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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摄影创作者，对图片的「纯洁性」都有一种执念，希望自己只用图片来打动观众。而对于文本却有一种抵触的情绪，觉得如果使用了过多文字，会有一种「附加解释」或是为作品进行「辩解」的嫌疑。但在许多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文字担任的从来不是「附属角色」，也并非对图像苍白的解释。很多时候它与图像是对等关系，可能是与图互文，也许是图像中的一部分。在原画册社群#文本 这一长期课题中，我们也在引导大家探索文字与图像的关系。下面推荐了一些文本与图像相结合的作品，除了大家常见的阐述、注解等文本运用外，也希望寻找不同的角度的创作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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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是一种「不可见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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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索菲·卡勒（Sophie Calle）善于利用不同的媒介来进行创作，在她的《盲人》（Aveugles）系列中汇集了她在1986、1991和2010年期间，探索盲人世界而创作的三个项目。三个项目中，文本可以看做是「不可见的图像」，恰好是主题的呈现方式。©️Sophie Calle
画册中是照片与图像左右对页的形式呈现
最初的项目源于一次街头的偶遇，索菲·卡勒在你大街上遇见了一位盲人，并且直截了当的询问对方是否是天生就看不见。在得到确认的回答后，她询问对方对于他来说最美的是什么，而对方的回答「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让艺术家久久难以忘怀。她最终将盲人的黑白肖像，与他们关于「最美的是什么」的回答文字并置在了一起。《我哀悼美丽》 ©️Sophie Calle 展览现场
“美，我为它哀悼。我不需要美，我不需要大脑中的图像。因为我无法欣赏，所以我一直回避美。”
而在2010年的项目中，索菲·卡勒采访了许多后天失明的人，并让他们描述自己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的影像，在最终呈现的装置中，她将盲人的肖像、记忆的描述以及通过描述复制出的照片组成了一幅三联画。《沙发上的盲人》 ©️Sophie Calle 展览现场
“没有最后的图像，我慢慢地失去了我的视线——但留下了一个影像，那个影像消失了：三个我看不到的孩子，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着我，就在你所在的地方。”
对于普通人来说最习以为常的「可见的世界」，对于盲人来说变成了一种叙述。图像在这里被索菲·卡勒转化成了文字，其后又转化为图像。文字描述如同盲人们的「视觉」，两者在作品里是一种对等的存在，而非对方的附庸。而艺术家也以这样的方式，带领观看者们走进了失明者的世界，通过被剥夺的感官对可见与不可见的感念进行了探索与反思。《最后的影像》系列 ©️Sophie Calle 展览现场“鱼让我着迷。我无法说出为什么。它不发出任何噪音，没有用处，对我来说没有兴趣。我喜欢的是它们在水中的进化，它们不依附于任何东西。有时我发现自己 在水族馆前连续站立了几分钟。像个傻子一样站起来。因为它很美，仅此而已。”
（延伸阅读）
对2024年法国阿尔勒摄影节中索菲·卡莱展览的探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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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与图像平等地存在
拉里·苏尔坦Larry Sultan的《家庭照片》（Pictures From Home）也是将图像和文字看成平等语言，超越单纯图像媒介的综合作品。项目源于他在回家探望父母的过程中，发现的一盒从未看过的家庭老照片与录影带，至此开始了他长达10年的拍摄之旅。![]()
©️Larry Sultan
画册如同一本拼贴而成的家庭相册，里面除了大量新、老照片以外，还有着大量的文字叙述。就连Alec Soth都曾说过：“有哪一位摄影师能比Larry Sultan 更会写作？”![]()
屋子里一片寂静。他们都睡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客厅的灯刚被关掉，感觉就像整个空间都安顿了下来，终于入睡了一般。很久以前，我会从母亲的包里翻出她的一支烟，在黑暗中抽着，那是属于我的神奇时光。然而今晚，我却焦躁不安，我坐在餐桌旁，翻箱倒柜，我在找什么呢？
这段第一章开头的文字有点类似于日记，也带着摄影师的回忆，它们与房屋外观的照片相互交织，而非单纯的看图说话。而在一张拍摄父亲腿部的照片旁，则有着两人的对话：现在他调整了走路的姿势，让我再次看着他。我放下行李。这样朴实的对话与画册中的众多照片一起，让观看者们更加深入地感受到了拉里·苏尔坦与父母之间那种不设防的亲密感，让大家能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儿子在记录父母与家庭，他们之间并非只是摄影师与被摄者。文本与图像互补结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叙事，并一同探讨了关于家庭、身份、记忆的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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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标题作为影像日记的引子
私摄影代表人物南·戈尔丁Nan Goldin的《性依赖叙事曲》（The Ballad of Sexual Dependency），是许多摄影爱好者都比较熟悉的作品。画册以摄影日记的形式，呈现出了南·戈尔丁自己的「大家庭」，记录了那些在亲密关系中的挣扎和冲突、理解与斗争。《性依赖叙事曲》这个名字来源于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和库特·威尔的《三便士歌剧》其中的一首歌名，每小章节标题也选择了不同歌曲的标题来命名。这使得每章节的照片与歌曲形成了一种互文的感觉。并且在画册中每张照片都配有文字，一些是简单的标题：纽约音乐小巷的Cookie ©️Nan GoldinCookie和Vittorio的婚礼 ©️Nan Goldin
除此之外，《性依赖叙事曲》并不像上述两个作品那样，以文本为主或是会在照片旁出现大段落的文字。这些只提供客观信息，带有克制意味的标题或是图注，并不喧宾夺主，但同时又是观看者们读图的重要提示。比如下面的这张照片：菲利普·H 和苏珊娜在安乐死时接吻 ©️Nan Goldin从图注中不难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结合戈尔丁在画册后记中写下的话「这本书如今是一本失落之书，但它仍然是一首爱的歌谣」，观看者能感受到她是通过拍摄，描绘出她与被摄者情感上的链接，以及她在与被摄者相处当下瞬间的情感反应，是视觉化了她用文字描述的这些情感体验。这些色彩丰富、风格直白的照片最终组成的，是一本带着深刻个人叙事的私人影像日记。CZ 和 Max 在马萨诸塞州特鲁罗海滩 ©️Nan Gold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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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说还是画册？
“在古代，在首都从京都迁到东京之前，樱花树被认为是一种可怕的景象。没有人认为它们是美的象征…… 如果樱花树下没有一丝人类的生命痕迹，盛开的樱花树就会变成一种可怕的景象。”这是日本战后无赖派代表作家之一坂口安吾小说《盛开的樱花树下》的开头，而摄影师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以此为背景，拍摄出了作品《安吾》（Ango）。小说的故事很简单，一个性情残暴的山贼住在开满樱花的山中，一日他抢到自己的第八个妻子，一个前所未见的美丽女人。山贼对女人一见倾心予取予求，甚至放弃抢劫跟随妻子到京都生活。而女人的欲望却如盛樱般永无止境的落下，山贼被拖入了迷茫的沼泽中，最后杀死了女人。从小说中不难看出，樱花在这里有一种危险的气质，不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那样柔美、优雅。而森山大道用他黑白、粗粒、高对比的形式特征的作品，让观看者们直观的感受到了故事中所传达的「令人恐惧的盛开的樱花」。一簇一簇密密麻麻的樱花，在几乎没人存在的空间成群出现，压得观看者们喘不过气来。而在画册中一闪而过的女性身影，吸引人们去探寻的同时，却也带给人某种毛骨悚然的观感。©️森山大道
画册中偶尔出现的女性背影，会让人联想到小说中的女主角彰子
坂口安吾的文字引导观众进入作品，但并不为解释任何图像服务，而森山大道拍摄的那些盛放的樱花影像为故事带来了直观的氛围感，却又为观看者们保留了许多的想象空间。文本与照片互相激发、影响、交汇，共同构成了这本充满孤独、挣扎，带着危险气息的「黑暗」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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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是图像的元素
上述的基本画册文字与影像二者虽是相互融合，但也都是独立存在的。而摄影师米田知子Yoneda Tomoko的作品《在可见物与不可见物之间》（Between Visible and Invisible）中，文字是以一种比较特殊的形态所存在，即融入图像之中。©️米田知子
谷崎的眼镜——观看写给松子的一封信
在作品中米田知子搭建场景，并仿制了许多名人例如作家谷崎润一郎、心理动力学派创始人弗洛伊德、戏剧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等人的眼镜。用镜头透过眼镜，拍摄下对于这些人来说某些意义重大的文本。©️米田知子
甘地的眼镜——观看他去世前不久的“默哀日day of silence shortly”笔记
透过眼镜，「甘地」在观看他去世前不久的“默哀日 day of silence shortly”笔记。除了能从中窥视到甘地一生中重要时刻外，这种有点类似POV的视角让观看者们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在某一瞬间我们也成为了他，写下这些文字、阅读这些文字，也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间。©️米田知子
弗洛伊德的眼镜 - 观看荣格二世的文本
在这里，文字的符号意义不再被回避，它成为了构建图像的一部分，而图像也因为文字产生了新的意义。可见与不可见、过去与现在，如同文字与图像那样结合在了一起。©️米田知子
詹姆斯·乔伊斯的眼镜 - 查看写给他的第一位出版商和赞助人西尔维娅·比奇的一封信
米田知子用这样一种表达方式，来体现了她对「历史」与「记忆」相关的关注。同时展现了这些人们的生活与历史背景，让观看者们能够感受到他们「为信仰而奋斗的不屈不挠的精神」。©️米田知子
古斯塔夫·马勒的眼镜 - 观看他的最后一部交响曲《第十交响曲》
文字作为摄影手账
作为一个摄影爱好者，如果你想要尝试将文本融入自己的作品，但不知该如何实施的话，不妨看看泰茹·科尔Teju Cole的这本《盲点》（Blind Spot）。作为《纽约时报》的摄影评论家，以及海明威奖得主的小说家，科尔用他的相机和笔，创作出了这本「旅行摄影手帐」。书中左边为文字，右边为照片 ©️Teju Cole
《盲点》里收录了他穿越五大洲近20个国家，所拍摄的150张照片，有他如今生活的纽约北部，也有他出生长大的尼日利亚拉各斯。在画册的每个对页里，左边是文字，而右边是照片。在一张拍摄社区景观的照片旁，科尔这样写道：即使在美国，春天也是日式风格的。不仅树叶在生长，影子也在生长。万物生长，接受光的事物和被光投射的事物都在生长。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东西，它们都像神经模式一样在增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在增殖：这也是最忧郁的季节，因为正如阿尔克曼（古希腊抒情诗人，生活在斯巴达）所说，没有什么可吃的。复活离死亡太近了，睡意开始从眼睛里消失的那一刻是最脆弱的时刻，因为在春天，有时连情感的粮仓也会枯竭。我记得《Sans Soleil》中有这样一段话："报纸上最近充斥着一个来自名古屋的男人的故事。他心爱的女人去年去世了，他像个疯子一样沉溺于工作--日本风格。他似乎还在电子学方面有了重大发现。然后在五月份，他自杀了。他们说他无法忍受听到'春天'这个词”从中我们能够看出，文字与图像有一定的关联和匹配性，但并非如同新闻照片旁的注释那般——对图片进行准确的描述。科尔的这些文字更像是一种拍下照片时内心的感想与思考，引导观看者们去思考一些图像之外的东西。 ©️Teju Cole
画册中被记录下的瞬间，背后隐藏着比观众们最初意识到的更多的东西。就如同书名《盲点》一般，我们往往看到和记住的只是一件事的很小一部分，就如看照片一般——看到了图像却不了解它背后的含义和图像以外发生的事情。而科尔通过文本与图像结合的方式，以此来揭示隐藏在视线之外的道德真理。「文本」社群主题相关的摄影作品推荐到此。这个主题中除了阐述、标题、图注以外，我们也可改变固有的文字是图像附属的这种思维，突破媒介和材料。它可以融入图像中成为画面的一部分，也可以与图像互文。文中只是举来一些例子，如果想要做到更系统、深入的了解，可以进入原画册社群常设课题学习。审美清单是原画册的长期栏目，整理、翻译、推荐摄影师作品及文献，罗列影像学习清单，作为课程学习的补充材料。| 场所标本 | 摄影课堂 | 照片书 | 审美清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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