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童年趣事2

2024-08-04 07:23   吉林  

        吃瓜~童年趣事2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幺利顺召村真是穷的掉渣呀,每家都是2-3间土房子,一般会有个土墙围起来的园子,主要是种蔬菜自给自足,以茄子,辣椒,豆角,窝瓜为主。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村南,夏天就是一片庄稼地,一般按不同季节轮种的就是玉米,高粱,谷子,土豆,甜菜等大田作物,有时种点香瓜,熟了给社员分吃的,但一般舍不得“浪费土地”,很少能吃到。冬天就一派荒芜了,白菜炖土豆,酸菜炖土豆,咸葱叶子顿土豆、咸葱叶子炖黄豆就是一冬天的菜,轮着吃。向北,通往安广镇,差不多10里路的空间地带,是一大片盐碱地,夏天花花搭搭地长满碱草、碱篷子,牛羊吃甸子上的碱草会串稀、长不肥。一下雨草甸子上坑坑洼洼,唯一一条通往城里的土路就非常泥泞,很滑,虽是平原,但不一定比“蜀道”好走,如果有个如李白的碱地诗人喊喊:盐碱路难,难于爬大山,可能也早就出名了。冬天不必说、更是荒芜的很,草木干枯,只留下斑斑驳驳的片片盐碱地,和一团一团的蓬草随风飘零。

      我家算是村里的“富裕户”,父母勤俭持家,热爱劳动,人口多,一头白发的奶奶也在我家赡养,有五间大房子,一个大院,当时没什么概念,好像占地有4-5百平米。平时主食主要是玉米类,包括大饼子跟大碴子,小米,高粱米,小麦面粉要等秋收小麦下来,码成垛晒干、用磙子撵脱粒、磨粉之后才有的吃,因为量少隔三差五才能吃一顿,大米饭像过年吃饺子一样,大年三十的早饭才能吃到,那还是因为家里有门子好亲戚,姑姑家在安广城里,姑父每年春节前给家里送点年货,大米是其中必不可少的,所以我家传统的除夕早饭是大米饭+鲫鱼炖豆腐或粉条,很多人家是没有这样的年饭的,这就是我儿时的灵魂大餐,它的味道深深地久久地融浸在我的味觉里,挥之不去,现在的七碟八碗,山珍海味也吃不出那碗大米饭那盘炖鲫鱼的香味啦。每次都吃撑,因为下一次见到大米饭不知什么时候,吃完这顿,妈妈就会把大米封存起来,啥时候家里来戚儿了啥时候才能再见一面。每年妈妈还要养一头猪,冬天上冻了杀掉,除了那顿亲戚近邻一起享用的杀猪菜,剩下的一块一块分好,用冰冻在窗外,吃的时候刨出一块,改善伙食,能吃一个冬天,这也不是家家都能做到的。粘豆包要等入秋,黄米下来,磨成面,一锅一锅地蒸好,一穴子一穴子冻在仓房,吃的时候腾一下,这是一冬天早餐的主食。村里人都羡慕地说老四(我爸家里排行)能干,孝顺,四嫂会过日子,对老人好,没比的,所以家里过的红红火火。

    那时我爸爸是生产队的队长,勤劳质朴,管人管事都是把好手,在社员中有很高威信,就是脾气有点不好,大男子主义,家规甚严。在我8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他正带着社员们在地里摘香瓜,一筐一筐地摘下来,堆在壕沟旁边的平地上,准备给社员们分。我跟几个小伙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也许就是玩耍闲逛到了瓜堆的旁边,距离大其概有4_5米吧,香味扑面而来,真的好馋,真的好想吃,估计哈喇子都快出来了,站在那围观好久都不忍走开,这时一位社员叔叔好像看不下去了,拿起一个大瓜,独独朝我大声喊:大小子(我是长子),给你个瓜吃,随即远远地抛给我,我顺势接过来,瞬间犹豫一下,不知道其他小伙伴是不是也有,然后就高高兴兴地转身要走。这时一个更大的声音朝我吼起来:你嘎哈?把瓜给我放那!一共几个瓜,你拿一个就走,要是别人都拿一个走,社员还分啥?要不要点儿脸?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怕的一次怒吼,也是我爸对我以前未有以后也没再有过的一次大吼,顿时臊得我脸通红,自尊心瞬间沦陷,刹那间仿佛无数双眼睛围观我,芒刺在背也许就是那种感觉吧,反正有个地缝都想赶紧钻进去,我立即朝瓜堆扔掉那个瓜,然后低着头,眼泪哗哗地,撒丫子就跑,跑到家还在大哭,妈妈抱住我问咋啦儿子?我抽搐着,断断续续、一句一哽咽地说出了事情的经过,特别想听妈妈说句公道话:一个破瓜至于发那么大火儿吗,还没吃到嘴儿就给一顿骂?当那么多人面儿让孩子害臊下不来台,啥当爹的?孩子一年一年吃不着啥好东西,能不馋吗?可妈妈听完,却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别哭了,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受热,不是个个的到啥时候都不能拿,人这辈子宁可个个受苦受累也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直不起来腰,让人瞧不起,你爹做得对,过年妈在菜园子多种点瓜,咱们个个吃个够”。

        现在的“吃瓜”属于网络热词,不知道怎么演变的,表示事不关己、只围观、看热闹、不评论的一种行为,瓜是指被围观的人或事。而我的“吃瓜”却是童年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不是围观人或事,而是真想吃香瓜,不是围观他人他事看热闹,而是别人围观我,因为那个想吃香瓜的我那时成了别人眼里的瓜。爸爸大吼时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从没再现过,所以渐渐地也就淡忘了,倒是妈妈那句“宁让身受苦,不让脸受热”从那以后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在我要了人家一块水果糖的时候、在一次老师家访提到我忘交作业的时候、在我拿了同学的铅笔刀迟迟不还的时候、在我跟姑父说以后的年货里可以多一点儿大米的时候、在我吃高粱米饭胃疼发小脾气的时候、在提起邻家缺吃少穿,常来借米下锅的时候……这句话跟吃瓜事件一起不断地在我心底沉积,过滤,咀嚼,吸收,成了我一生永恒的记忆,成了我启蒙教育的警句华章,成了我未公布的“座右铭”,成了我人生的圣经。


月上轻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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