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1

2024-07-22 22:03   美国  

       老田有两台车,自从退休前用SUV换了一辆电车,那台奔驰E300L就基本下岗了,给我一把钥匙,我来了不管他人在不在,车可以随时开走。十一过后的一天 ,北京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城里路边的月季花正在热烈地盛开,争先恐后地展示着今年最后一次鲜艳。高速远处的山格外的凸凹有致,绿色已经悄悄地暗了下来,静静地点缀着片片金黄。一路畅通不堵车,听着小曲唱着歌,高高兴兴就来到小院。一推门,追风还是一如既往,扑棱一下站起来,摇头摆尾地跑过来扑我拱我蹭我、表示热烈欢迎。老田呢,一声没吭地在喝闷酒,不多见的、很不开心的样子。桌上半瓶延庆原浆,一盘花生米,一枚抠开的咸鸭蛋,两颗羊角葱,一碟豆瓣酱。本来一张生动的永远年轻的娃娃脸红的像猪肝了,大大的双眼皮儿呵护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好像失去了光泽,带着一点血丝,显出一种无力的忧伤,站起来了右手还在不断摩挲着他那特有的厚厚的大耳垂,正痴痴地想着什么?注意力根本没在我这儿。“嘿,怎么啦?大中午的,喝不少了吧,情绪不正常啊,别憋着了,说出来吧,还是你有福分哪,总有人愿意听你唠叨”,这时他才好像突然缓过神来,“唉,也没什么,刚听说我小学一女老师,83岁了,老年痴呆,3年前就不认识人了,一周前突然去世,嗨走就走吧,少遭点儿罪”。“哦,别想太多了,生死本是寻常事,节哀顺变吧……小学女老师?那时候你还是小屁孩,又不是法国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浪漫故事吧?”。“又让你失望了,没有你说的故事,那时候我还懵懵懂懂,只记得她是我印象最深、最讲方法、对学生最好的小学老师。想起那时的一些片段,总觉得谁的人生都不容易,有点伤感”。我知道他已经憋不住了,就做顺水人情,“那就好好说说吧”。

       “老师姓任,是我们三年级班主任。长的不算漂亮,身高一米六左右,微胖,白白净净,眼睛大而明亮,眼珠略黄,嘴比较大、嘴角长,臀部大而后翘,喜欢打扮,经常穿粉红色外套,天天擦雪花膏,手上也擦。教一到三年级算数,城里人,安广镇的,每天骑着老飞鸽牌28自行车从城里到乡下跑,都是土路,来回20里,中午带饭。她总是很早到校,很晚离校,冬天要起早贪黑,我当时觉得她胆子贼大。每天上课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发昨天收上来的作业,然后讲错题,共性问题重点讲,个性问题单独辅导。跟她有关的两件事我仍记忆犹新:

        

      外号风波

      那时候给人起外号好像是很多小屁孩的乐趣,跟教养也没什么大关系。尤其那些不好好学习的捣蛋鬼,没事儿就老琢磨,很愿意给老师起外号,几乎哪个老师都有,有的很贴切,有的很不恭,几乎都能准确抓到每人身上的特点、亮点、槽点甚至尿点。任老师呢,长的特点明显,又是城里来的,那时候我们农村孩子看城里来的人就跟看外国人一样,新奇还带点反感,看不惯那些与土孩子格格不入的刻意打扮、夸张涂抹。外号也就不恭起来,有的叫“任大嘴”、有的更粗鲁、叫“任大屁股”。有一次不知道谁跑了风,竞然传到了老师耳朵里,上课时老师的声音还是那样不高不低,不缓不急,如无其事,讲完正课,停了片刻,突然来了一句“听说有人给老师起外号”。好家伙,这下遭了,全懵了,整个教室像死一般寂静,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以及同桌发出的呼吸声,好几个人低头不敢笑出声,好几个人红着脸不敢抬头,有的手都出汗了、眼珠还滴溜溜地转着寻找,好像每个人心里都含糊,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起的,也不知道谁、什么时候叫过。又停了有一分钟,老师接着说,“我知道是谁起的”,这时候突然扑通一声大响,“三扁头”(是我的叔伯哥哥,因为脑袋长的又方又扁,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得名,很贴切,大人孩子都叫,他自己也认账)坐的长板凳倒了,整个屁股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等他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再次坐回板凳上,老师接着说,“但我不追究了,你如果有勇气承认错误,可以随时到教师办公室找我,我希望你敢作敢当。今天我要强调的是:1、你的观察很细致,用词很准确(这时全场憋着的大笑终于爆发了,气氛似乎也缓和了许多),如果把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在学习上,你的作文就不会总是那么拉胯拖后腿,你的算数也不会动不动就打狼了。2、不管出于什么动机,给人起外号都是不好、不礼貌、缺德的行为,学校严禁,你们的家长也不会鼓励吧?尊师重教才是你们应有的美德,所以以后再听到谁给哪位老师起外号,停课反省,家访教育,下课”。大家大眼儿瞪小眼儿,都长出了一口气。那时候停课、家访可不是闹着玩的,不仅要吃一顿胖揍,还有辍学的风险。从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没听说过下文,不知道老师是不是真知道是谁起的,也不知道老师暗示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去没去跟老师道歉。但从此再没听说谁再给老师起过外号、谁还敢叫老师外号。

        发水事件

     我老家在吉林大安县安广镇乐胜公社永安大队一个叫幺利顺召的村子,这就是我童年生长的地方。它的前后还有两个村子,前利顺召和后利顺召。三个村子各有百十户人家,只有一所小学,在后利顺召,叫永安小学,性质我是搞不清楚,应该是村办的吧,71年到76年我在这里读完了我的小学。离我家3里路,每天我跟同村子的学生都要走着上下学。学校没有围墙,一大块空地作为操场,坐北朝南一趟土房~这种房子都是干打垒的墙,每年外墙面都要用碱土泥抹一遍,以加固、防水,根本没有排水系统。这是全校上课、办公的全部建筑物,从东头进门向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相隔7-8米开一个门,大其概分出6-7间房,一个年级一个班,一个班一间房做教室,老师包括校长在内也就5、6个教员,同在一间房间、每人一张桌子办公。每个老师都教好几个年级, 有的还语文算数一担挑。我当时三年级,任老师教算数,教室在东数第三间。

       一个夏天的早晨,狂风大作,大雨滂沱。雨过后,同学们陆续到校,少部分人穿着水鞋,大部分像我一样是光着脚,手里拎着鞋的。一看走廊里灌满了水,差不多没了脚脖子,同学们第一反应可能都是这怎么上课、应该放假吧?城里的老师还能来吗?可是没通知呀,硬着头皮进教室一看,教室地面竟然没有水,因为比走廊的地面高,还有门槛挡着。教室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讨论着到底能不能上课,老师到底来不来?这时候坏小子又发挥了作用,出了个馊主意:我们这样,老师来了也让她回去。在门口挖个坑,给教室也灌满水,老师来了不知道一脚踩进去,估计鞋里裤子都是水,就上不了课了。淘气的孩子多,马上有人响应,动手给老师挖坑,那可是真挖坑、挖真坑啊,倒是挖的不深,也怕给滑倒摔伤了,挖好了上面还灌满水覆盖上。我是没动手,说了句话:你们这样不行,容易被老师发现,应该往墙上房檐上也浇点水,表示屋里的水是房子漏进来的。我仍然没动手,但已经有几个真拿着缸子往墙上浇水了,一边泼着水,嘴里还喊着什么农业学大寨呀,就得灌溉呀…。一切就绪,任老师穿着高腰水鞋出现在门口,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盯着看,老师发现教室里也是水,就用脚慢慢地慢慢地试探着水深,试着试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皱了皱眉头,就门槛旁边一块水深,再往前看还有新挖土的痕迹,其他地儿好像没水,脚还没探到底,不得了了,有的同学已经憋不住了,大笑出来,有的干脆大喊:任老师小心点、别进来,有坑…露馅了,彻底沦陷了,老师很快明白了,脸头一次绷得很紧,没有一点乐模样,迈过水坑进了教室,严肃地问:谁干的?没人出声,没人敢出声。沉默了好一阵,老师宣布:今天不上课,分两队到教师办公室谈话,一队交给王校长,一队跟我来。一听要交给校长,有的同学都哆嗦了,因为那是有名的黑脸魔王,家长他都认识,急了真打人,厉害的很。“三扁头”这时嘟囔了一句,是田草让我们往墙上洒水的。不知道是因为诚实、还是扛不住了、或者不愿背黑锅、或者想转移自己挖坑的事实,还是因为我当时是学习委员、老师的好学生、交出我会减轻他自己的罪过,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那小子总是鬼点子坏点子多多。总之我那一句话,让我成了整个事件的指挥者,很像梁山上的狗头军师吴用。老师盯着我就问,是这样吗?我说是,但挖坑浇水我都没动手。那谁挖的坑,谁浇的水?我说真的不知道,当时乱哄哄的,确确实实我也没注意是谁干的。老师说:那好吧,你到前排,后面排好一队,到我办公桌那等着。她挑几个平时的顽皮小子,刺儿头组成另一队,去王校长那训话。她说这是品德问题,是个大问题,今天不弄个水落石出,都别回家。两队人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抬地并排来到了办公室。任老师详细问了我事发经过,我承认了我说了那句浇水的话,但我不是整个事件的主谋,也没动过手,表示我很自责,后悔不但没制止,还成了帮凶。老师看我认错态度很好,也很诚恳,教我以后勇敢点,要敢于同不良现象作斗争,然后高抬贵手,放我回家了。其他人怎么谈的我都不知道,只听说在校长那组,吓得几个人语无伦次,对不上口型,最后都互相揭发、坦白,很快就都撂了。那有什么办法,毕竟还是孩子,批评教育呗,有的还找家长谈了。我不知道怎么定义这件事的性质,是青春年少的孩子喜欢恶作剧、捉弄人、淘气使坏?真的品德有问题?还是农村孩子骨子里看不惯城里人,非要把“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扫地出门?但之后我们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道德品质问题是红线,是学校最不能容忍的,以后再也没听到过有道德品质方面的集体事件。

        这件事给我的教训是如此深刻而又深远,当时的场景这辈子在我脑海里反复出现不知多少次,与时俱进,历久弥新,总在我纠结矛盾不知何去何从时悄悄溜出来提醒我:很多事不一定有主谋,有主谋你也不一定知道;关键时刻话不能随便说,馊主意不能轻易出;诚实是人最好的名片;面对坏事不斗争,事情可能变得更遭,结果你成了坏人的帮凶、助纣为虐……

       往事依稀浑似梦,都随风雨入心头哇,开了头就情难自禁,思绪像开了挂一样,信马由缰,又接连想起来好几个关于童年的趣事,就像北斗七星点缀在我生命的早晨,给我方向,教我做人,导我做事,引我思考人生。”  ……


月上轻晚
记录生活,书写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