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谈演戏,就会谈到他的人生观,二者紧密相连,不可分割。
黎耀祥第四次出演《巾帼枭雄》系列,第一、二、四辑的编审是张华标,虽然故事各不相同,但被视为同一系列。
他所饰演的角色分别是柴九、刘醒、柴十七,观众难免会拿来作比较。
这次拍摄《巾帼枭雄之悬崖》时,黎耀祥一讲就道出了这三个角色的区别:柴九是个乡下小子,初到城里,很多事情都不懂,全凭一股拼劲,慢慢建立起自己的人缘,最终克服了许多困难取得成功,但最后还是去世了。
刘醒是个更平凡、更单调的人,只是有情有义,为了生活奔波打工,做警察这份工作,没有什么远大的理念和理想,一开始最关心的就是银行账户会不会挤兑、能不能拿到钱,自身没什么大的起伏变化,只是随波逐流,老婆跟别人好了就离婚,妹妹生病就努力赚钱给她治病,街坊有事就去帮忙,稀里糊涂地就当了兵。
柴十七就很不一样,他有理想,是财经界的天才,从小就喜欢玩算盘,他爸爸是中医,希望他也做医生,但他没兴趣,从小到大对理财方面颇有见识,很有学问,所以我在设计这个角色时就着重突出这方面,他恃才傲物,看不起那些拍马屁的人,觉得他们都是垃圾,认为银行界的那些人什么都不懂,那些大老板也不过是命好罢了。
所以我在演绎这个角色时,大家能看到他说话时的重音,他的动作也很夸张,尤其是在银行大谈一堆理论的时候,显得特别自信,不像柴九那样轻声细语、小动作都收着,刘醒则没什么动作,很内敛,基本上这几个角色从这些方面就能区分开来。
《巾帼 1》反响不错,《巾帼 2》反响也不错,《巾帼 3》的反响稍微差了一点,他有没有在意,想着要让《巾帼 4》重振旗鼓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演员好、剧本好、编剧好,各凭本事,从来没有说谁演技好就把所有奖项都拿走,刘青云演技好,难道每次都能获奖吗?
每部剧我都当作全新的来演,不会有任何包袱,几辑《巾帼》的时代背景不同,没必要延续,最好不要延续,演员最希望每次都能尝试不同的感觉,进入不同的世界。
他认为演戏就是人生,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表演欲很强的人,也没有把演戏单纯当成兴趣,更不只是工作,他得出一个结论,演戏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我通过演戏来看人生,然后把人生观融入到戏里,二者相辅相成,让我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如果你问我还有没有兴趣研究演戏,我当然有,因为我对人生依旧感兴趣,直到生命终结那天才会停止。
黎耀祥的演艺之路明年就步入四十周年了,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方式来纪念,其实三十九年前,是演艺这条路选择了他。
“很多人努力考进训练班,努力表演,可中途还是被淘汰了,演艺这条路,说到底是上天选择了你。”
中学毕业后,他加入 TVB 做营业部文员,看到刘青云拍的一个广告:“水银灯下的生活多姿多彩,有兴趣来报名吗?”
那时每位 TVB 职员每周都会领到一本《香港电视》,里面有 “小太阳文娱中心” 演艺班的报名表格,他就去报名了,在课程中遇到了第一位伯乐李添胜先生。
添哥是最后一堂课来授课的,小太阳演艺班为期三个月,每周两堂课,有八位监制每人教两课,像天林叔、招振强等前辈都来讲课,另外还有唱歌老师、武术老师,添哥最后一堂课才来。
当时大家已经安排好要演哪一幕戏了,就像《新扎师兄》里张曼玉、梁朝伟那样,添哥和我们一起排演,我和搭档出来表演,添哥很欣赏我们,之后我就进入了 TVB 训练班。”
那时的训练班不像早期那样要上整整一年,他是插班生,同学有周海媚、吴瑞庭等。
吴瑞庭说黎耀祥是同学当中最勤奋的,拼命抄笔记、做功课,他们还是顺里邨、顺安邨的街坊,会相约一起吃早餐然后上学,祥仔的性格很不错。
“因为我是插班生,别人已经上了两个月的课了,训练班全长四个月,很快就要考试了,我知道自己有不足的地方,所以很紧张,经常让老师给我介绍一些书来看,比如《镜头前的表演》《演艺七讲》,希望能恶补一下。”
这就是他的初心,演艺之路起起落落,有没有失去初心,或者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最近网民回顾 “我最喜爱的黎耀祥角色”,1998 年低成本制作的《生化寿尸》里的烂牙驹一角名列前茅,这部电影已经成了香港有名的邪典电影(cult movie),驹哥这个角色很接地气,又有很多金句,深受网民喜爱。
“1998 年我离开了 TVB,去外面拍电影,1997 年拍了《爱你爱到杀死你》《风云》,签了泛亚嘉禾一间艺人公司,因为觉得在 TVB 好像原地踏步,那时有几大龙头,像嘉禾的刘伟强、马伟豪、杜琪峰,叶伟信和邹凯光很喜欢找我。
比如《爆裂刑警》找我演一场戏,还有一些有趣的角色也找我,比如《PR Girls 援交少女》找我演个傻佬,多谢他们欣赏我,《生化寿尸》的片酬很低,那时很多低成本制作,可能因为我便宜,我当时也没什么钱,电影界当时也很艰难,整部戏在北角一个商场里拍完,在那个破旧的商场里拍了几晚。”
烂牙驹金句多多,比如:“搭电梯啦!前世未行过呀?一楼来的呢度,行楼梯!” 他不用费太多心思,角色就很立体。“邹凯光他们两个鬼主意很多,跟着他们做就行了,完全是他们的创意,他们那副衰格口臭的样子,很好笑,我觉得那是叶伟信、邹凯光最巅峰的年代。”
没人想到,当时那些 B 级制作的电影,多年后竟成了港人最爱的邪典电影,正所谓歌有歌命,戏有戏命。
黎耀祥作为演员,从演小角色、配角开始,受到不少赞赏,但直到 2009 年《巾帼枭雄》里的柴九、2010 年《义海豪情》里的刘醒,连续两年夺得视帝,才算是名利双收,之后有没有迷惘期呢?
毕竟成名的时候已经比较成熟了,四十多岁才做主角,年少时的那种冲动和迷惘就比较少了,是不是完全没有呢?也还是有的,那种自以为是,在一些采访中也表现过,现在回头看觉得自己很幼稚,我也被人骂过,有段时间我批评那些骂 TVB 的人,现在回头想觉得自己傻,为什么要代表别人说这些话呢?
那时确实有点自我膨胀,我的那种迷惘,不是花天酒地那种,只是有点自以为是,因为很多人觉得你对、觉得你好,觉得你演戏方法很独到,慢慢地被人这样说,就觉得自己很有代表性。
幸好这个阶段没持续太久,他比较理性,喜欢自我反省。“我当时说那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全对,现在想想,那真是一次不错的当头棒喝,如果没有那一次,可能我会更加自以为是,更加不可一世。”
以前观众都叫他祥仔,现在大家都公认他是祥哥,今年他已经六十岁了,他希望一切顺其自然,向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计划,那就自然地走下去吧。
今年年初,他和太太移居到中山,这也是偶然做出的决定。
没想到决定移居中山后,工作又找上门来,接了一部剧,又有综艺节目,他就开始学习经常驾车来回于两地。
“我们这一行习惯漂泊,艺人嘛,以前的艺人都是到处卖艺的。”
他形容自己既是艺人,也是认真的演员,还提醒观众注意《巾帼枭雄之悬崖》的后半部分,他很喜欢。
“柴十七后期到了香港,这里有个很深的寓意,他在上海时怎样叱咤风云,七爷怎样欣赏他,到了香港却变得微不足道,没人理他,找工作几乎找不到,老板也不用他,他很失落、很失意,这就是人生,《悬崖》讲的就是人生的跌宕起伏。”
黎耀祥谈演戏,谈人生,六十而耳顺,他也在感受,也在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