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19日-12月22日第二届家庭影像展在北京成功举办，此次“重构家庭记忆——家庭影像展”，邀请了亚洲范围内的11部电影。导演基于现实记忆的主观重构，让这些作品有了更多想象空间，从记录家庭到建构家庭记忆，在现实和虚构之间，最终指向了作者内心的真实。
家庭影像展，中国第一个以“家庭”为主题的电影展，由家庭影像FamilyLens创办，邀请国内外以家庭为创作题材的电影及艺术作品，通过电影放映、艺术展览、创作对谈、论坛讨论、观众互动，在影像里拓展对家庭的认识和理解。
《秘密的味道》The taste of secrets
吉雍·顺丨2016丨110分钟｜柬埔寨、法国
2019年第24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奖提名、2021年台湾国际纪录片影展青少年评审奖。
影片简介：在三年的时间里，我和我的弟弟追踪拍摄了摄影师安托万——一位亚美尼亚大屠杀幸存者的后裔，他穿梭在中东地区，从土耳其到伊拉克，用相机追寻着家族和民族的幽灵。当我拿起摄影机想问询母亲关于她在柬埔寨红色高棉政权时期的过去，但被拒绝。她的秘密似乎并不容易揭开……
吉雍·顺 Guillaume Suon
法籍柬埔寨裔电影导演，他的首部纪录片聚焦于红色高棉大屠杀及其对柬埔寨当代社会的影响。他是法国国家电影学院La Fémis的毕业生，曾是柏林电影节天才训练营的学员，获得圣丹斯电影学院和IDFA学院的奖学金。他的另一部纪录片作品《风暴制造者》提名2014年第19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最佳纪录片奖。
主持人：您出生并生活在法国，是什么契机激发了您对柬埔寨的兴趣，以及开始探索与柬埔寨相关的故事和历史？
吉雍·顺: 我小时候就对柬埔寨产生了兴趣，因为我的母亲是柬埔寨人，在法国家人们在谈到这段柬埔寨的历史都会比较回避我们，所以我很想去知道柬埔寨原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吉雍·顺导演，FIFF
主持人：影片中讲述了两个故事，一段是关于追寻记忆，另一段则是关于母亲试图忘却过去。您是如何理解对过去历史的遗忘与追寻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吉雍·顺: 事实上，我最初拍摄的是两个角色摄影师安托万和我的母亲。然而，随着拍摄的深入，我意识到安托万的电影与我和母亲一起经历的电影本质上是一样的。对我来说，探索人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生存，如何与过去作斗争变得至关重要。与母亲长时间的拍摄结束后，我开始与摄影师安托万接触，这些经历非常关键。这两条线索相互呼应、交织在一起。
这部电影的主要叙事不是围绕柬埔寨、伊拉克或亚美尼亚大屠杀展开的。相反，我选择将这两个角色放在一起，因为在我看来，真正的主角是来自过去的幽灵。这部电影探讨了人们如何在每天与这些幽灵一起生活的情况下生存下来。
▲现场观众，FIFF
观众：电影里，您母亲在回忆过去时非常痛苦，以至于表示不想再继续拍摄。你们后来又巧妙地邀请她一起去旅行，在这个过程中，她又分享了许多故事。我的问题是，对于那些认为痛苦回忆会加深痛苦的人来说，是否应该避免回忆这些痛苦的记忆？还是如果把痛苦的记忆说出来，得到他人的倾听，实际上能够释放很多痛苦。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吉雍·顺: 在影片的开头，我们遇到了一个重大的困境：作为孩子，我们是否被允许探究母亲的过去，这个话题无疑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考虑到这个话题对她来说可能很痛苦，我们也考虑了最好的行动方案。
谈到我们是否该避免谈论这些过往的事情，这是个微妙的情况。我们认为我们需要问这些问题。尽管知道这很痛苦，但我们需要问出来。当然，母亲有权保持沉默。尽管如此，重要的是我们要向母亲表明我们渴望接近她，并且理解她的经历。
有时，我们和她之间存在明显的紧张关系，以至于她六个月都拒绝与我们交流，最终，冲突达到了非常痛苦的高潮。在某种程度上，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所以她感觉好一点了。然后又痛苦，然后又感觉好多了。我认为这是一个过程，记忆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就像有时，你可能会在谈论你的经历时得到安慰，但几个月后你才意识到痛苦仍然很强烈，而且可能持续很久。我相信这个过程会对一个人的生活产生持久的影响。
然而，我认为与家人分享这些时刻很重要，我们可以真正谈论这一切。
▲吉雍·顺导演，FIFF
观众：您提到许多人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都曾经历过艰难的生存。我好奇的是通过拍摄这部电影，您与母亲的关系发生了哪些变化。此外，如果我想要询问父亲或祖辈关于他们过去的故事，您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以使这个过程更加顺利？
吉雍·顺: 不可否认，讨论到涉及暴力的故事是痛苦的，尤其是考虑到我们子孙后代的经历。但我们有询问的权利，他们有权保持沉默，但这一点非常重要。
在这个过程中，当我们讨论母亲生命中非常艰难的时刻时，对她来说非常具有挑战性。几天后她开始感觉好些了。这个过程就像水一样，记忆会浮现出来，有时痛苦是压倒性的，然而表达这些感受可以带来一些安慰。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想和你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交流，就联系他们，在为时已晚之前问这些问题至关重要，您的家庭叙事是您个人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您还可以了解祖先的经历，例如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发起这样的询问可能令人望而生畏，但他们会很高兴，因为你以一种他们会高兴的方式向他们展示了对他们生活的兴趣。即使他们不想谈论它，他们也会很高兴。
比如我在做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母亲一开始还挺高兴。但我撒谎了，我说我想拍一部关于柬埔寨家庭厨房的电影，关于柬埔寨料理的，然后我问了所有的问题。
我认为你还需要一个接近你想拍摄的人的策略，你可以撒点谎，只要不被发现，如果你以尊重的态度提问，你可以问任何问题。当然，如果他们不想说话，他们不会回答，但至少你已经尝试过了。
▲《秘密的味道》剧照
观众：我被片中摄影师安托万这个人物的发言深深触动，非常好奇他后来的经历。
吉雍·顺: 这位摄影师每年都会多次前往伊拉克地区。他五分钟前才给我写信，现在他在叙利亚工作、拍照。令我震惊的是，他觉得自己必须去叙利亚、伊拉克和土耳其。他需要冒险，因为对他来说，建立联系很重要。这就是我想拍摄他的原因。他拍摄叙利亚的摄影作品也得过奖。
观众：我好奇你对影片中摄影师安托万的看法，他似乎扮演了你第二个父亲的角色。以及你接下来的创作。
吉雍·顺: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他（摄影师安托万）的生活方式非常感兴趣，他前往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这个决定特别让我着迷。这促使我进一步探索他的动机，并更深入地了解他的行为。当他冒着生命危险时，他在经历什么？
对我来说，这种关系已经转变为类似兄弟情谊。例如，当他即将到叙利亚前线时，他在离开前给我打电话，要我与他的妻子和孩子保持联系，以防万一。那是一次令人心痛的谈话，充满了明显的恐惧感。然而，这最终是他的选择。我们经常讨论他行为的危险性，质疑他为什么继续前往该地区并冒着生命危险。
▲《秘密的味道》剧照
当我开始拍摄这部电影时，我想也许我应该更接近拍摄对象，但现在拍了这么多年，我觉得我想更接近生活。我们要有机会参与其中，珍惜这些时刻，这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忽视这些故事的意义。我们有各种方法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因此，我目前正在根据这个叙事创作更多电影，将背景扩展到柬埔寨以外。也考虑加入更多的喜剧元素，因为我相信这更有利于我的写作过程。至少，长期创作这样的内容并不太难。
这些故事虽然主题严肃，但仍然可以以一种更贴近现实的方式呈现，使它们更具相关性和影响力。
主持人：谢谢导演，欢迎关注家庭影像FamilyLensB站，我们会有关于这位导演的完整访谈，也期待有机会可以邀请吉雍·顺的其它作品再来中国放映。
本文整理：吴思哲
视频剪辑：纪宛君
编辑排版：冬 也
点击阅读原文，欢迎在家庭影像FamilyLens的B站上，观看家庭影像展对吉雍·顺导演的完整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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