击:“你们都是某某某的朋友,是他让你们故意说我坏话,好让他当班长,你们都是违反纪律的坏学生,骂人,打架,午间抄同学作业……”可随着攻击楚新的人数越来越多,孩子们正常交往中的嬉笑打闹都成了戳向对方的剑。场面一度失控,老师马上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把选举当成泄私愤,更不能在选举中拉帮结派,要公正地指出对方的不足。选举的现场直播让尹丽觉得不可思议,孩子们本应该单纯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东西。在最终唱票环节,一个男同学当选了班长,哭红眼睛的楚新当了副班长。尹丽很迷茫,难道家长们灌输给孩子们的社交教育不过是一场功利实验?从这次选举来看,家长们的“包办式社交”不但干扰了孩子成长的自然规律,造成孩子在社交中自私狭隘,功利心越来越重,期望值越来越高,目的性越来越强,套路越来越多。最终,还影响了孩子们的认知,导致孩子们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判断的能力、自主选择的能力和自我应对冲突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选举之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涵涵也并没有因为中途放弃而郁闷太长时间。尹丽终于想通:孩子渴望融入集体,是希望获得归属感和价值感。她不再过多干涉女儿在校园里的生活,只是偶尔给出建议,疏导她在学校产生的负面情绪,给予更多的情感支持。2024年3月,在没有任何助推的情况下,涵涵毛遂自荐,当选了劳动委员。尹丽去接涵涵放学的时候,有时会遇到楚新,两个孩子依旧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跑在前面。看来,成长本身就属于孩子们自己的事,作为家长,最应该学会的一件事也许就是,放手。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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