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的幽灵(38)剑拔弩张
作者:汤青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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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你身为荷塘大队38名知青的最高统帅,你理应为大家做出像样的表率,但是你做得怎么样,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且不说别的陈谷子乱芝麻,我只问你: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回避大家?为什么总是躲躲藏藏?为什么肆无忌惮地干坏事?”
虽然长相英俊潇洒但一向不苟言笑的刘建康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演讲方法,当他把问题提出来后,自己不马上回答,却让听众去费神,让大家去折磨脑细胞。
大家眼神里流露出的是疑惑、不解、震惊。包括尤雨林在内,他也不知刘建康所指的是谁。
尤雨林以领导的身份,搬用在公社干部和大队干部那里学来的词儿,鼓励道:“建康啊,伟大英明的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在革命队伍里,要敢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要敢于斗私批修。你今天的表现,证明你是听毛主席的话的。你这种敢于说直话的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你说我们知青中有思想不健康的人,是谁,大胆地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来帮助他,让他在大家的帮助下提高认识嘛。”
刘建康并没注意看尤雨林的神态,清了清嗓子,继续着他的发言:
“在我们荷塘大队的知青中,就有这么一个非常典型非常突出的角色,从外表上看,他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装腔作势,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狂妄自大、盛气凌人的样子。其实,他居心不良、口是心非,两面三刀,面当人家讨好卖乖、阿谀奉承,背地里却谗言诽谤、生事惹非。”
刘健康说话用了一串成语,仿佛要显示他的水平。他接着说:“这个人在学校时就是这副德性。尽管他骗得了老师的信任,尽管他蒙骗了许多同学,但他在学校里利用这种玩弄手段而得宠得势的历史,是谁也抹煞不了的。当然,对于他在校的所作所为,我们并不想去回顾、计较——因为,这已经成为过去。问题是到了今天,我们一起来到荷塘大队,本来是想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本来是想投身到农村这个大熔炉里锻炼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角色竟然借用毛主席为我们知青提供的大好场所,仍然在故技重演,仍然在捉弄他人。你们说,这样的人可恶不可恶?”
刘建康说这段话时,知青们个个目不转睛、聚精会神、敛声息语地在倾听。待他说到最后,也没见他说出“这个角色”是谁。
知青们都按捺不住了,都在怂恿他不要打哑谜,干脆把人点出来。
尤雨林也在极力鼓动:“既然对这人的表现能说得这么具体,不妨把名字说出来嘛。斗私批修嘛,就应敢于与坏人坏事作面对面的斗争嘛。”
“这个人就坐在我的对面!”刘建康说。
坐在刘建康对面的有尤雨林、金鸣、朱辽宝。尤雨林在他正对面,尤雨林的左边和右边分别是金鸣和朱辽宝。
尤雨林朝左右两边瞅了瞅,拿不准刘建康说的究竟是金鸣还是朱辽宝。
“你别左顾右盼了。”刘建康两眼死死地盯住尤雨林,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人就是你尤雨林!”
此言一出,室内一下子静得呼吸声都听得到。知青们人人木然相觑,好像不知自己坐在什么地方似的。幸好有阵阵东南风激起湖浪拍岸的声音在为这短暂的“间隙”伴奏。从伴奏声中,大家或许才明白自己是插队在洞庭湖岸边的特殊群体,或许才明白自己是从长沙来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
在这种气氛下,谁也觉得不好吭声。在突然受到强烈刺激的还未回过神的尤雨林眨着眼睛不解地问:“我?我什么事得罪你了?你这样挖苦人,是么意思?”
这时,轮到刘建康玩味了,他“哼”了一声,然后喝了一口水,然后降低了音调不紧不慢地将每个字音拖长半拍说:
“你—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是—吗?好—的,现—在,请—坐—在—你—身—边—的—金—鸣—同—志—发—言—吧!”
金鸣拿着《毛泽东选集》在桌沿上猛磕了两下,清了清嗓子,仿佛他才是知青组长。他说头一句时,也是不慌不忙地悠着嗓音似笑非笑地盯住尤雨林每两秒钟吐出一个字来:
“敬—爱—的—尤—组—长—啊,请—问—你——”
接着,金鸣仍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尤雨林,突然加快了语速,以每秒钟七八个字的频率质问尤雨林:
“你身为荷塘大队38名知青的最高统帅,你理应为大家做出像样的表率,但是你做得怎么样,我们大家心里都明白。且不说别的陈谷子乱芝麻,我只问你: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回避大家?为什么总是躲躲藏藏?为什么肆无忌惮地干坏事?为什么明目张胆地贪污呢?”
金鸣最后一口气迸出四个为什么时,语音突然提高,而且突然敛笑。他像舞台上的演员在表演一段音调高低有别的表情变幻莫测的台词,特有戏剧效果。大家都暗暗地在内心里佩服自己的这位同学,脑子里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个惊叹句:他竟有这般的表演才能?!
针锋相对
尤雨林几乎是从坐椅上跳着站了起来,面部肌肉紧蹙,两眼圆睁,喘气十分不匀地说:“你们这是诬陷,你们两人联合起来在陷害我!我什么时候贪污了?”
何蓉唰地也站起来了,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面孔:“没贪污?你自己认真想一想,老老实实地向同学们交代!”
“你们可以去查,连公社知青办发的红糖计划票、肥皂计划票,我都一份不少地分发给大家了,我贪了什么污?”尤雨林申辩道。
金鸣用《毛泽东选集》当惊堂木似的在桌面上又啪啪地猛敲了几下,紧逼道:“你在物资上可能没贪污,但是,你在政治上有没有贪污现象?”
“政治上?贪污政治?是能吃还是能喝?我贪污政治干什么?是捕鱼的罾子还是蒸饭的甑子?”尤雨林一副很委屈却又似蛮有底气的样子。所以,他一下子竟还想到了在农村见到过的两件生产和生活中的东西。所以,他的反诘理直气壮,比金鸣的四个为什么还多一个问号。
刘建康也用《毛泽东选集》在桌沿上狠狠地磕了磕:“请问你,县里的《知青园地》第18期下发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不拿出来组织我们学习?”
在他们打口舌之战时,包括白玉枝、倪巧湘两名知青组负责人在内的其他人开始都不明个中原由,直到刘建康说出《知青园地》,才明悟刘建康等人的发难之故。
白玉枝想做和事佬:“哎呀,说得那么严重,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18期《知青园地》可能是县里漏寄了吧,我也一直没看见这期,现在连第19期都收到了。这不能怪尤组长嘛,他是最爱组织大家学习的,怎么会贪污这东西呢?不过,这从侧面反映了一种现象,说明了刘建康、金鸣、何蓉你们的学习热情高,这是一种好现象……”
金鸣拦住了白玉枝讲话:“白副组长,你不必为我们戴高帽子。我们今天特别想学学县里的18期《知青园地》,所以向领导提出这个要求。我想,这份《知青园地》兴许尤组长收到了,忘记放在哪里也未可知。”
尤雨林急忙否定:“没、没、没、没有。我要是收到了,肯定会拿出来学习的。我贪污它有什么用?”
“好吧,你既然忘记了……白组长:请你安排两个女同学,加上我和刘建康,我们一起到尤组长的床铺上去翻翻,看是不是压在床铺上了,说不定是尤组长健忘呢。”金鸣如此说,当然是他心中有底。因为他和刘建康早就翻开尤雨林的床铺看到过那份简报。
白玉枝觉得不便做这种安排,便说:“算了吧,金鸣你怎么不相信尤组长呢?县知青办办的这份简报,本来就是专为我们知青传递信息的刊物,如果尤组长收到了,不会不组织大家学习的。”
而金鸣高低不依,他坚持拉了几个同学,重又翻开尤雨林的床铺,在被絮下面找出了第18期《知青园地》。
金鸣等人重又回到了会议室。他扬了扬第18期《知青园地》,故意拿腔拿调地说:“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啦,终于找到了。我们马上可以学习这上面一位伟大的作家写的一篇震惊全县的光辉著作了。”
尤雨林的脸上唰地一下红了,红到耳根,红到脖颈。继而,脸上变得火辣辣的,辣到心里,辣到了骨头缝里,辣遍到全身的每个角落。他如坐针毡,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显得很呆滞,犹如脑瘫儿。
持证攻心
白玉枝并不知原委,她以主持人的口气说:“既然找来了,金鸣你就念给大家听听吧。”
于是,金鸣一本正经地来了段开场白:“恕我不恭,这上面介绍的其他地方的先进典型事迹留事迹吧。”
在38名知青中,多数人与白玉枝一样,不知内情,所以有人嘀咕:“我们荷塘的?谁上了简报?”
金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本人和刘建康、何蓉的事迹已经轰动了全县,并且已经传到了长沙的大街小巷,你们竟然还不知道?”
白玉枝如梦初醒似地说:“怪不得你们这么积极,硬要找这份简报呢。”
倪巧湘言中带怨地说:“你们做了好事,怎么不让我们晓得呢?好在还有有心人投稿到《知青园地》唦!”
白玉枝说:“宣传荷塘的知青,是我们的光荣嘛。”
尤雨林显得十分无奈,不断地喝着茶,以掩饰难堪的面部表情。
金鸣念了一会儿,大家听出道道来了。所以越往下听,嘻笑声越多。
有的还小声议论起来,说宣传这样的内容,这不等于是丑化了我们荷塘大队的知青吗?这不是在贬低我们荷塘大队的知青吗?
金鸣佯装没听见,只顾念下去。
龟缩在椅子上的尤雨林坐不住了,央求道:“金鸣,你别念了吧,算我错了,行吗?这稿子是我写的,我是想用这几个事例证明毛主席号召我们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必要性,谁知……”
刘建康气势汹汹地站起来,质问道:“姓尤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怕你的文才没地方展示?”
白玉枝见势不妙,便以领导的身份把桌子一拍:“尤组长只是如实地反映了一下情况,又没有什么敌意,你们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你们是不是想开批斗会?”
何蓉针锋相对:“白副组长,你不要随意吓唬人好不好?我们只是想请大家评评,这样的事该不该写稿投《知青园地》?”
倪巧湘是团小组长,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平息这一事端: “算了算了,和气生财嘛。尤组长是好心办错事,他当时肯定没想到会出现这种负面效果嘛。”
“你们不要官官相护,好不好?”金鸣怒气难平地说过这句话后,两眼直直地盯着尤雨林,“请问姓尤的:林玲为穆家二爹的孙女辅导作业,你为何不写?吕芸为喜鹊子的儿子辅导英语,你为何不写?钱一眉帮不识字的润石爹写信,你为何不写?汤乐民为五保户挑水,你为何不写?还有,刘二嫂的细伢子掉在湖里,朱辽宝舍命去救,你为何不写?”
何蓉待金鸣一停,立马接上说。她像是要给大家表功似的说了一串:
“还有,三队的队长跟他老婆吵架吵得势不两立,拿起砖头向他老婆砸过去,在这千钧一发会出人命案的时刻,胡格像篮球运动员一样,飞身跃出接住了那块砖头,你为何不写?
“还有,四队的妇女队长难产,生命垂危之时,需要懂得点医护知识的女士陪护着将产妇送到县医院,白玉枝副组长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她跟着产妇的家人在深更半夜的黑暗中,走了几十里坑坑洼洼的路。由于她从未在夜间走过乡村路,几次摔倒在路边沟渠里,滚得一身泥水,跌得满身是伤,你为何不写?
“还有,刘建康在狂风肆虐大雨倾盆的天气,不顾个人安危,帮大队的赤脚医生周医生爬到房子上盖塑料纸堵漏,滑下来差点摔死,过了三四个小时才苏醒过来。当时,好多女同学嚎啕大哭,以为他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多么胆壮心雄、情深意重、感天动地的故事,你为何不写?
“还有,茹果虽然年纪最小,个子也最小,但他上水利工地,每担泥巴都挑得满满的,肩头都磨红肿了,磨得流血,磨得结了几次血痂。大家看到了没有不心疼的。生产队长劝他休息,社员们也劝他休息,我们也劝他休息;他就是不休息,咬紧牙关不下‘火线’,你为何不写?
“还有……”
刘建康见何蓉在喝茶,便抢住机会说:“我一个男知青倒是不值得说,更不值得写。那天周医生的腿摔伤了,他自己不方便上房子堵漏,正好我在他家门口路过,便顺便帮点忙。这根本不值得做个话题说。再说,我们知青哪个没做过几件好事?据我所知,只要碰上了,谁都没有退缩。即是平时调皮捣蛋的,在关键时刻需要拼命时,也是冲锋在前。倒是何蓉提到了我们都喜欢的白组长,她的确是个值得赞美的人物。
她的事迹依我看,可以上《湖南日报》上《人民日报》了。她白天参加田间劳动,几乎每晚都串门,给张家夫妻吵架的劝和,给李家孩子不愿读书的做引导工作。还利用她跟她妈学到的医护常识给很多农家看点小病,还给五保户老爹爹(即老爷爷)老娭毑(即老奶奶)缝补衣服。谁能做得到?”
倪巧湘点着头说:“是啊,毛主席说得好啊,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们来这里已有一年多了,可以说,白组长天天都在给我们做榜样啊!尤组长,你为何不写写刚才说的这些典型呢?”
尤雨林好像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声音:“我、我、我不晓得嘛。”
金鸣直言直语:“哼,不晓得?上次你召开生活会,大家都谈论了这几件事,你没长耳朵?你的脑袋灌进了猪油?”
尤雨林说不晓得,是找托词掩盖自己的内心世界。实际上,他是怕人家做好事的事迹传扬出去于己不利。他最怕的就是人家比他强。
这场嘴仗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白玉枝、倪巧湘等人的反复劝导下,才渐渐平息。
但没过多久,知青中又出了一件更令人惊心动魄的事。
(未完待续)
(文中人名为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关注:阿周纪录!下期解悬念!)
注:汤青华(笔名:汤博词)曾任湖北公安县委机关报《公安报》社社长、总编辑,擅长小说,杂文创作,资深编辑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