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来源于网络）他所在城市多雨，兼职送外卖一个月以来，他摸清了一个规律，每逢下雨才有单子可接。但父亲节过后的两天，他晚上都没有接到单。虽然不喜欢下雨天，但他又很希望下雨，有一笔消费贷已经逾期，欠款2000元出头，为了避免征信出现逾期记录，他已将车子进行了抵押。女儿正在上初中，父亲节那天晚上，他骑着小电驴去送她补习，女儿全程没有说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爸爸的车送去维修了，还没有拿回来。”
陈宏如此向女儿说道。自今年年初失业、离开奋斗十多年的地产行业后，他至今未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在机械厂试用过、经朋友推荐应聘过工厂、尝试过直播，也走出当地去往其他城市面试过，但均没有后续。![]()
“你看，没办法！”他发来一张求职反馈的截图，并配了两个叹气的表情。中年失业，40岁再求职，让他感到很无力。离异10年以来，女儿一直由他抚养，而连续数月没有收入，他需要尽快改变现状。无奈之下，陈宏暂时在一家净水器门店做销售，晚上6点下班后兼职送外卖。即便如此，依旧是入不敷出，消费贷出现逾期。那晚送完女儿后，他转头继续去送外卖，毛毛细雨打在身上倍感委屈，泪水差点夺眶而出。这是他人生中过的第十四个父亲节，也是比较难忘的第二次。第一次在几年前，女儿送给他一幅画，他感动到流泪。当时他还是一家房企的项目营销总，未曾料到数年后，人生落差会如此之大。求职的数月以来，陈宏几乎每天都在招聘网站或App上投简历。“起初投简历时，对薪酬还有设线，后续一直没有反馈后，就啥要求都没有了。”“已经记不清投了多少份，反正每天都在投，一天至少10份，但回应的特别少。”求职无果之下，他5月初进入一家净水器门店当销售，月薪4000元。“起初已经躺平了，但后来变得躺不平，因为有各种硬性开销，即便现在在小店工作，但收入根本覆盖不了基本的日常开支，想躺平也躺不了。”陈宏算了一笔账，女儿学习不太好，每月补习费将近2000元，下个月还要上托管班交3000元。虽然无房贷与车贷，但家里的日常花销，再叠加信用卡分期利息，每月固定开销至少7000元。当收入达不到开销水平，就需要刷卡，包括信用卡和花呗。如果后续还不上，就只能采取最低还款或分期还款方式，进而产生利息，这是陈宏目前负债的根源所在。“每个月分期还款产生的利息，已经达到1200元。”为了尽快改变当下的窘境，5月20日，陈宏决定兼职送外卖，晚上6点下班吃饭后开始，干到晚上11点半结束。“一天差不多10单，能赚30块左右。”![]()
（下雨天的夜晚送外卖，陈宏供图）
一方面缩减开支，另一方面尽可能的增加收入，30元看似很少，但在他看来也能补贴一些家用。就这样，白天卖净水器，晚上送外卖，占满了陈宏从早到晚的一天。
“谁也不想去送外卖，都是为生活所迫。”在这个城市生活数十年，他最害怕的就是遇到熟人，每天都戴着头盔和口罩，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幸好这些天雨水连绵，否则天气这么热很难受。”
“只有下雨天，才有单子做，正常天气很难接到单，系统推不过来。”送外卖近一个月以来，陈宏已摸清了规律。“上上个礼拜，有两个晚上一单也没接到；前几天下暴雨，拼命地推送过来。”
![]()
（送外卖接到送桶装水单子，陈宏供图）
他曾接到一个订单，需要派送的竟是三桶纯净水，一桶五升，三桶合计15斤，而派送地址属于老旧小区，没有电梯，需要步行爬上八楼。更令他憋屈的是，当时雨势很大，小区因为老旧，很难找到门牌号标识，打电话咨询时，买家十分不耐烦，回复他：“自己慢慢找，找不到就投诉你。”“怎么说呢，就是人生百态都得体验一遍。” 陈宏感慨道。地产行业的深度调整，犹如洪涛巨浪一样，令陈宏陷入了迷航，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此前，他先后在三家房企担任过项目营销负责人，经历过地产高歌猛进的红利时代。但自2021年以来，工作进入不稳定期，收入也每况愈下，直至如今送外卖。“工作过的这几家公司，只在2021年未完成集团下发的业绩。其余十多年里，都能完成或超额完成，业绩最厉害的一年，我所负责的两个项目完成14亿，在这个小城市算很不错的了。”回想起自己过往十多年的地产生涯，他低沉的情绪明显好转。陈宏的年收入一度高达50万元，但在两年前与新任领导在营销策略上产生分歧，最终于当年中下旬离职，直到2023年年初才入职另一家房企，底薪1.8万元。“相比于行业同岗位2.8万的薪酬水平，降了1万元。”“那会工作已经开始难找。”但进入新公司4个月后，因项目问题他再次离职，离开之际还遭遇维权业主围堵。此后，陈宏进入一家产业地产公司出售厂房，月薪已降至1.5万元，这也是他最后一份地产工作，入职不到一年后，他于2024年初离职，直至如今。“不是不找，而是找不到，没有求职的机会，因为没有这方面的招聘岗位。去过两三家企业面试，都不是我们本地的，但面试后就没有了下文。”期间，他曾在一家机械厂试用3个月后被淘汰，经朋友推荐去一家工厂面试，因年龄超35岁被拒，甚至还在朋友的推荐下尝试过直播，但因没有费用引流也无疾而终。自2022年以来，工作频繁变动，期间多次经历失业，再加之一些其它原因，陈宏的积蓄很快被就耗尽，无论如何削减开始，依旧是入不敷出。“失业第一个月可能察觉不到，到第二个月会有明显的感觉，（钱）像水一样倒出去，如果第三个月还没有收入，那就变惨了。”他以前时常会给女儿买礼物，并带她出去玩，但如今这些均已缩减。谈及此处，他卡顿了数十秒，然后说道：“能给到女儿的直线下降，虽然没告诉她自己失业，但我觉得她心里已经知道了。我和她母亲很早就分开了，她一直很懂事。”收入每况愈下，个人财务一步步由正变负，直到今年6月债务难以偿还，令陈宏第二次感受到人生的巨大落差。当时，陈宏自己当老板，创立过一家地产广告公司，投资了很多广告牌，未曾想地产形势急转直下，导致广告牌难以出租，公司倒闭并欠债，用了数年时间才熬过来。也是因为此事，他才进入房企工作，从一名策划一步步干到项目营销总。在他看来，如今的地产变化与上一次很相似，他又站在了原点，但已不再年轻。上一次虽然落魄，但身边朋友能够帮上忙，但这一次明显不同。“或许是大环境因素，也或许是自己的信用已经透支。” 陈宏分析道。不久前，他向自己的好兄弟借钱，他曾助他渡过难关，但打电话后才知道他也很难， “兄弟，我现在自己都是一身负债，用的都是未来的钱。”随后，他又找到几位相熟的朋友，每人借了一两千块钱。对于当下的现状，陈宏很沮丧，找工作接连受挫，让他有一种无力回天之感。如今送外卖，他未向身边任何人透露，虽然一直想重回地产行业，但他不想博取怜悯或同情。谈及是否再创业时，他十分不看好，称即使有钱也不敢投资，扔下去就是泥入大海。未来几年要做什么事，他很迷茫。“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年纪只能硬撑着。认命不认输，不能躺平。” 陈宏语气低沉的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