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高考成绩已放榜，分数线纷纷公布。
本文去年写的。原属科幻，但正在变为现实。
谨献给万千考生和父母。
李野打篮球时，一位同学喊道：”李野电话！响几次了。”
李野过去拿起手机，看到几个纪艺妈妈打来的未接电话，正要拨回去，又打来了。接听后传来纪艺妈妈带哭腔的声音：“小野...不好了！小艺出事了。你快去她学校。”
去纪艺学校的路上，想到刚才纪艺妈妈的话，李野心里暗暗吃惊。他和纪艺从小一个小区长大，两家大人关系很好，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上的同一个幼儿园和小学。
纪艺从幼儿园起，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学习能力超强，上小学后，简直可说"过目不忘"，甚至引起过教育研究机构的注意，专门来学校测她智商。
小学四年级，纪艺就被七龙珠之首的初中名校，提前录取，成为全校最早上岸的学生。中学后，为了学习方便，纪艺家搬去了学校附近，他们见面少了，有时假期遇到，两人都会亲切聊聊天。但李野感觉，纪艺好像变得越来越内向、胆小了。也许学习好的聪明女生都这样？
纪艺一路通关，毫无悬念考进了中国顶尖大学：燕大的王牌专业。李野没有纪艺的天资，跌跌撞撞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在他看来，燕大、王牌专业、以后出国深造，未来工作和生活都是一片光明。这样的天子骄子，刚进校三个月，会遇到什么事，把自己反锁在实验室储藏室里两天呢？
路上，纪艺爸妈又打来电话，说已经买了回国机票，他们恳请李野想办法开导纪艺，拖住时间，等他们赶回来。因为纪艺说过，她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幼儿园。最喜欢的人，就是上小学之前一起玩的小朋友。
李野赶到燕大，见到纪艺的班级辅导员。辅导员是个成熟的中年老师，见到李野，他面色凝重的说：“李野同学，我们去纪艺躲起来的实验室。边走边说。”
原来，纪艺入校后，开始还没特别异常，但几次考试和大型集体活动后，就出现了明显自闭倾向，不愿和同学交流，不愿参加集体活动，寝室同学发现她晚上经常说梦话和哭泣。为了让她尽快适应大学生活，她妈妈来陪了1个月。但妈妈走后，纪艺很快又出现自闭抑郁的情况，而且更严重。这次是失踪了两天，后来发现她躲在一个实验室的储藏室里，反锁了门，怎么劝说都不出来。学校担心她有自杀倾向，已经通知了家长和公安局，随时准备强制进去救人。
辅导员问李野：“你和纪艺，是小时候的好朋友？”
“是的，我们一个小区长大，一起上的幼儿园和小学。”李野点头。
“学校分析，应该是某些事，导致纪艺出现严重不安全感，用极端方法封闭自己。你俩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纪艺对你很信任。你先去和她聊聊天，多说说小时候开心快乐的事，开导开导。我们尽量在她父母来之前，不采取破门的措施，以免刺激引起她的过强反应。”
“嗯，我尽力试试。老师，你觉得是什么事，让纪艺有这么严重不安全感？”
辅导员表情复杂，沉吟道：“纪艺这种情况，许多大学新生都会出现。我的工作是教育心理领域，打个比方，新生就像一群绵羊，刚进入陌生羊圈，神经高度紧张，一旦风吹草动，敏感的羊就会开始叫，这种情绪会传遍整个羊群。需要牧羊人经过相当时间的安抚，羊群才会慢慢平息下来。而极个别的羊，会一直无法适应环境而行为失常。”
“啊？敏感的绵羊？纪艺可是经历过最残酷、最严格的教育、训练和考试选拔后，中国最精英的大学生啊！”
“名牌大学的学生，许多从小就被家长规划好了人生道路。他们在智力上确实比较优秀，但智力和心理健康并不成正比。这一两年，优秀胆小的绵羊越来越多，纪艺这种情况，不是个例。我们最近收集的数据分析，有些与婴儿期、甚至胎儿期都有关。”
说到这里，辅导员欲言又止，表情复杂，李野还想多问两句，辅导员接到电话，说一个学生在课堂上失声痛哭。
"李野，我得去一下。这里有其他同学和校工在。你先在储藏室门外，和纪艺聊聊，就聊你们小时候那些开心的事。让她多说话，拖延时间，等她父母赶来。"
李野来到实验室的储藏室门外，听了一下，里面没什么动静，就轻轻敲门说道："小艺，小艺。我是李野。"
许久，里面才传来纪艺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李野，你怎么来了？”
李野想了想，说道：“我一直想来你们学校看看啊。今天正好有时间。你们学校真大啊，真漂亮！”
纪艺没说话，李野想着纪艺爸妈和辅导员的叮嘱，继续道："我们学校可小了，环境也没这么好。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聊天吗，你说你要上中国最好的大学。我当时没说话，因为我学习不行，一首唐诗，要好多遍才能记住，过不了两天又忘了。而你学什么、记什么都快，过了好久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一直羡慕你的好记性。现在你终于实现自己的理想了。"
过了好一会，门里传来纪艺的哽咽抽泣声：“李野，你只看到我记性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的好记性。我记得最牢的，不是书本知识，不是快乐的事，全是那些失败、痛苦、恐惧的经历。学自行车摔倒，感冒发烧时难受、游泳时呛水，吃鱼被刺卡喉咙、表演节目出丑、做题低级错误，还有好多...... 全是这些”。
"这些事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有的都过去好多年了，我早都忘了。你怎么还念念不忘呢？" 李野说。
“是的，以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什么都记得！记得！！记得！！！什么都忘不了！我恨我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我叫纪艺? 为什么我什么都记得。李野，你不知道，我高中就开始自己找一些药吃，想让自己忘掉那些痛苦的事。但没什么用。上了大学，许多同学都比我优秀，我天天都会面对新的失败和挫折，天天都在痛苦中挣扎，我累了，我想彻底忘记所有的一切......"
"小艺，你可不要走极端啊。你想想你爸妈，他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他们都那么爱你。"
"我爸妈？这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他们不想让我输在起跑线上，他们计划了一切。呜呜...呜呜... 是的，我是在起跑线领先了，但终点线我要想自己划。我要自己决定哪里是终点。我不恨他们，我的生命是他们给的，但我要自己结束。"
纪艺渐渐没了哭声，李野慌了，用力拍门："小艺，开门好吗？有事咱们好好说。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过了一阵，还是没动静，李野赶紧叫来大家一起砸开门，看到黑暗储藏室中，纪艺蜷缩在一个睡袋里，已闭上了双眼，地上丢着许多药瓶。大家赶紧抬起纪艺往医院跑。
两天后，医院重症监护室ICU门口，李野和赶到的纪艺爸妈，一起焦急等待着。终于医生一脸疲倦的走了出来，说道："女生基本脱离生命危险了，但她服用这类神经药物已相当长时间，这次量又特别大，神经系统严重损伤。估计三五年内没法继续学业了。"
纪艺妈妈听到医生的话，瘫坐地上泪流满面："小艺，爸妈害了你啊。"
一旁的辅导员说道："我没猜错的话，纪艺做过记忆基因方面的增强改造吧？"
“啊？基因增强改造？”李野吃惊问道。
纪艺妈妈擦了泪水，稍平息后说道："小也，这次你救了小艺，我也不瞒你，小艺确实出生前，就做了记忆基因的增强改造。
我和小艺爸爸，在小艺出生前，就认真讨论过，如何让孩子真正赢在起跑线上，如何在以后的激烈竞争中胜出不被淘汰。后来通过国外朋友，得知欧洲有个秘密基因研究机构，可以对胎儿的先天基因，针对性调整和增强。我们考虑很久，权衡利弊后决定尝试。当时经济实力有限，也不敢太冒险，就只给小艺做了记忆基因的增强。因为我们觉得记忆是一切学习的基础。果然，小艺从小学习能力就很强，但没想到后来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李野问道。
辅导员说道：“我来解释吧。欧洲这家基因研究机构，有个外号：儿童设计室。他们做过一个有名实验：通过调整大脑的神经突触，让神经元形成强连接，创造出一种新的、遗传改变了的聪明老鼠。聪明老鼠在各个试验中的能力，都远超普通老鼠，比如走出复杂迷宫的记忆能力。
但如同希腊神话英雄阿喀琉斯，有个隐藏的脚后跟致命弱点一样，遗传改变也有副作用。比如：聪明老鼠就非常胆小，哪怕有时用极微弱的电流电击一下，都会吓得发抖。
科学家反复实验，得出结论：在学习过程中，遗忘和记住同样重要。大脑，在认知复杂世界，和管理记忆数据库的过程中，必须在记住和遗忘之间有个平衡。如果能记住很多，还记得住重要细节，确实能在刷题、考试中得高分，但也将背负每一次失败和挫折的沉重记忆负担。日积月累，不能及时遗忘的话，大脑系统将不堪重负，为了自保，就会崩溃。如同一台总在记录和计算海量数据的普通电脑，最终将死机，崩溃。只能重装系统。
后来没想到，这个聪明老鼠的基因编辑技术，被用到了人身上。我们学校这两年出了事的学生，许多都和这家机构有关系"。
纪艺爸爸说：“是的，我们意识到这个可怕的副作用时，小艺已上初中了。那个"儿童设计室"也没好的办法消除副作用。目前技术，对人的后天神经系统进行调整，只能用一些阻断神经元连接、破坏记忆活动的药物，副作用大，效果也不持续。只能尽量减少人脑对信息的摄入，让生活环境尽可能简单。我们这次出国也是去寻找更好的方法。没想到纪艺这么快就......"
两个月后，纪艺出院了。
李野来接她。
纪艺眼神呆滞看着李野："哥哥你是谁？"
“小艺，我...我是12栋的李野，昨天你还来我家玩了的。"
"哦，李野哥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公园吗？"
"... ...好的... ...小艺"
出租车的电台里，正播放新闻：
"本台消息: 近期国内许多名校学生，屡屡出现令人痛心的自闭、抑郁、精神失常、自残事件。经调查发现，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胎儿时期做过基因增强。
这些增强基因包括：记忆能力基因、语言能力基因，肌肉基因、运动基因、外貌基因，甚至包括了寿命增强基因。
此事，激发了巨大社会舆论。
无数人问：如果用钱，就能买到各种增强基因，甚至以后能买到长生基因，那人类社会，有何公平与正义可言？
基因超人和普通人之间，会不会出现巨大的、无法愈合的阶层鸿沟？
未来的基因超人，会不会高高在上，俯视并奴役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