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配
文|代学群
01
“张一蓉去哪儿了？这几个怎么没进教室？”下午一点，进教室时间早已到了，班上那几个花样百出的学生都不在。
“老师，她们在宿舍。”
“在宿舍干啥？”同寝室的一个女生憋不住的笑了，小小声的说：“染头发。”
干啥？染头发！好得很，上上周放周末没回家，家长打电话找不着人，好一番‘明察暗访’才得知几个上山放风喝啤酒去了，这周末又约着染头发，焦黄焦黄的，深一块浅一块，还没染回黑色呢今天继续做妖？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风风火火的就到了宿舍。猛地一推门，地上蹲着一个正洗着，一个坐床上另一人正帮她梳着……
02
张一蓉，初三年级春季学期在读，我们班一个女生，与同寝室的另外四个是“好姐妹”，几人都很聪明，但是都“不务正业”。
初三秋季学期因为原班主任请产假，我来接任，平日里可没少给我出难题，做了很多次思想工作，她就一句话：“我考不起高中呢。”直到有次偶然收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这几个女生的名字，后面是一列小爱心和男生的名字。也正是这次巧合，得知她喜欢一个男生两年多了，男生比她大一届，很优秀，昭一中在读。
又一次周天收假，张一蓉和班上的刘芳芳都没来，打电话问了双方家长没在家，联系询问了一个多小时，街上可能去的店找了个遍皆没找到，大雪天的能去哪儿？晚上十点多，刘芳芳家长打来电话说回她们家了，太晚了，第二天一早亲自送来。第二早八点，家长和我轮番好说歹说，刘芳芳很快就表了态，张一蓉就沉默着，偶尔嗯一声。
03
家长走后我把她叫到我的宿舍，我试着提了那个男生名字。她头一下子抬起来了：“老师，你咋晓得？”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心里产生！“我早晓得了，说说嘛，真的喜欢这个男生？”“嗯，喜欢，但是人家看不上我。”“咋不努力学习，也去读高中，跟他站在同一个层次上呢？”“我考不上的，而且他太优秀了。”“别急，问几个问题，试卷认真做了几套？”“初二下学期以后没好好做过。”“书背了几遍？”“一遍没背完。”“课堂40分钟能认真听多久？”“有两科好点能听十多分钟，其他几乎不听。”“你蠢吗？”“不聪明但也不笨吧。”
“错了，以前我觉得你很聪明，但今天发现你太蠢！我大学时候考过研，失败了。来工作了和一个中科大研究生在读的师哥聊天，”向她介绍了这个学长的情况以及中科大，继续道：“说到考研失败这个话题时，我也跟你一样，说我考不上的，把原因归结于我数学很差，注定学不了，他也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数学做了几套题？他做了三十多套，你猜我怎么回答的？”“十多套？”“八套都没做完...”我顿了顿，“那个师哥说:妹妹，八套都没做完随随便便就想考上，让那些做了几十套的怎么活，考上了才是天理难容啊！大家都会安慰说考研太难了。第一次有人见解不一样，认真反思后我终于明白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备考时我只看英语政治，结果英语考了系里第一，数学却一塌糊涂。你喜欢的男生不用问，肯定不是随时逃课、不做作业、耍就考上昭一中的，说错没有？”“他也没有很努力，不过学习还是认真。”“他不认真肯定考不上，换句话，成功的人不一定聪明，但是聪明人不努力一定不会成功，按你的回答，高中你凭什么能上？对方现在到了一个更广阔的环境，就像从我们这间屋子，走到了楼上的天台。”
我随即领着她去了楼上，“你现在看看四周，你能看到的美景与屋里比，如何？”环视一圈，她看着远方嫩绿的山峰不说话，“他现在就能遇到更多优秀的伙伴，再往后，去到大学，优秀的人，大美的祖国河山比比皆是？那你呢？那会儿大概率在干什么？”她低头扣着手指甲，仍然一言不发。“我来帮你讲，大概率你在打工，住着和学校一样的多人宿舍，做着流水线，一天8至12个小时...”
给了她时间想象着那时候的自己，我问她：“偶然再遇到这个男生，学业有成，你会自信的去与他打招呼，还是会觉得更不配？”说到这，眼泪已在她眼眶里打转。“他的周围，那时不缺有颜有才的女生，再看到你，也许心里想：初中追我，幸好没同意，学习不行，习惯不好...”说到这，豆大的泪珠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哭了一会儿，我分享了点点滴滴觉得她很优秀的那些瞬间，又带着她做了另外一种假设：努力上了高中，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再继续努力一点点进步；有一天大家都说：张一蓉，没看出来呀，你还有这潜力。那时你自己也觉得：张一蓉，你很好...
04
这次谈话两个多小时，我也捏了把汗，这是一剂猛药，此后又狠狠下了两次“剂量”，总算顺利的坚持到了毕业。
毕业晚会那天，最后一个环节是回顾三年的初中生活，你有遗憾或后悔的事吗？有没有对不起的和要感谢的人，举手自由发言，几个同学发言之后，她也举了手，拿着话筒还没讲就哭了：“我有遗憾，我很喜欢一个人，但是我没努力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优秀的自己，如果有第二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我抱了她一下，“加油，姑娘。”
上了高中第一个月，周末她给我发消息：”老师，想你了。进了高中就代表我还有机会，我不会再没有方向啦，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是你拉起的我，我不会放弃，不管结果，学习也是。“
加油吧，姑娘！
05
初中生谈恋爱，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是身心的成长带来的副作用，但此刻心理的成长还不足以支撑他们理性而正确的对待，所以大多时候，需要我们老师、家长去干涉，步骤有点像预防疾病，早发现，早治疗，似乎扼杀他们的萌动才是正确的，这使得我们和学生之间老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
可这次之后，我突然在想，一些特殊情况下，我不想当一个“完全正确”的老师了。
(文中学生名为化名。)
作者，代学群，女，微言朋友，威信县水田乡人，2017年6月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2018年3月通过考试招聘任教于镇雄县某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