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红砂岗
作者：韦兴顺
在从巴丹吉林赶回金昌的一个傍晚，路过红砂岗，带着追寻的心情摇下车窗凝视，红砂岗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破旧的房屋中没有一丝炊烟升起，扑面的清风中没有马莲的草香，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儿，只有一颗老榆树还依旧孤零零的在路旁守望着。
在孩童时代，红砂岗在我心中就是“大城市”。有大队、学校、车站、商店、道班等“大单位”，每天有穿梭在河西堡和雅布赖之间拉盐的汽车，也有来往于阿右旗和民勤县的过客，偶尔还会看到飞奔送邮件的摩托车，我从很远的山里来到红砂岗上学，确实算是开了眼界，听到了不同口音的交谈，看到了穿着各异的人们，一切都觉得那么新鲜。放学后，有时到车站去摸摸洋玩意汽车，有时和小伙伴们在马莲丛中嬉闹捉迷藏，有时到商店闻闻食品散发出的香味儿，虽心无所念却很开心快乐。至于碰上放电影的大事儿，那个兴奋就更无法诉说了。在上学的间隙，有时也去“助人为乐”，或帮当地人推水车浇园子，换点蔬菜吃，或帮放羊人喂喂羊羔，让羊把式“以资鼓励”赏点奶子过过瘾。那时，总觉得红砂岗的世界很精彩。
红砂岗当时有十四、五户人家，每一户人家对外来上学的孩子都很友好。印象最深的是汽车站的李站长家，李站长一家是河南人，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孩年龄较小，和我在红砂岗一起上小学，也算是同窗。她们与当地的女孩穿着明显不一样，在天热的季节一般穿着花色的连衣裙，这在当地是绝无仅有的风景。她们说的河南话，行为举止活波大方，常常主动和男孩子一起嬉戏打闹，把男孩子们弄的羞红了脸。在那时，李站长在我们心里也很不一般，他扛过枪打过仗，还负过伤，平时很严肃，孩子们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但有时也很和蔼可亲，给孩子们讲上甘岭等抗美援朝的一些故事，大家觉得他就是个英雄一样的人物。李站长退休后，搬到了内蒙古阿右旗居住。
听说前几年，年过八旬的李站长想“回家”看看，女儿李春燕把他拉到了红砂岗，可车站没了，学校、大队、商店……都没了，尽管这样，李站长也柱着拐杖在旧址上走转走转，后又按家逐户探望，想看一看他认识的或者认识他的人，聊一聊老话旧事，好不容易一圈走完只见到了两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和一个小孩，没有一个人搭理他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真不知道，那天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愿来到了红砂岗？又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红砂岗？对他而言，红砂岗是一缕挥不去的乡愁，满目皆是故园情。
红砂岗的点点滴滴令他魂牵梦绕：豪豪爽爽的人们，大片大片茂盛的马莲，清清澈澈的泉水，成群成群的沙鸡、羊群、骆驼……红砂岗的岁月就像画一样刻在他灵魂的深处。归去来兮，风卷黄沙，残门锈锁，鸟飞绝，人踪灭，恍如迷失在戈壁荒野里的乞者，孤零零在风的思绪里寻觅曾经的温情。红砂岗已完全变了模样，沧桑而荒芜，只剩下苍茫的砂岗在感受着陌生的脚步，抚慰蹒跚颤抖的身躯。
人生相逢大梦一场，当年我那些天真无邪、笑容灿烂的同学、伙伴也不知身归何处，日子过得的怎样，即便有朝归来，“昨日顽童今日翁”，相逢难相识，掏心的话语更无从说起，曾经在这里的每一份美丽与感动，早已帘卷西风，消失在了遥远的天边，纵有一时想念，但也面目全非、云飘人散。不知多年后，还有谁会记得红砂岗的流年碎影？想起红砂岗的人情世故？
红砂岗，我来过了！请原谅我的匆忙，未道声对您的问候。但我心依旧会追忆那些即将忘却的旧事老歌，捡拾飘散在记忆里的风景和色彩，就像路旁的那颗榆树，无论春夏秋冬还是雪雨风霜，用年年岁岁的坚守，珍藏日渐久远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