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酱油—童年趣事3

2024-08-12 10:45   北京  

       小学五年级时,教语文的是杨老师,40岁上下,一米七左右,鼻直脸阔,宽厚温和,经常跟同学们打成火热一片。冬天特别喜欢戴一顶毡绒的帽子,每次上课帽顶拍出个坑,同学们谁带爆米花就往他的帽兜里放,跟老师共享,我每次看见他帽子放在讲桌上都后悔,为什么又忘了带爆米花。

        一天语文课布置的当堂作业是写十篇小楷,我写的又快又好,比其他同学提前好长时间完成。这时老师走过来跟我说:“你去小卖店帮我买一瓶洋油(就是点油灯用的柴油),我办公室桌子上有个装青霉素药瓶的小盒,里面有五毛二分钱,桌子腿那儿有个四斤装的瓶子,装满正好”。我说好,合上本,到他办公室取了瓶子、钱盒,几分钟就到了学校南面唯一的一家小卖店,走向柜台跟售货员说:“我一共5毛2分钱,打酱油”,然后打开瓶盖,把瓶子交给售货员,就打开钱盒开始数钱,5分、2分、1分的硬币都有,正好5毛2,这时售货员也从酱油缸里提了几提酱油装进了瓶子,还差一点没满。交了钱,提着瓶子,高高兴心回到老师办公室,放在了原位。回到教室,老师还没下课呢,看见我还小声夸了一句:“不错呀,干啥都靠谱”!我也美滋滋的,因为能帮老师做点儿事而开心。下课后不久,老师又叫我到他办公室,窃以为还要好好表扬我一下或有什么新任务了?可我一看老师那张严肃的脸,就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儿了。老师开口说,“你看你,这么马虎,装洋油的瓶子味道很大,你竟用它打了酱油,酱油没法吃,点灯的油也没了”。我当时脸就红到了脖子根,羞愧得无地自容。心里嘀咕着,我怎么那么马虎,竟然把洋油听成了酱油?就算听成了酱油,开瓶盖时我也闻到了洋油味儿,怎么没反应?老师说四斤装的瓶子,装满正好,那就是5毛2可买四斤洋油,打酱油时,怎么就没问问酱油的价格、还是酱油跟洋油的价格碰巧相同?四斤酱油能不能装满这个瓶子?老师攒那5毛2分钱需要很长时间吧?我有什么办法跟家里要钱来还给老师?我正在那低着头胡思乱想,自责又惴惴不安,不敢抬头跟老师对光。这时老师拍拍我的肩膀轻轻地说:“没事了,去玩吧,我就是借这件事提示你一下,今后的路很长,做什么事别马虎,马虎是有成本的”。我说了声,谢谢杨老师,灰溜溜地逃了出去…

         第二天我带了几大把爆米花悄悄放到了老师的帽兜里。没敢问那瓶用洋油瓶子装的酱油的最后命运…

        从此我对马虎有了切齿之恨,做什么都谨小慎微,认认真真,生怕辜负了老师,特别是在以后的漫长的学习考试中,从不马虎,会做的题一定是百分百正确,绝对不会因为审错了题,看错符号,忘写了结果等等马马虎虎地丢分。当然难题、不会做的能不能做对还要看能力了。谁知马虎这俩字确实是一种顽疾,跟糖尿病一样,得上了只能天天饭前打胰岛素,忘记一次血糖就会升高。这样的糗事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又发生过一次。大四那年,本来没什么准备,却突发奇想要考研,第一科考的政治,我翻开卷子就开始从第一页第一道时事政治题答起,答到第二页了,咦,怎么还是时事政治,而且跟答过的两道题一模一样,这时才仔细看了看这两页试卷,第一页在大标题“**研究生考试试题”下方有个括号,内写着文科考生卷,第二页试卷也有个括号,写着理科考生卷,当时就懵了,我一个理科考生把文科考生的题做完了,自己该答的题只做了两道时事政治,那才真叫荒了自己的地、耕了别家的田,可谓糗之大者。剩不到15分钟,全乱套了,胡乱写吧,关键是还影响了后面两科专业课考试的心情,结果可想而知,政治得了30多分,研究生自然也就没考上,否则我就可能端上自然科学技术的饭碗了。

        马虎就这样改变了我做事的态度和人生的方向,从此我对马虎这俩字更加嗤之以鼻,对马虎的容忍度非常低,工作了几十年都没有改变,谁要是因为马虎出了错,我就会无所顾忌地给人家扣上心不在焉、态度不好、不严谨、不重视、不靠谱等一大堆帽子,当然被毫不留情地甩回来的帽子也不少,死认真、瞎较真、不容人…管他呢,反正马虎不是好事儿,它能给圆满的答卷轻易划叉,能使精彩的成功轻易拉胯,能让完美的人设轻易倒塌…

       老田讲完这几个小故事,从老师去世的抑郁中醒过来,又轻松了,老毛病一如慢性支气管炎,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呛点儿冷风就上喘,心满意足地看看我,又开始总结了:人就这么回事,如烟往事已成了碎片,记忆就像墙上的古老壁画,斑驳陆离,星星点点。人生走什么样的路,有什么的价值观,往往就源于这些碎片,有时候像拼图,每一块都不成型,不成器,但一块一块仔仔细细拼到一起就是万里河山,就是高楼大厦。有时候像小学生的错题本,鸡零狗碎记载的都是疏漏、痛点、难点,茫茫题海中遇到类似的题型就会迅速唤醒记忆,避免误区,得到正解。每个小故事给你的启蒙,留下的印记,汲取的教训,积起来就是你的开悟,你的智慧,你的价值观。汇入社会就林林总总,千人千面,就像一个大舞台上演的人间悲喜剧,总有人要上台,总有人要谢幕。总有人要远走,总有人守家门。总有人要老去,总有人正年轻。活的也好,死的也罢,其实行程都是一样,随日月作息,顺自然流转。一切当下都妙不可言,所有相遇皆美若神仙。正所谓:苦乐一杯酒,荣枯半亩田。清风朗月下,天人一合缘。

      我看看老田,点点头,在心里给他鼓掌、点赞。然后说:两节就要到了,老岳父跟老叔两家组团来过节,也是小院的第一波“客人”,正好你在这儿,人你都熟,一起热闹热闹…



月上轻晚
记录生活,书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