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孩面庞稚嫩,比1.58米的朱妍丽还矮一截。为表尊重,她弯下腰与之平视对话。谁知,对方竟猛地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头皮发麻,朱妍丽不敢还击,费了好大劲才挣脱开。
朱妍丽是西安某小学的语文教师。动手的男孩就读小学三年级,是她的学生。那天,她在课堂上例行检查作业,包括男孩在内的几位学生没能完成作业,她就让他们补写。未曾想,男孩当众冲她骂了句脏话。压着情绪,她把男孩叫到课室门口,询问原因。后者却突然动手。事后,学校没有处罚那名学生,反倒是朱妍丽被要求停课一段时间。
不知何时,教师角色在学生的不尊重中变得脆弱,亦在学校的冷静处理中变得无力。教师们只能蜷缩在隐蔽的角落舔舐伤口。
不被尊重的感受
小学教师李娇也被自己的学生“打”了。那天,在她的英语课堂上,四年级的学生趴在桌上睡觉。她唤醒该学生,后者在情绪牵动下不肯坐好,甚至玩起了玩具。
玩具嘎吱作响,突兀地夹杂在李娇的讲课声中。她走过去把玩具收走,表示下课后归还。对方不愿意,伸手抢夺,并朝她挥了一拳。
任教两年,小学教师赵露璇常有“不被学生尊重”的感受。比如课堂上,学生习惯性打断她讲课,任她抛出的问题随意掉在地上。课堂之外,学生会随意点评她“有小肚子”而自己没有。一次,赵露璇穿蓝色衬衫到校,被学生说刚从精神病院出来。还有一次她外出教研,一位学生说出“这老师没来学校,肯定是死了”这样的话。
甚至还有学生“组团”到办公室“偷东西”。她有给学生准备“小礼品”的习惯。那些礼品用盒子装着,放在办公桌下面的开放式斗柜里。学生专门“蹲点”赵露璇和邻座教师不在办公室的时间“作案”。
赵露璇以“学生年龄比较小”为由开导自己:这些行为不过是小孩的胡闹,没有恶意。疑惑却时常跳出:“(学生)犯错的成本究竟应该由谁来承担?”
事实上,不尊重及冒犯老师的学生往往是少数群体,“但是他们可能带动很大一批人”。教师们更担心这少部分学生的行为未妥善处理,潜移默化地影响其他学生。
缺失与漠视
前段日子,刘瑶反复做着相同的噩梦。梦里,学生歇斯底里地怒吼,甚至挥着拳头冲上前来。医生诊断她“可能有抑郁症状”。
刘瑶在南边城市的一所高中任教四年。上个月底,她差点被自己的学生打了。
那天因纪律问题,刘瑶提醒了班里一男学生几句。对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当众辱骂她。她找来学生家长试图解决这个问题。谈话室里,学生的情绪迅速激化,面红耳赤地朝她怒骂,还想冲上来打她。在场的另一位男教师及时拦住了该学生。
孩子的教育离不开家长和教师的配合。可面对不良行为,他们遇到太多家长“不予回应”。也有家长表示抱歉,却又无能为力。在刘瑶与学生的冲突事件后,校方要求学生停课并递交一份情况说明和反思书。
情况说明中,学生承认自己在被提醒打扫卫生后对老师爆粗。但他认为这些都是“小事”。反思书迟迟没有动静。该学生家长当下表示抱歉,可是,给到刘瑶的反馈也只是:管不住孩子,没办法说服孩子承认错误。
后盾
教学过程中,教师们时常认为自身“地位特别低”。
刘瑶认为,这是由于“老师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很缺乏支持”。加之社会对教师赋予的高期望与道德标准,以至于师生互动中发生冲突,“教师反而没办法去申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一旦与学生卷入冲突,教师群体首先得“自证”,证明“品行绝对纯净和正直”。当教师燃着怒火去跟领导反馈情况时,可能首先要在连续的追问中自证不存在激怒学生的举动。
学校未必能成为教师强有力的后盾,甚至可能“没有明确的规定保护老师免受学生的言行暴力”。
缺乏“支持”的失控感加剧教师的不安。“连学校都不能为我撑腰,我有什么底气去管理班级,谁赋予我免除被学生暴力的权利?”刘瑶觉得,教学的信心在迅速崩塌。
今年9月,李娇考研顺利上岸,便辞去了教师编。在数次因抑郁莫名流泪、不愿出门的时候,赵露璇也想过辞职。可当发现自己在不断输出表达的过程中,有一小部分学生给予回应,她又开始留恋。那是“被看见”的感觉。还有家长从孩子那知道她最近咳嗽,特意让孩子从家里带来秋梨膏给她。这些有心的学生和家长,让她感觉“自己是被珍视的”。
教师们总是这样。“就算80个学生里只剩下那两个愿意听话的学生,回忆一下还会觉得挺温暖的,至少还有这么两个人。”赵露璇说。(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摘自11月14日微信号“南风窗” 作者 黄泽敏 焦梦阳)
以上文章刊登在《报刊文摘》11月20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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