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BGM，《海阔天空》，Beyond。
本文约2400字，预计阅读时长8分钟。
在这部仅仅15分钟的喜剧短片里他辛辣讽刺了当时的“伪摇滚”：
1、说话越脏越好、动作越猥琐越妙；
2、必须抛妻弃子，搞摇滚就得一忘皆空；
3、最后给自己整个洋名。
这三条齐活了，哪怕你是浑身挠臭虫的民工，也能组个摇滚乐队出道。
26年后再看这部短片，竟然毫不过时。
90年代陈佩斯出了一系列小短剧，《96摇滚指南》只是其中一部。
世人都在怀念陈佩斯的小品，但我觉得喜剧短片更显陈佩斯的野心。
看完这些，我们才真正明白，失去陈佩斯，国产喜剧到底失去了什么。
第一个必须看的是《赶场》，算是陈佩斯、朱时茂春晚小品《王爷和邮差》的“前传”。
这支户外喜剧短片讲的就是两人从荒漠开着小汽车赶着去参加晚会。
没想到陈佩斯的那句台词“干嘛跟人摆那么大谱啊，你以后还上不上人家晚会了？”竟一语成谶。
《赶场》的传奇性还在于，它可能是内地第一步公路片。
多年后某个年轻人从这部片中得到了灵感，同样的光头、同样的永远到不了站、同样出发前人模狗样，出发后比狗还惨的囧途。
而陈佩斯更有创造力。他发明了真正使用清洁能源的“牛马车”；
只不过后来进城了，骡子不能拉了，牛马又变成了陈佩斯自己。
《赶场》还记录了陈佩斯的不怕死。
在没有特技、经费肉眼一看就少的情况下，两个喜剧演员把自己当成武行：
“脚刹”这时髦词就是从陈佩斯嘴里说出来的，关键还是真·脚刹！
看这段跳车戏，不说陈佩斯我以为是成龙主演。
陈佩斯分析过喜剧三大要素，其中一个叫“自我伤害”。喜剧演员一作弄自己，观众就乐。
于是陈佩斯“火”了；
朱时茂撞了。这可不是摆个腾空的假动作，是真真把驾驶室玻璃撞碎了。
第二个我想推荐的喜剧短片叫《喋血麻雀》。
所谓“麻雀”，就是麻将的意思。
这部15分钟的小短片，我又看到了今后无数抗日喜剧的影子。
抗日末期，村里人准备筹钱找土匪买枪杀鬼子。
买枪要20块，已经凑了19块就差最后一块却死活凑不出来。
憨厚的村长准备豁出命去和土匪杀价。
不忍村长送死，大家都想替村长把重任担下来。
可究竟谁去送死呢？
在场的3个人，一个是脑子转不过弯的屠夫，猪杀了、肉卖了，钱却一份没赚到；
一个是烂赌把家产败光的败家子；
最后一个是憨肥却怕事的庄稼人；
我就好奇陈佩斯去哪儿找来的这些活灵活现的瘪三团伙。
这仨显然一个都靠不住，让无能的人去办件要命的大事，很残忍，但很搞笑。
可陈佩斯也没真的瞧不起小人物。
他们是真的想找土匪买枪，也是真的怕死。那咋办？
掷骰子，点数最小的去。
此刻人性的高尚和狡猾随着这小小的骰子闪转腾挪。
做英雄当然好，能活命就更好...
最搞笑的一幕来了，陈佩斯饰演的小鬼子，看他们在麻将桌上掷骰子，以为三缺一，立马坐下开始打麻将。
原来要杀的小鬼子，又成了一张麻将桌上的牌友。
准备买枪杀鬼子的19块钱，又正好在牌桌上成了赌资...
这才是真正的送命局吧？
陈佩斯选择把“抗日”改为喜剧，是有政治风险的。人民的朴素情感不允许开玩笑，所以最后必然以劳动人民战胜小鬼子为结局。
但作为喜剧，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又容易落入俗套的样板戏。
陈佩斯的处理，我评价两个字：高级。
说麻将打到最后，小鬼子输到杀红了眼，把枪都抵出去了也要再来一局。
此时败家子们却占据了主动权，说不玩儿，就不玩儿。
小鬼子只能再加码，从怀里掏出了杀猪匠老婆的玉手镯、败家子的金器、最后连村长老爹的金牙都拔下来了。
这一段初听搞笑，再听愤怒。
小鬼子把村里人称为“良民”的虚假和平下，是烧杀抢掠的世仇。
最后小鬼子是被意外打死的，但原本想买把枪给八路打的村民们，却扛起枪成为真的“喋血麻雀”。
这才是真的爱国主义，它不用喊口号，喊口号反而是不相信它，它本就刻在我们的骨血里。
陈佩斯曾说过春晚占用自己太长时间，几乎每年下半年就耗在这上面。但好处也显而易见，台上三分钟，明年便不用愁。
所以上春晚其实是种职业选择。
而我从陈佩斯这套光碟里，看出的是他对喜剧的用心。
陈佩斯最传神的是各式各样的“小瘪三”。
在小瘪三成功之前，他其实尝试过很多类型。
陈佩斯长得高，民间喜欢损这种人叫“傻大个儿”。他一定听进去了，和刘全利合作过一系列“近视眼师傅和傻大个儿徒弟”的喜剧短片。
但陈佩斯不是传统的好人长相，扮傻反而显凶相。
所以和浓眉大眼的朱时茂合作，反而是多次试错的结果。
这系列短片的很多摄影师都是赵小丁，日后成为张艺谋的御用摄影师。
不过最稀奇的还是陈佩斯上哪儿找来这么一群“歪瓜裂枣”来配戏。
陈佩斯最适合演小瘪三，瘪三也需要兄弟，瘪三也有成长的土壤。
李琦饰演的农民工；
刘亚津饰演的败家子；
这些人组成的“瘪三宇宙”构成了陈佩斯的喜剧灵魂。
如今为啥影视作品都被批评“不接地气”，就是再也找不到像李琦这样不说话你就想骗他200块钱的农民工专业户；
再也找不到刘亚津这样不说话你就知道他绝对干不成大事的败家子专业户。
但其实他们都是职业喜剧人，其中李琦还总给陈佩斯当制片人。
陈佩斯只想单纯逗大家笑，但他越来越难在春晚实现这个目标。
“国家许可老百姓笑了，它是一个标志性的东西。后来又要求说点别的，你要能迎合上你就存在，你迎合不上你就下去，谁能迎合上他们后来的标准，谁就胜出了。”
他曾自豪的说，当时的电影票房，除了港台大片，就是自己的喜剧片。
但他搞不定春晚，也搞不定电影业。
当时拍电影，他没有龙标得和电影厂买；
他的电影票房很好，当时除了港台大片卖的最好就是陈佩斯的喜剧片，但最后拿到手的钱，竟是拍一部亏一部。
适应不了游戏规则的陈佩斯，继从春晚舞台退出之后，又从电影界退出，最后走入了话剧这个不咋赚钱，至少没太被污染的行业。
陈佩斯曾被提问过：
为什么无论喜剧、小品、话剧，他一个奖都没拿到？
陈佩斯笑着回答：因为我是个非常干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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