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黑色宾利后座
车灯昏暗,勉强能勾勒出两人的身影。
“第一次?”
时宁低低地应了一声。
靳宴在她眼角吻了一下。
时宁只觉得荒唐不已。
两个月前,她挽着周治学的手臂参加南大校友聚会,靳宴作为南大的杰出校友兼他们院里曾经特聘的教授,还夸过他们郎才女貌。
现在,周治学出轨,即将迎娶豪门千金。
而她......
靳家在金陵权势无双,靳宴本来不是继承人,几年前却突然弃文从商,一举接手了靳家的长丰集团,现在,已经是金陵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耳边一番窸窣声过后,她侧过脸看去,黯淡光影在车里流转,视线模糊,却也能描摹出男人得体从容的人前模样。
他点了根烟,问她:“被算计了?”
原来他发现了。
时宁用头发挡住了脸,闷闷应了一声。
“同事做的?”
靳宴的语调没有太多起伏,时宁攥紧了手,忍不住一阵犯恶心。
周治学出轨乔琳宣,她认了,提了分手。
可周治学偏偏纠缠不休,他妹妹周晓曼担心他错失傍上豪门的机会,竟然让人绑了她,断周治学的念头。
如果不是她撑着一口气跑出房间,又遇上靳宴......
她没有回答靳宴,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靳教授,谢谢你。”
谢?
靳宴漆黑眸底闪过一丝兴味。
他点了下头,“举手之劳。”
不知为何,时宁觉得他话里有话。
脸已经丢尽了,她干脆咬牙当着他的面穿衣服,快速弄好后,她甚至不敢看他。
“今晚的事,能麻烦您当没发生过吗?”
靳宴掀了掀眼皮,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原来是要跟他划清关系。
他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还会缠着她?
他自问不是纵欲的人,今晚这一出意外,也只是因为得知苏栩结婚,让他理智有些崩盘。
再加上......
他视线勾勒过时宁的小脸。
“把衣服整理好,我送你回去。”
他这么说,应该就是答应了。
时宁松了口气。
车一路开向她住的公寓,下车前,靳宴拿了张名片给她。
烫金的,很精致。
靳宴说:“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时宁没接,“不了,不麻烦您了。”
她一副避他不及的态度,靳宴也没生气。
毕竟,也只是礼貌。
时宁关上了门。
黑色宾利缓缓驶进了黑夜。
时宁疲惫不堪,她走到楼下耗了半天。
刚要上楼,一旁停着的警车上却下来了人。
“请问是时宁女士吗?”
时宁一愣,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警察出示了证件,口吻公式化:“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位周先生报警,指控你挪用公款。”
时宁在警局呆了三个小时,才被暂时放出来。
她拖着一身疲惫回家,刚坐下就接到了周治学的电话。
她恨得咬牙,快速接通了。
“周治学,我们已经分手了,你非要毁了我吗?”
那四百万的款项,是他亲口打电话指示她打款的!
周治学料到了她的愤怒,他平静道:“宁宁,你不该跟我提分手的。”
“我不提分手,你怎么拥抱你的乔小姐!”时宁嘲讽。
周治学丝毫没觉得羞耻,“我和琳琳下个月就订婚了,但我不爱她。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离婚娶你。”
时宁听着想笑,“那这三年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我会送你出国留学。”
无耻!
一面要娶豪门千金,另一面拿着豪门的钱养她这个“情人”!
亏他想的出来!
时宁冷笑,说:“可我已经跟别人睡过了。”
对面停顿两秒,声音沉了下来,周治学根本不信。
“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惹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时宁深呼吸,咬牙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过来找我,我安排你出国。”
“你做梦!”
周治学很淡定,提醒她:“宁宁,如果我不撤案,你就只有追回款项下落,才能证明清白。别怪我没提醒你,四百万,够判你十年了。你进去了,谁照顾外婆?”
时宁如果有力气,早就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了!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我等你来找我。”
周治学说话,挂了电话。
时宁疲惫不堪。
手机还在震动。
是周晓曼发来的。
“你没陪刘总?!你竟然敢跑!”
“今晚的事你敢告诉我哥,你就死定了。”
“你跟哪个野男人睡了!”
时宁觉得恶心,直接把她拉黑了。
——
靳宴太能折腾人,时宁第二天起来都觉得难受不已。
可她不能歇,同学蒋露帮她拉了条关系线,也是他们的校友,人叫邹国明,父亲在司法界据说颇有地位,她指望人家疏通下关系,能尽快追到款项下落。
餐厅里,时宁陪着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期间,邹国明一直不谈正事,拉着她说那些她根本没印象的校园回忆,时宁心里不适,也只能忍着,挑时间说正题。
正心急如焚的时候,视线一抬,瞥见迎面而来的男人。
靳宴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拿着外套,气质斯文得体,那张脸实在太好看,五官深邃,却不显得凌厉逼人,天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清贵感。
身后跟着几个助手,身边是侃侃而谈的精英男,显然有饭局。
时宁想起昨夜彼此在车里的交集,心跳陡然加快,本想低头,靳宴却好像已经看到她了,迎着他的目光,她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示意。
靳宴没回应她,被众人簇拥着径直走向了全场最佳的靠窗位置,且还有四面屏风,私密性极好。
确定他看不见她,她才松口气。
窗边,靳宴落座。
众人都捧着他,他态度却只算得上礼貌,视线偶然间从屏风间隙看向了外面。
昨夜匆匆纠缠,今天才在灯光下看清。
她穿了一身旗袍,腰身不过盈盈一握,月白色的缎面,巧妙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形,被绾起的长发只用了一根发簪。
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带着江南烟雨的朦胧感,很是温婉动人。
对面坐着的男子长相一般,正眉飞色舞地吹嘘着,几次试图靠近。
靳宴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外间,邹国明铺垫了半天,终于发现时宁的脸有些红了。
他觉得时机不错了,就把手放在了时宁手背上。
时宁一惊,抽回手,“你干什么?”
“宁宁,做我女朋友吧?我知道你有事求我,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邹国明说着,还要伸手来拉她。
时宁气急,“抱歉,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跟你相亲的。”
她拿起包就打算走,“账我结过了,你慢用......”
邹国明拦住她,有些不敢置信。
“时宁!你敢拒绝我?!”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时宁越发尴尬。
想让邹国明小声点,不料,邹国明却十分气愤。
“装什么贞洁烈女!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经管系的系花呢!你让周治学玩了三年,还被他甩了,不嫌弃你就不错了!”
时宁脸色煞白。
她不想再纠缠,试图从另一侧绕开他。
两人动作太大,牵扯到桌布,边沿的菜盘掀翻,整个倒在了旗袍上。
服务员也被吸引过来了。
邹国明还不想让步,一把将时宁抓住。
时宁奋力挣脱,脚下却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
直到后背撞上一堵胸膛堪堪才稳住。
男人扶住了她的身体,力道适中。
经理匆匆赶到,见靳宴在场,二话不说就站在时宁这边,让人请邹国明出去。
邹国明还在嚷嚷。
时宁只觉丢人,尤其还是在靳宴面前。
靳宴轻拍了下她的手臂。
男人淡淡道:“先上楼,把衣服换了。”
本想拒绝,话到嘴边,见周围人还在看,时宁只能点头,跟着他离开。
餐厅楼上就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五星级酒店,靳宴在这里显然有固定的房间。
前一晚才发生过那样的关系,此刻跟着他上楼,时宁心里咚咚地跳。
进了套房,她脚步迟疑。
靳宴站在客厅里,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目光平静幽深,片刻后才说:“里面有浴室,你可以随便用。”
身上滑腻腻的,大概是倒在衣服上的汤汁浸透了布料。
站在华丽精致的地毯上,时宁都觉得是玷污了地毯,更何况,靳宴还看着她。
她慌乱地点了下头,踩着高跟鞋进了浴室。
关上门,避开那道难以忽略的视线,不由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僵在了原地。
原本雅致的旗袍,上半身还完好无损,下半部分已经被汤汁彻底浸润的浅色布料,此刻紧贴着小腹往下,印出无比清晰的轮廓,乍一看和没穿什么也差不多......
时宁后知后觉回想起方才靳宴的眼神,越发羞臊,快速从镜子前离开,脱了衣服往里去。
等洗完了,她才想起没有可换洗的。
而浴室里,只有一件男士浴袍。
时宁想起昨晚靳宴的态度,不像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不定已经不在外面了。
这么想着,她套上浴袍,拉开门前,还试探着叫了一声:“靳教授?”
没人回应。
她松了口气,快速出门,想叫前台帮忙买套衣服。
坐在床边,刚拿起酒店座机,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拿起一看,是蒋露发给她的截图。
“宁宁,怎么回事,你不是求邹国明帮忙吗?怎么闹翻了?”
“那傻缺在群里内涵你,说你被包了!”
时宁点开班级群一看,果然是。
邹国明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有一堆人在后面安慰他。
“像她那种被玩烂的,老子根本看不上眼,还想白嫖老子,求老子办事,呸!”
这半个月来,时宁已经够倒霉了,没人帮她不说,现在还要看群里各种阴阳。
她一时间气得脸色发白,又委屈地红了眼睛。
“衣服等下有人会送来。”
一道清润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时宁吓了一跳,抬眸看去,这才发现,靳宴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他!
他怎么不出声呢!
时宁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靳宴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他不疾不徐道:“我应了,你没听见。”
弦外之音,不怪我。
时宁语塞。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
脚踝迟钝地传来痛意,她轻呼一声,又跌坐回了床上。
靳宴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脚上,隔得远,他只能评价一句小巧,可怜地并拢在一起,脚趾都蜷紧了。
时宁只觉自己倒霉,细想一下,可能是往后跌那一下就伤了,上楼时一路紧张,都没觉得疼,不知道是不是泡了热水的缘故,这会儿已肿得老高。
靳宴打了通电话,“买点跌打损伤的药送上来。”
时宁张了张口。
靳宴已经丢下了手机,“等着。”
她只好闭嘴了。
没多久,药就送了上来,靳宴亲自去取来,放在了时宁身边。
幸而,他没在她身边停留太久。
时宁在心里默数,希望送衣服的侍应生赶紧到。
为免尴尬,她开了药,也好有点事做。
正安静,靳宴忽然放下手里杂志,身子后靠,目光打量地看她。
“刚才怎么回事?”
时宁扯了下嘴角,垂眸道:“我被人陷害挪用公款,想找人帮忙疏通下关系。那人是我大学同学,他爸爸是法院的院长。”
“你那同学叫什么?”
“邹国明。”
靳宴淡淡道:“据我所知,金陵法院的几个院长里,并没有姓邹的。”
时宁愣住。
没有姓邹的?
那......
她忽然反应过来,被骗了!邹国明十有八九是吹牛的!
她懊悔不迭,自己病急乱投医,太蠢了。
靳宴问:“男朋友怎么不帮你?”
时宁咬唇:“已经分手了,就是他陷害了我。”
靳宴眸中闪过诧异。
随即,他点了下头,“你的经历比我想象中更精彩。”
时宁觉得他这话有几分戏谑的意思,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往脚上抹药。
走神之际,忽然听到脚步声。
一抬头,发现靳宴已经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拢紧了浴袍,身子直起,往后靠去,企图拉开适当的距离。
靠得近,靳宴清晰地看到她垂眸间睫毛颤动,十分怕他的样子。
视线往下,落在她的脚上,脚踝处粉粉的,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受伤所致。
“跌打损伤的药需要揉按才有效,你这么涂一百遍,也是浪费。”
时宁愣了下。
“我......”
话未出口,男人在她面前半蹲身子。
她惊了下,下意识往后缩脚,却被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脚踝。
时宁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她不知道靳宴是什么意思,亲自给她涂药,已经有点逾矩了。
她双手压在身侧,一动不敢动。
靳宴似乎只是为了给她涂药,其余的,丝毫没做。
他的动作不轻不重,好几次弄疼她。
“疼!”
她喊了一次,他抬眸看她,漆黑的眼瞳里深不见底。
“我轻一点。”
她咬紧唇瓣,呼吸更加紧绷。
靳宴继续给她擦药,忽然,貌似不经意地问:“跟男朋友恋爱几年了?”
“三年......”
男人手指顿了顿,“三年了,没同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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