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34岁的生日
文摘
2024-08-26 21:54
北京
我一路向北走到最后的殿堂,那里有一个僧人,他拿着玉净瓶将净水挥洒在我和叶子的手上,一番打量之后,为我许下三个祝福,第一祝我父母身体健康,第二祝我工作顺利,第三祝我早生贵子。“你妈出了点事,你要是时间方便的话,就回来一趟”。父亲是一个特别有能量的人,平时的语气往往是充满力量的。此时他的温柔,像温暖的风,在某个季节交替之际,向平静的湖面告别。这种一反常态的温柔与平静与我而言,如锥刺股,泰山压顶。一路上,我不想也不愿意做任何假设,直至见到我的母亲。那是第二天晚上六点左右,在ICU门口,她颅内出血加剧,发生了两次抽搐,失去意识。此前半小时,大夫给我交代过她的病情:头部受伤,颅内出血,泪管断裂,肋骨断裂2根,脚踝骨折。我做好了母子相认的准备,可抬她的时候,我已经认不出来了,她剃光了头发,满脸的血和浑身的绷带。我们喊了几个人过来,协力把她抬到一张移动病床上。我笨拙的抬着她身下的床单,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量,这般用力挪动,她会不会疼。因为时间太晚,我们所在院区的核磁设备已经关了,我和父亲需要带着她跨院区去拍核磁。两个院区相距有400多米,一路坑坑洼洼,非常颠簸,病床的滤震和噪音让人不安,每推行一步都像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在山脊上冲撞。她平时是一个睡觉特别轻的人,总得喝着安神口服液才能入睡。三月,透着刺骨的寒,父亲小心的给她护着头,我一直低声叫她,她也不应。检查完了之后我们推床回到电梯里,可能因为空气对流一下暖和了起来。她似有若无的睁了睁眼,父亲突然就绷不住了,哭着对她说:“儿子回来了。”父亲说看到母亲的车祸现场时,车被撞的粉碎,血流了一米长,一纳宽(手掌张开那么大)。我们在ICU门口睡了四天,后来看望母亲的人越来越多,父亲说血流出一米长,60厘米宽。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前来探望的长辈们寒暄,寻思母亲赶紧好起来吧,如果再在ICU待一周,父亲的度量衡就出问题了,那个时候就血漫金山了。吉人自有天相,她恢复的速度犹如奇迹,在ICU待了一周,出来后在病房又待了一周,睁开眼,慢慢的恢复记忆,也能会说话了。叶子刚刚见到她时,远远杵着,不知所措,我让叶子和她拉拉手。她握着叶子的手,缓缓的说:“妈差一点就看不见你们了。”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聊这个期间发生的趣事,父亲说她不遵医嘱,自己独自偷偷下地上厕所,被医生抓住了训了一顿。她还惦记着老客户,说饭店(我家有一个小餐馆)关门了,影响生意,很多人想吃饺子,让我爸抽空回饭店里煮好了给客户送去,她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自己没问题。她不记得自己清醒过,也不记得见过我,也不记得在生命和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回应父亲的那句:“儿子回来了。”因为工作原因,我们在丹东呆了一天就匆匆忙忙回了京。回京之后的某个工作日,在她住院期间,发微信给我说,想看我和叶子结婚时候的视频。以前像这种需求,我会排时间表,安排好主次,在不忙的时候,完成她嘱咐的事。可那天,我立刻停下来了手里所有的工作,从网盘里下载了3个G的原视频,然后上传到抖音,再生成链接,转给她看。车祸之前,她上一次更新抖音是3月20 日,凌晨3点。在梦里沉寂了数日之后,我再一次刷到了她,更新于4月6日,下午14点。以前她的抖音没什么内容,全都是花,而且是真花配上了假花的特效。我经常跟她说,你就不能多拍点别的,我看着好无聊啊!可4月6日那天,我再次刷到她的视频,还是那盆花,还是那充满了中老年人审美趣味的假花特效,我看着看着就笑了,接着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