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100年来,中医打而不倒,靠的是中医的疗效。但是,如果疗效都变成西医的疗效,中医还存不存在呢?
我们知道,世界上有两个出名的民族。欧洲有一个流浪民族,叫做吉卜赛。还有一个是分布到全世界的犹太民族,最后复国了,建立以色列。据统计,诺贝尔奖金获得者2/3是犹太人;而吉卜赛是在大篷车上流浪的民族。两个民族为什么处境不同呢?据说,犹太人的儿童有三宝:第一宝就是熟读经典;第二宝是不阻碍儿童的创造力发展;第三宝,是教育儿童遵守规则。这就是犹太人优秀的民族文化的传统,造就了与吉卜赛完全不同的处境。这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我们中国有5000年的优秀文化,中医是中国文化的瑰宝,传承意义重大。1982年的衡阳会议,讲中医的特色问题。当时的卫生部长崔月犁同志是个西医,但他就看到了中医的前途和命运。他到一个中医院去,发现居然挂着中医科的牌子。他得出的结论是:挂着梅兰芳的牌子,唱着朱逢博的调子。就是中医院不姓“中”了,改姓“西”了。这个问题是我们中医的死穴。这个死穴不点活,中医的命运就变成吉卜赛了!还有,毛泽东对中医的评价很高,他说“中医药学是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挖掘,加以提高”。情况怎么样呢?卫生部原副部长王斌1952年要中医学习西医、改造中医,毛主席把他免职了,要西医学中医。王斌是倒了,但王斌的思想幽灵啊还没有消失。这100多年来,中医的命运很坎坷。在民国时期,汪大燮不把中医列入教育系统,然后是余云岫要消除中医,到了王斌则要改造中医。到了1975年邓小平复出,他批的第一个文件是什么文件呢?是有名的“56号文件”,要纠正中医乏人、乏术的问题。解放前中国4.5亿人,有50万中医。而前几年国家统计,中医只有27万。这不是乏人吗?乏术呢,就要考虑一下当前的中医院,到底中医治疗率、治愈率占什么地位,有多大的比重?据说,有一个中医高等院校的附属医院的心血管科,那个科主任居然说,心血管科已经开除中医了。你说,王斌思想已经肃清了吗?100年来,中医打而不倒,靠的是中医的疗效。但是,如果疗效都变成西医的疗效,中医还存不存在呢?所以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个问题就是,你要当以色列人还是吉卜赛人?从学术上来看,西医学是生物医学,它在哲学思想上是原子论。中医学是以人为本的医学,是充满了辩证唯物思想内涵的医学。西医学的方法论是“白箱论”,看得见摸得着,所以很迷人,很吸引人,而且承认那才是道理。中医学的基础理论是“黑箱论”,不断地输进信息,反馈信息,然后得出来的。你看张仲景没有解剖病人、死人,但是他知道脾脏有免疫功能, “四季脾旺不受邪”。而中医学的方法论呢,是“实践论”,神农尝百草就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不断地提高。比如说“砭石”,用石头刮刮就能治病,有什么道理啊?以前的确说不出来,只能说是经络的道理。到了21世纪,我的朋友、物理学家谢南柱请了地质学家去分析山东砭石,原来是方解石类,内含二三十种成分,当它加温的时候,能够放出低频的红外线,刮的时候能发出超声波。你看外国的航天员上天,不是有一种叫做“航天运动病”吗?发病率是50%。航天部门请王绵之老中医去给航天员“治未病”,给他们调理身体。结果航天员上天回来,一个个能够自己走出舱,外国的航天员出来心跳每分钟100多次,我们的航天员,心跳基本上前后一样。谁的功劳啊?中医的功劳。又如2003年“非典”,广州中医介入早,取得了显著的疗效,不仅退热时间短、没有反复,而且患者恢复好,平均住院日短,没有后遗症。香港还特别邀请广东省中医院的专家前往香港援助,开中医药进入香港公立医院的先河。几千年来,中医不是出自实验研究,而是出自临床实践——在中医系统理论指导下的无数临床实践。为什么汉代出医圣张仲景?因为传染病在“建安纪年以来,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这部巨著是理论整理与临床实践相结合的科研成果,至今仍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又如金元时代的李东垣,生活于连年战争的环境中,他继承《内经》、《难经》、《伤寒论》的学术思想与系统理论及其师张洁古的创新思想及辨证用药理论。经过无数的临床实践,写成名著《脾胃论》,取得甘温除大热等全新的科研成果。这些成就,今天仍然珍贵,能在临床上取得西医药无法取代的效果。李东垣没有进行动物实验和化学分析,却能创造出如补中益气汤之类的名方。几千年来众多名医,众多的新学说,从哪里来?是在继承中医系统理论基础上,通过医疗、康复、养生的无数实践总结提高得来的,中医走的是不同于西医还原论之路。中医是在先进的系统理论指导下,通过宏观观察与临床实践得来的。因此在理论高度上,不是落后而是先进的。例如西医知道肺有非呼吸功能不过近几十年的事,中医早就知道肺对血循环系统的影响及对水液代谢的作用,中医治水肿,不但知道利尿,还知有时要“开利肺气”。西医知道脾有免疫功能,再不敢随便把人的脾切掉,只不过是四五十年的认知,而张仲景早就提出“四季脾旺不受邪”,清楚地说明脾有免疫功能。为什么宏观研究就不能领先于微观研究一千七百年呢?有人说现代医药已达到分子水平了,比之中医的四气五味,升降浮沉,已相去千万里,不可同日而语了。西药天天出新药,其创新的生命力惊人,但另一方面也反映其没有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如桂枝汤,由桂枝、芍药、炙甘草、生姜、大枣组成,主治外感风邪,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证。在《伤寒论》中桂枝汤及其演变之药方共19方。如桂枝汤原方,加大黄一两,倍加芍药,变为桂枝加大黄汤,主治误下而阳邪不解,因而腹部大实痛者。又如桂枝汤倍芍药加怡糖又变成补中缓急的小建中汤。这些汤方的加减变化,估计用分子化学也难以分析说明其疗效改变的机理。我们应该相信一千七百年前的仲景,还是相信大白鼠的实验结果呢?未来医学必将把养生放在最重要的地位,未来医院将向“保健院”的模式发展。“上工治未病”,以后的“保健院”将以养生保健为主,人们在里面除了防病治病,还可以学文学、学美术、写书法、听音乐、尝美食、品药膳、打气功……大家对健康的需求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满足,会活得更愉快、更舒适、更潇洒。《黄帝内经》第一篇讲什么,并不是讲治病,而是讲怎样才能健康长寿。世卫组织这几年也开始重视健康,防病重于治病,“未病先治”是未来医学的趋势。以后中医养生保健“治未病”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一附院最近开了个康复护理中心,将医疗和养生结合起来,用中医的特色来防病、治病、养老,促进人体的和谐,达到健康长寿的目的。以前医学的最前沿是强调治疗,治疗最尖端的是开刀,将不开刀的疗法叫做“保守疗法”,这种说法不对。现在医学界传统的大开刀手术已经没有小切口的微创手术“值钱”了,如果运用中医药能有效治疗、不开刀,无创就能医好病,岂不更“先进”?之前有个孕妇因为车祸骨折,西医说要手术,她怕X光、麻醉、药物、手术保不住胎儿。后来到一附院,医生不用拍X光片、不麻醉手术,用中医手法复位和小夹板帮她固定,无创就帮她治好了病,胎儿也免受用药影响,这难道不是更好?四大经典是中医的根,这条根很重要。而过去我们的教育呢,就把这四大经典贬低为选修课,二三十个课时就学完了。我们现在走到医学最前沿的是什么?是“上工治未病”。这几个字来源哪里啊?来源于《黄帝内经·素问》。我们就把世界医学的第一道防线,从医疗医学提高到健康医学。我们的目标不是治病,而是防病,使人人健康,你看,谁的水准高?谁更现代化?对于现在的青年学子们,一定要重温四大经典著作,整个《内经·素问》都是以“论”名篇的。张仲景的书是《伤寒杂病论》,金元时代的《脾胃论》、《瘟疫论》,到了清代的《温热论》,所有的书都叫论,都是提高到理论高度的。所以“四大经典是根,各家学说是本”。还有,“临床实践是生命线”。因为医学是应用科学,治不好病,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回顾我们这二三十年来的博士生、硕士生培养,到底有多少是在临床上得到提高的,有多少是通过让白老鼠点头得到证书的,这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我是为中医而生的人。对中医的发展,我给国家和省里的领导写过不少信。当年张德江同志在广东当省委书记,我就给他写过一封长信,建议广东建设中医药强省。这个建议后来被采纳了(2006年初广东省委、省政府发文,提出把广东建设成为中医药强省)。最近几年,广东省中医药事业发展得很好,很高兴我能见证。进入21世纪,中国国力强盛,为中华文化的崛起奠定了基础,中华文化的复兴,又为中医药腾飞创造了条件。现在社会对中医仍是充满了偏见。中医能治好病,就鼓吹你只是“经验医学”;说中医有理论,就宣称你是“哲学”;说中医有辩证法思想,便定性你为朴素的辩证法。总之,有些人必把中医药贬低而后快,并以显示自己之高明,企图改造中医。视而不见充满唯物辩证法思想的中医药理论,已建立两千余年,而且天衣无缝地和中医药理论结合得如此深刻与丰富,如此能指导中医药理论不断发展。我年轻时爱好文学,读过《鲁迅全集》。鲁迅先生的书对我有很大的影响。“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我敬佩他的硬骨头精神。我们要有民族的脊梁。如果盲目崇洋媚外,什么都是西方的好,脊梁都没了,民族还能有什么希望呢?中医这个优秀的传统文化,如果在我们这里不能继承与发扬,那就说明我们这一代是笨蛋。如果我们这一代把中医丧失了,那我们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