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可亲之“漆树”
文|王之飞
春夏,正长嫩叶的漆树
同属无患子目植物,漆树和香椿很相像,尤其是从未被割过漆的小树,足可混淆,小时误把漆树当香椿采过,结果很厉害的过敏,脸肿得眼睛都眯缝了,母亲不过敏,她决定以毒攻毒治疗我,直接采了嫩尖回来,开水焯过,猪油干辣椒段一炒,香的惊人,她说她小时常吃,但最后还是她自己吃了,没敢让我吃下去。所以至今半辈子还未脱敏,现在遇见都敬而远之再远之。所幸对香椿是确定不过敏的,春来必率先尝新大快朵颐。此外满街无患子属的栾树也是不过敏的,可以近距离好好观赏,捡起它的叶子花花果果细玩,也相安无事,这也算幸运的。
漆树中的壮树,上有割漆留下的刀痕,当为公树
中国漆器之精美绝伦是令人叹为观止,漆器技艺也一直是中国文化领域的独秀一支,传说新石器时代起先人们就已认识了漆的性能并用以制器,夏商周时漆器工艺已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后世每一代都精品辈出,影响深远。而据载先秦时期,许多诸侯国也都设有漆园,用于种植漆树和制作漆器。为有效管理这些漆园,国家任命专门的官员来负责,这些官员被称为“漆园吏”或“漆园啬夫”,庄子就是传世的漆园傲吏,楚国相位都不屑一顾。那大约是漆树的高光时刻吧。但王维写过《漆园吏》云:“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偶寄一微官,婆娑数株树。”叫人爱恨交加毁誉参半的婆娑漆树,也可寄予诗佛辟世辞喧、恬淡隐逸的生活情趣,果然心内才算有物啊。
割漆
漆树分公母树,公树是用来采割汁液制做成涂料(生漆)。母树则是结籽,成熟后用来采集果子从中榨取油脂(漆油)来食用,这也如人类分工各司其职相当科学。我亲见过村子里老辈割漆,竹篾条做成脚套可在树干上上下滑动,腰部麻绳也是活套可以调节和树干的距离,这样人可以松脱脱的系在树干上,双手就解放出来操作,砍开树皮,小桶刷子收集漆液,跟后来电力工人爬电杆作业非常相似,小时候总是怔怔的看他们开始那样子爬树,那样子贴在树上干活,佩服得五体投地。漆树树干都密密麻麻被割开倒人字行刀口,收过了白色汁液后很快变得暗黑,一根树干就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了。
母树结出的漆籽
但我后来曾亲口吃过漆树子油炸的豆腐干,除了有些糊口,真的香的掉下巴。父亲请人给我打过一张栏杆床,木工手艺粗糙,但因用了纯正木漆漆面,搬家无数次磕磕绊绊仍然如新。漆树于人类的供奉真如舍身饲虎,站在一棵漆树前,面对它满身伤痕,惭愧油然而生,敬重油然而生,悲悯也油然而生。庄子云:“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不夭斤斧,物无害者,无所可用,安所困苦哉!”除了他,谁又能懂得一棵树!
作者,王之飞,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和本世纪零零年代初期原镇雄师范语文教师,现西南大学附属镇雄第一中学语文教师。师范时代微言曾就读于她所教班级隔壁的教室;现在微言及其同学的后辈就读于她所教班级或者她所教班级隔壁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