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兴平】我家的后花园

美体 2024-11-09 21:29 陕西

文图/师皓

说起后花园，大家知道只有王侯将相贵族雅士之家才有可能。而我一户平民怎么竟有后花园呢？

记得小时候，我家后院有一口井。井上三条腿撑着一架辘轳，辘轳是木辘轳，一圈又一圈缠了粗麻绳，绳子头上绑着铁钩，每天早上把木桶挂上，手摇着半圆形辘轳把，一圈一圈的把木桶放下去，到了水面跟前快速猛地放下，等会儿木桶沉入，再摇着手把，费力的一圈一圈把木桶绞上来，抬到厨房烧水做饭，开始一天的生活。

我家庄子三间宽，盖着三间大瓦房，土墙木梁，中间过厅安门，门前栽着椿树，槐树。大房后左侧是厨房，右侧是厢房。后院很大，栽满了树。厢房跟前是洋槐树，往后是杏树桃树枣树柿子树核桃树，一架葡萄，还有席子大一片黄花菜，后墙根是椿树榆树皂荚树，水井旁边是金线娇俏。这都是祖母栽种的。新栽的幼树才打两桶水浇灌成活，满院的大树其实都是雨水滋润根深叶茂。

夏天热的时候，我家树荫遮蔽后院大片阴凉，五月的榆钱儿一串一串的，想吃就去捋一串放进嘴里。六月算黄算割叫了，麦子就黄了。收麦打麦时铁燕在叫，劳作回来在家感觉凉爽，收了麦子，杏子黄了几个。我就爬上树去摘着吃，有时候拿长杆勾搭下来，有一次我看到斜枝树梢杏子黄里透红，就慢慢地移动靠近，不知怎么的人就掉下来了，醒过来后觉得疼痛站起来活动正常。接着桃子也熟了。偶尔也站在两家界墙上伸手摘几只邻家桑树伸过来枝条上的紫红色桑葚。葡萄挂在架上，一串一串绿绿的，偶尔摘一个尝尝。夏天很长，在家可以坐在树下，听鸟叫蝉鸣。椿树下走过，感觉下毛毛雨，抬头一看是树上的蛾子花大姐撒尿呢。知了叫了，吵得午休不好。抬头却看见树上麻斑鸠或是啄木鸟。

立秋过去，开始打个枣子吃，老人说阴历七月七枣子才上味呢。小孩不管它，八月乱打，等到有味时已经树上稀了，每年只有树梢的枣子才能熟了，吃起来脆甜。有几年，院中也栽了苹果树、梨树。十月开始就能偶尔吃个梨或是苹果了。再往后就看到树上一个柿子，阳光照耀下红透了，但是想吃却难。掉下来的打下来的都烂了，喜鹊乌鸦也来啄食。只有上树去摘才行，这样要爬树费劲还要小心翼翼。有一年听别人经验，就把全树红皮的硬柿子摘下来，大约有一筐。晚上放在大锅里，加上水把柿子淹没，盖上锅盖。就烧火加热，水温用手试热而不烫，过一段时间再试，凉了再烧一下，一夜几次，保持这样子水温。到了天亮柿子去了涩味就能吃了。一次成功了，后来年年照样如法炮制。

冬天树叶落了，只有皂角树上的皂角摇摇晃晃的，今天掉一个，后天掉一个。捡拾起来用来洗衣服。房檐下空空的燕子巢，院子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等到下雪了，扫出来一片空地，把筛子翻过来用一搾长的细木棍支起，下面撒下谷粒麦粒，木棍上拴着绳子，人藏在墙角拐弯后面手里捏着绳子头，静静地看着院子。好长一会时间不见人走动，麻雀才从树上下来，先是一个试探着近前，进一步退两步，低头是谷粒，又警觉地抬头看看，没有什么动静才又钻进去啄谷粒，啄一粒又抬头看看，就这样吃了好多。旁边的几只麻雀看着没事，也都进去啄食，趁着这时猛地一拉绳子，木棍倒了筛子掉下扣住一只麻雀，把筛子快速移动，麻雀跑不及就被筛子边压住，抓住了我们就用细绳子拴着到村子去玩，向同伴们炫耀。

春天到了，大地不再封冻。早春时节虽然人感觉还冷，院子的金线娇俏开了小黄花，一朵两朵，越来越多。就在院中墙根，每天早上井里打水都能看一眼，后来知道这叫迎春花。一场春雨过后，树叶萌芽，草长上来了，天气也渐渐地暖和了。又一场春雨嫩树叶展开了，先是粉红桃花开了，紧接着红红的杏花也开了，惹来了蜜蜂嗡嗡的飞。再就是梨花白花花一片，还有苹果花红脸似得芬芳，这时候后院就是一个大花园，花香怡人真是美哉。走到后墙边高高的树上枣花点点密密麻麻的也来凑热闹。燕子又回来了，飞出飞进，垒窝筑巢。人的精神也兴奋起来，除草点豆忙前忙后。渐渐地麦苗长高了，抽穗了，扬花了，洋槐树上一嘟囔一嘟囔的花蕾长满树枝，满院清香蜜蜂蝴蝶翩翩。用长钩搭勾着小树枝折断拽下来，摘下洋槐花，掺着面粉蒸熟一疙瘩一疙瘩的，清香可口的美食，全家每人一大碗。隔几天再蒸一次。这就是洋槐花疙瘩。农家的美味，儿时每年都想吃。

在这样的环境中，养成了我热爱树木热爱自然，心胸广阔的性格。长大成人后待人做事工作心胸宽广成了我的精神世界一部分。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花果鸟雀，有这样的环境，我称之为后花园，贫困农民家庭有这样的奢侈，这都是祖母的功劳。祖母爱干净，每天打扫门前院后，到老八十岁站不住坐在草蒲团上一直这样。五十年代评卫生模范，全村三百多户一致举手公认祖母是榜样，乡上颁发奖牌。以后几十年了，这个木头牌子家里一直保存着。祖母也信佛，说是从十几岁开始，家里有一佛堂二尺高二尺半宽，样子像一座小房子，里面做一台阶，正中座一坐佛，两扇门木板做的，开合自如。佛堂整体黑色，摆放在一张大方桌上。桌上放一只小碗装着沙子，初一十五敬神时插香烛。无论生活艰难，社会变革，改朝换代，祖母每天早上梳洗后礼佛虔诚跪拜，六十多年天天如此，一直到去世。就是这种精神力量支撑她热爱生活，勤劳卫生，与人为善，万物共存。

现在国家把环境保护定为国策。而我小时候五六十年代，能有绿树成荫有花有果的家庭环境实在少见。能在贫穷中快乐生活找到精神提示，是我做人奋斗的支柱，也是祖母留给我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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