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追偿。
核心提示:
1、根据旁听投资人,在庭审现场见到53岁的张劲,感觉消瘦苍老不少。雪松控股账目上有84亿,被检方指控为张劲控制的“小金库”,用途包含艺术品拍卖、在北京及美国购买房产、通过地下钱庄汇入在瑞士的账户等。
2、参与被审判的除了雪松控股外,还包括19名自然人,他们大多分属于雪松控股的大宗贸易板块和财务板块。在庭审现场,有的人哽咽哭了,有的人喊屈,五天连续庭审下来,有投资人心生一种魔幻感,形容“像在看电影”。
3、投资人最关心的资金赔偿问题,张劲在庭审现场称,按照现在所有资产变现来计算,能兑付给投资人的比例大约是3%。如果最终结果如此,这也意味着有些投资上百万、甚至千万的人,只能拿到一个零头。
10月28日起,轰动全国的雪松控股案,在广州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因为案件复杂,涉及违规理财产品超过350只,连续庭审了5天,一共近50个小时才告一段落。庭审现场旁听席一边是被告家属和律师团队助理,另一边张贴着一张写有“非法集资参与人旁听席”的A4纸,提醒受害投资人入座位置。
根据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告,雪松控股实控人张劲、财务总监李婵娟等十九人,被指控涉嫌集资诈骗、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背信运用受托财产、妨害作证等。庭审现场交代了雪松控股案的涉案资金以及人数规模。据两位参与庭审的投资人回忆,庭审里检察官指控雪松控股涉嫌犯罪金额造成损失的、尚未兑付的金额约200亿元,涉及投资者6800多人。
庭审中,被告各方在为自己辩护的同时,也有很多令投资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比如某高管月薪高达12万,销毁体外公司材料等。不过,投资人最关心的还是他们投入的资金能挽回多少。庭审最后一天,雪松控股实控人张劲称,按照检方的判定方式,能兑付给投资人的比例大约是3%。
虽然庭审结果尚未宣判,但不少投资人更加心灰意冷。他们无法理解,作为昔日的“世界500强”、“广州第一民企”的雪松控股,为什么走向今天境地。
自2022年初爆雷后,因为法律诉讼和债务问题缠身,雪松控股大部分业务瘫痪, 旗下的公司更是深陷债务和亏损泥潭,雪松发展三季报显示,其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3600万元,同比减少218%;雪松实业则显示多达40余条被执行人信息,被执行总金额超242亿元。
庭审中的张劲被指“小金库”达84亿
认“非吸”不认集资诈骗罪
冯先生在庭审上才第一次亲眼见到张劲。为了更听清庭审,他坐在庭审席第一排,虽然维权3年,他对雪松控股实控人张劲两字如雷贯耳,但是从未见过面,只是在网上搜过照片,印象中有些胖。现在,不远处的穿着黑色圆领T恤的张劲看起来消瘦苍老许多。
张劲是湖南人,深圳大学金融系毕业,和马化腾是同届校友,2018年以625亿财富位列《新财富》500富人榜第18位。处事风格上,有媒体曾称他“显得自信而有力掌控全局,无论台下坐着的是两百余名情绪不稳定的投资者,还是数十家摆开录音笔等着发问的媒体”。
这样的特质也延续到了庭审上。冯先生回忆,53岁的张劲精气神不错,很多被告一开口就称“愿意认罪认罚”,但张劲坚持辩护,认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但不认集资诈骗罪。面对检方指控的具体罪行,他会仔细翻到辩护词对应那页大声作答。
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和集资诈骗罪在认定上,最显著的区分在于是否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刑罚上后者相对更重,最高可达无期徒刑。
然而在10月30日的庭审上,冯先生通过当天出席庭审的投资人转述,他们记得检方称,雪松控股资金池有84亿实为张劲控制的“小金库”,用途包含艺术品拍卖、在北京及美国购买房产、通过地下钱庄汇入在瑞士的账户等。
对张劲的庭审表现,不少投资人还夹杂着另种感受。张劲在庭审现场似乎在为其他被告“讲情”,“这些人在公司里我认为谁重要谁就重要,有的被告我都不认识他”, 这些举动让同在庭审现场的王女士认为,”张劲为人挺讲义气”。不过,她也认为,这是一种策略,“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下属的谅解”。
这一次庭审,“雪松案”涉及的被告合计19位自然人,除了张劲外,还包括谢少彬、韩刚、卢松峰、李楠、范佳昱、杜晶、赵斌、刘湖源、林伟龙、何建斌、刘斌、孙玉武、黄旭斌、李婵娟、洪鸣、刘翠波、刘剑、陈超等。嫌疑人职位主要来自雪松控股的大宗贸易业务和财务业务。
▲雪松控股案在广州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图源受访者提供
张劲看起来依然沉稳,另一位雪松高管刘斌就显得有些破防了。在王女士看来,曾经风格凌厉的刘斌,已经像变了个人,前额头顶都快秃了。10月31日她出席庭审那天,坐在离刘斌两排外的位置,能看到刘斌的侧脸,在公诉人指证他时,他鼻头红了,不停的擦眼泪。
刘斌是雪松爆雷后经常出面应对投资者的高管,立案前外界曝光的“这些理财产品的募资总额约200亿,投资者约有8000人,平均每人投资金额约250万”的信息就出自他之口。他个子高,有着西北人的彪悍,王女士回忆,他一说话就拍桌子,气势很强,能镇住现场。有次他想走,王女士截住他,有投资人用力推搡他,他嗷嗷喊“不管了,你们找张劲去”,“他人都炸了”,王女士说。
投资人和刘斌推搡那天,雪松(厦门)供应链集团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赵斌也在,他给王女士留下的印象是个子小,说话温吞。庭审中再次见到赵斌,王女士感觉他像老了10岁,是现场看起来最憔悴的。
“这是鳄鱼的眼泪,”王女士说,庭审上看到有被告人哭时,她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们哭不是因为真心懊恼对不起我们,而是懊恼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冯先生注意到,在第一天庭审上,雪松国际信托前总裁李楠也哽咽了。
根据公开信息,李楠拥有24年以上金融从业经历,加入雪松国际信托后就平步青云,从董事长助理、副总裁再到总裁,一路升职。他为自己辩护时,似乎还有些委屈,“每天要面对七八百号理财师,要接成千通电话,理财师盯着他,客户盯着他,工作有很多艰辛”,冯先生回忆,不过在第四天,李楠不再叫屈,“说了一些感谢政府,对不起投资人的客套话,并且认罪认罚”。
这些高管在雪松刑事案子中将面临着刑罚,同时也有些人在庭审中表现得相对轻松些。
冯先生和受审中的一位理财师相熟,在爆雷后,曾劝对方赶紧去经侦报案坦白,这名理财师辩护时,提到了这次被劝后自首的经历,以求获得轻判。细心的冯先生观察到,这位理财师进出审判庭时,还和家属挥了挥手。
“看到这些人的各种表现,有些瞬间觉得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冯先生回忆称,每位被告人避重就轻都在做对自己最有利的行为。
冯先生还参加了10月31日第四天的庭审,从早上9点半,一直持续到了晚上11点,他已经70多岁,体力不支,提前半小时出了庭,回家前还得绕道走到法院附近的一家旅馆,这里还有10多名投资人在等待庭审信息。维权已经3年,但很多“难友”还是生面孔,他只对他们的网名熟悉。
很多投资人都非常想亲自见证庭审过程,但参加庭审的名额有限,每天只有二三十个名额,能出席的人都是报名后随机被抽中的。
▲10月28日出席庭审的投资者正排队入场 图片源自受访者提供
为了离现场更近,不少未抽中的投资人从内蒙古、江苏等地专门飞到广州,白天守在法院门口,晚上就聚集在附近的旅馆里,等待前方的“难友”投递最新鲜的信息。
庭审没有线上形式,现场参加也不能带包括笔在内的记录设备,他们想过分工,一人重点记下某一个时间段的信息,但到现场发现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只能听到了什么,然后趁休息时,出去用放在门口柜子里的手机记录下来,经整理后发到群里。
投资人之间的“互助”式分享,让庭外投资人心情起起伏伏。一直到11月1日,当听到张劲说——按照现在所有资产变现来计算,能给投资人的兑付比例大约是3%——他们刚燃起一点的希望又破灭了。
根据财新援引检方的指控称,在雪松控股此前的融资中,真实的资产以及股权几乎全部抵押或质押给了金融机构或者相关国企,用于换取融资;而虚假底层资产则几乎全部用于针对中小投资者发行理财产品。报道还提到,雪松控股出现兑付困难之后,相关国企和金融机构迅速通过司法手段完成了资产转让和过户,得以快速“止损”,但中小投资者并没有从这些资产转让中获得补偿。
这种区别对待也惹怒投资人。王女士表示,所有涉案资产应该按法律程序一并处理,“如果同债同权,投资者也应该按比例获得补偿”。
如果庭审结果不如人意,已经退休的王女士、冯先生都坚定表示,会继续上诉,把钱追回来已经成他们晚年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因为雪松控股爆雷,上百万存款打水漂,这些投资人都遭遇了人生至暗时刻。冯先生感叹,自己还算是幸运的,住在广州本地,不用为了维权两地跑,还有微薄退休金让他维持生活,他看到有从外地赶来的难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连法院门都找不到,不忍心不搭把手。有一位从江苏买机票赶来的投资者,不知道庭审已经提前一天结束,赶到法院时已经没了人影。不少投资人,因为担心家人承受不了打击,直到现在还没和家里人坦白,期待着能挽回损失,把窟窿填平。
投资者文梅没有去广州,她没抱多大希望。此前,为了追回投入的几百万资金,她辞掉了人事工作,在广州雪松大楼示威,为维权奔走了两年多。现在,她对《风暴眼》说,人生已经没有翻身机会,她甚至想自暴自弃,借一大笔钱,然后不还,当个老赖。
广州最大民企
“平均一天发1.4个理财产品”
2022年1月30日的那个深夜,很多投资人的命运骤然发生转变。雪松控股一封致歉信让他们彻夜难眠,一句“原定应于本月底完成的兑付无法完成”,在整个春节假期反复盘旋在投资人心中。2月10日,他们围堵在雪松控股广州总部大楼前进行维权。
自从雪松控股以超百亿接下了中江国际信托这个烂摊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在金融信托之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中江国际信托更名为雪松信托后,自2019年8月至2020年7月末,共发行信托计划67只,包括长青、长泰、长盈、鑫乾、鑫坤、鑫链等系列,而这些理财产品随后纷纷爆雷。
其中,长青系列理财产品在2021年4月出现逾期,长盈系列的131产品和133产品在同年9月开始违约,长盈83号产品随后也出现逾期。
令人疑惑的是,雪松信托眼见着兑付出现困难,却仍在加紧发行新项目。2021年,其官网发布了160多款产品成立公告,平均一天1.4个产品。外界扬起“拆东墙补西墙”的质疑。
这些产品多宣称与政府项目有关。投资人林先生记得,当初雪松信托拿出政府规划文件,每天现场直播项目进展,他很信任这些理财产品,觉得一般企业根本拿不到政府项目,这样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在广州深耕多年,怎么会有问题?
他购买了3款产品,原本期待着8-9个点的收益,最终却损失了500万家底。
这些所谓的“政府项目”最终也成了无人认账的乌龙事件。据《国际金融报》报道,雪松信托长青供应链系列产品、长盈83号产品资金流向雪松控股,涉嫌自融。
其中,长青系列产品主打“供应链金融”,42只产品所募集的资金全部用于受让文金世欣商业保理(天津)有限公司(下称“文欣保理”)持有的一揽子应收账款债权。但媒体调查发现,雪松信托借道保理通道所受让的220余亿元应收账款,既没有三方确权,也没有回款封闭,风控全线处于“裸奔”状态。幕后融资人甚至拿着完成收款、已经灭失的“应收账款”,通过保理通道转让给雪松信托以获得融资。
据《证券时报》报道,根据雪松信托与文心保理之间的《应收账款转让协议》,这些债务人包括四川长虹电器股份有限公司、中油祥龙(北京)石油销售有限公司、五矿钢铁上海有限公司等14家付款人。而多个债务人反映,对这些负债并不知情。
无独有偶,长盈83号产品所募集资金最终用于支付广州市番禺区石碁镇前锋村云智能科技创新综合体项目改造服务费等用途。但《国际金融报》同样指出,当地前锋村委会曾回应,不了解所谓的“云智能科技创新综合体”项目,村委会也没有收到过有关该地块的土地租金,以及关于前锋村旧改的相关款项。
事实上,这些所谓的“供应链业务”是靠空转实现的,可以说类似于“做假账”,而这些空转贸易是不可能兑现那么多理财产品的。这也注定了所谓“应收帐款”最终成为子虚乌有之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200多亿元的巨额资金究竟流向了哪里?这也是投资人们始终最关心的问题。
作为继恒大之后,广州最大的民营企业,雪松控股从2015年以来一路狂飙突进,从593亿元营收,迅速增加到2020年的2334亿元,张劲本人身家也一度高达625亿元。
金融系科班出身的张劲,野心逐渐膨胀,早在2015年就放出豪言,提出“三个万亿”目标,表示要在未来五年实现万亿销售额、万亿资产和万亿市值。
然而“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如今,雪松控股面临多如乱麻的法律诉讼和财务问题,旗下的上市公司齐翔腾达也已易手山东国资,而张劲等人身陷囹圄,将迎来法院的最终判决。
她们都是普通女性,遭受到的困境也是普遍存在的,没糟糕到无法生活下去。如果忍忍,也能行。
但是多惠和梨帆都不愿意忍耐下去。
夏不绿,不著名作家,出版书籍十余本,售出多部影视版权,用写作丈量生活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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