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鹏
图/王 佳
最近,阴沉沉的天和时不时的雨让人甚感烦闷,一年一度的“老王会”也被打搅得断断续续。
说起“老王会”,在兴平东北塬上算得上比过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大盛事,不管是在家的,还是远在他乡的,都想着能抽空去会上转转,或许是去追远那段五壮士抗粮为民捐躯的悲壮历史,或许是繁忙的工作农耕闲暇之余去听一段秦腔休闲解乏,或许是为了带上孩儿辈们吃几嘴小吃解馋,或许是为了添置点可有可无的生活用品……但我更觉得,我是去感受、怀念、寻找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不管如何,都会给自己找一个应该去会上逛一逛的理由,以至于逛“老王会”成了一种莫名的习惯。
“十三村老王会”具体从什么时候起有的,第一届盛会在哪个村办的?已经无从考证,但是“老王会”的立会起因,一直一代一代口口相传。有一年天气大旱,颗粒无收,老百姓食不果腹,但官府依然催着征收粮税,人们实在拿不出钱粮来交税,有王姓五人代十三村百姓去官府请愿减免粮税,被官府以抗交税款之罪关押,活活饿死于狱中。毕竟人命关天,为了事态平息,那一年就再没有征收十三村人的粮税。为了纪念王姓五人的义举,十三村为其塑神身,立会予以纪念。每年轮流过会,农历十月十五日晚起会,二十晚结束,会期五天。农历十七“搭伙戏”,下一年过会的村会来助兴,二十这天为“接爷”。这两天锣鼓喧天,秧歌起舞,甚是热闹。据老人们讲,很早以前的“老王会”除了周围群众的参与,甚至吸引了外省的商家前来经营生意。时至今日,大多以经营吃食为主,没有当年客商林立,货品繁多的盛况,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记忆里第一次逛“老王会”,是九岁的时候在定周村那一年。定周村是舅家所在的村子,自然有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越感。那一年姨父是会长,给了我一张羊肉泡馍票,我蹦蹦跳跳地跑到羊肉泡馍馆胆怯地询问店家,能不能换一块牛肉,谁知店家爽快的答应了。那是我吃过的最香也是最尽兴的牛肉。拿着牛肉口袋里没一分钱的在会上转来转去,别提多开心了。会一天不落地全部参与,家里人给买了一个八扎帽,开心地戴了几年,直到不能戴为止。这一年,“爷”从定周村接到了下一年即将过会的我们村。我们村过会的那一年,因为阴雨天原因,会推迟到农历二十号晚上才开始。之所以阴雨不断,据老人们讲,因我们村大多姓王,王姓五兄弟回家了,感天动地。那一年,我们学校放假五天,而且没有假期作业,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同学们别提多高兴了,再也没有啥事能打搅一颗纯粹逛会的心。作为“老王会”主场,那时候没有电话,家里人得挨个登门到亲戚家通知会期,让有空一定要来逛会。过会时,每天家里人来人往,比过年还热闹。我也没有了像定周逛会那样只知道顾嘴,在偶得逛会经费时,都去买玩具和学习用具,吃的都是跟表哥等比我大的去蹭的。会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看啥都想买。无奈囊中羞涩,只能过过眼瘾。马戏团、歌舞团好似相互较劲一般,喇叭一家比一家声音大。老友相聚的茶摊上,时刻升腾起人间烟火。精彩纷呈的戏台,演绎着一段段或喜或悲的故事。戏台底下的人看得尤为入神。当然,那个时候在对流行歌曲都没啥概念的年纪,秦腔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噪音。谁会想到若干年后,我也会听顺耳,甚至爱上秦腔。今年的“老王会”在井王村,特地跟媳妇带着孩子去转了一圈,碰见初中同学在摆摊卖油饼、油糕。记得上学时,同学父亲就是做这个生意的,也算是子承父业吧。几乎每次会上都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他的油饼、油糕在我们那也算小有名气了。同学很是热情,盛情难却地一人尝了一个油糕,顺便聊起了家庭。正说着,同村的发小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回过头连忙跟他们打招呼。媳妇去跟发小媳妇带娃去转了,我们说了说最近工作的情况,感慨小时候逛会看啥都新鲜,看啥都想要。如今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到了会上几乎所有东西都能买得起的时候,却不知道买啥了。一个同学发牢骚般地说,现在的会没意思,便带着媳妇和娃回去了。我跟井王村的同学还有没走的发小,实在不知道吃啥。为了不一直站着,就在一家凉粉摊前坐下歇了歇脚。会上的凉粉摊一般都带豆面糊汤和米线,一盘凉粉,一碗热豆面糊汤,一个油饼,这貌似就是会上的吃食标配套餐。抱着不吃凉粉不占板凳的原则,我每样都点了一份。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拉着家常,饭毕便买了点老家逛会回家必带品——麻花、油饼和穰糕,与发小和同学挥别,回家去看父母。回家路上,听着小时候视为噪音而如今却沁人心脾的秦腔,遥望冷冷烟雨中历经千年依旧巍然屹立的汉家陵阙。流逝的是时间,更替的是时代。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改变的是人心。然而,人们对英雄和正义发自内心的敬仰亘古不变!在车后坐的还在读一年级的孩子意犹未尽地追问我啥时候再去会上逛逛,盘算着他要买哪个玩具,玩哪个游乐项目。其实,“老王会”还是那个会,只是我已情愿不情愿地长大了。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作者系南位镇史村(与策村和为茂陵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