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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BGM，《无名的人》，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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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怀仁一高中，学生晚11点后上厕所被定重大违纪。9月10日，该校一名学生因在当晚11点10分左右上厕所，被记严重警告处分一次，按“重大违纪”扣除班级本月德育考核成绩5分，并自费打印“自我认识”1000份，分发至各班、各宿舍及各处室的情况属实。注意看，这份通报里对学生的“违纪惩罚”一共有三处。2、第二是针对班级的，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班学生胆敢晚自习后私自上厕所，全班连坐，扣分！3、第三是让学生“社会性死亡”的。这个憋不住尿的学生，要打印1000份悔过书，他还要把这1000份耻辱信一一分发给班级里的同学、宿舍里的舍友，各级别老师…这个场景我想想都心碎，一个高中生的自尊就这么被踩在地上碾碎1000次，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对于本次违纪，是我对学校校规校级的一次重大违纪，晚上上厕所不仅对其他同学的睡眠产生重大影响，并且也会使自己受到处分，更会令班级蒙羞”；中式传统教育是如何将个人荣誉绑死在集体荣誉上，再通过集体的力量粉碎个人意识的，就在这短短几句话里；“夜晚上厕所是个人自私的行为，影响到他人睡眠，我对班级、学校深表歉意。我保证以后会计划好当天的计划，不会令班级蒙羞。”先粉碎个人意志，再新造一条集体伦理。从此没有个人，只有集体。集体意志控制个人行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管理。“此次违纪对班级以及班主任都产生了不良的影响，希望班级、学校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个“改过自新”他强调了2次，而下面则是班主任的签字；集体彻底掌握个人的刑罚权，不符合集体意志的，都该死。不用我再过多强调，仅仅这一份悔过书，大家就能想象这个学校的高压环境。但这就是“服从性测试”的精髓，通过控制人的生理欲望，再矫正人的行为。校方难道不知道这份“撒尿时间表”很荒唐吗？但他们就是要通过这套来实现学生的精准管理。“涉事学生”是高一新生，也就是新入学，正需要立规矩的时候；“准点撒尿”这条，是明确写在校规上的，这就是学校的王法。这次罚的这么狠，并非撒尿本身有多恶劣，而是他正好撞到枪口上了，他成了校方最好的立威工具。他成了一个靶子，校方惩罚他有多狠，就是为了警告其他人：敢犯同样的错，这就是下场。你可以说这是学校，也可以说这是集中营，因为它们奉行同样的管理逻辑：消除个性、集体管理、优胜劣汰，最终角逐出一个光宗耀祖的“小镇做题家”。我查了一下，“怀仁市云东中学”是山西省的私立中学，而且应该算升学率高的那一批。2020年高考升学率，达一本线2398人，其中理科660分以上14人、文科600分以上432人。即使网上把这所学校骂出翔，我相信当地一定有大把家长愿意把孩子送进去。因为教育资源就那么多，想升学就得卷。这个学校的管理也并不特殊，只不过照抄了衡水中学。而军事化管理的衡水模式，就是这片土地上被验证成功的教育模式。所以从校方角度来看，撒尿管理不仅正常，它更是高升学率的保证。校方已经给了充足的撒尿时间，10点20分下晚自习，25分钟后熄灯。这半小时还不够你刷牙、洗脸、上厕所？之所以要定个如此苛刻的“撒尿时间表”，就是为了管理好某些学生的散漫习气，下课不抓紧上厕所洗漱休息、第二天怎么有精神上学？没精神怎么应付高强度学习？不高强度学习如何考上985、211？一个人如果连自己何时尿尿都管不住，那他将来如何成功？这就是中国人关键的一生，每一天都很关键、每一刻都很关键。小到撒尿、大到高考，我们每一步都不能走错，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这条新闻让我想起那位全中国最有名的“小镇做题家”，来自衡水中学的张锡峰。你见过衡中高三凌晨5点半时的样子吗？你以为我们每天天不亮就奔向操场，一边奔跑一边呼喊是为了什么，我们是为了改变命运啊。他发誓要从农村考入城市，就算是只来自农村的土猪，也要拱了城市的白菜。张锡峰的努力确实换来了成功，他成功考入浙江大学、就读于最赚钱的计算机专业。他只是听人说计算机是最赚钱的，却不知道自己压根不喜欢计算机；他在高中被压缩得太狠了，大一、大二都疯玩掉了，以至于大三的他，真正面临人生选择时开始迷茫。出国、考研、找大厂，这都是大众认为的“好生活”，当人生的选择尽数摊在面前，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选哪条路了。更残酷的是他拼命把自己卷入了985、211，却发现经济下行的大环境下，大家都平等地找不到工作。张锡峰的“今天”，会是这个上厕所被重罚的孩子的“明天”吗？因为在这个同学的“悔过书”之下，还有一沓犯错记录。我能想象这所学校有无数条具体而严酷的规定，每条规定都指向了你要好好学习、现在吃苦将来才能做人上人。人一旦接受这种绝对价值观，反而是幸福的。因为它为人生指了一条直路，我只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能获得成功。可真正进入社会，这群做题家们会发现大人说的是错的：无论对未来画多大的饼，都不值得放弃当下的生活。中国人的是习惯吃苦的，我们坚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中国人在这种忍吞里，找到了一种驱动力、一种力量。很多成功的人，都是在逆境中找到了一种动力。但在那个背后，他心里有一个创伤。这个创伤是需要被修补的。伤口虽然被藏起来，但如果有一天那个东西被扒出来，他会流干他所有的眼泪。我不知道今天这则“上厕所被重罚”的新闻是怎么流出来的，我只希望当公众向校方施压后，校方不会再怪罪到这个孩子身上。他已经自费100元，踩着自己的自尊，将耻辱信分发给1000个同学；校方现在已经退回了100元，但那颗碎掉的心不会再完整了。他已经无可避免进入了衡水模式，那我希望他能考上一个好大学。考上大学并不能让一台机器瞬间变回一个人。但大学是给了最普通的人，从做题到做选择的机会。希望他能做回自由尿尿的自由，收获心的自由、自己的自由。![]()
- END -
策划：大陆
作者：大陆
排版：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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