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训场的风,已经不奢望它停了。

文摘   军事   2024-09-29 17:31   广东  

               

已经不奢望这风能停了。就让它吹吧,吹走秋天,吹来冬天。

因为是平原地带,因为靠近大海,所以你让这风如何能说停就停呢。在这片用绿栅栏围起来的荒凉之地,分散着十几辆部队专用车,都搭着伪装网,进行着各自的通信联络任务。

伪装网里是一个世界,伪装网外又是另一片天地。

光是那天空的蓝,就是很多天才画家一辈子都在调配都在较劲儿的蓝

再看那层层叠叠彼此倒映又各自独立的白云,那是风的表达,是上帝的随想,是一切不可触及不可临摹的完美形状。在这样的白云蓝天之下,你很难不抬头眺望,不迎风思考,‘这是哪里?我又如何来到这里’。

这里,没有林立的高楼,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橱窗和商品,甚至没有任何路人。所踩皆是土,所见只有草。即使有三两只鸟儿飞过,也恐怕是初次经过迷了路(因为这是片炮阵地,经常打炮,很少有鸟儿在此扎营)。

在这里,你的故乡,家庭,学校,专业,朋友,爱好……一切围绕你所展开的过往和经历,都至此成为不必向第二人提起的遥远过去,独属于你。所以在这里,不止是我,所有人都一样。隐藏起自己的过往和回忆,改头换面地与生活交手过招。

至于这是哪里,自己又如何来到这里,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因为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总之无论身处何方,都有那么一个地方,完全而绝对地承载着我们的当下。不容任何假设和质疑。

我们的矛盾之处在于,有时候渴望遥远和陌生,走得越远,心越安静。我们充分享受那份因陌生而带来的自由,不背负任何来路,也不勾勒任何蓝图。但有时候我们又恐惧这种陌生带来的空旷,像大风里的一颗孤草,失去所有安慰和拥抱。

这几天,大风一直不停地吹。每次行走在风中,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但内心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豪情

那类似于一颗小草对大风的抵抗,你强任你强,但能奈我何?

这片坚硬的盐碱地,种不出粮食,开不出鲜花,却阻止不了野草生长。我们大可不必赞美它,同情它,甚至可以不予理会而直接无视它。因为它从始至终也不是为我们而活。何必自作多情扰人清梦。

这个地方,距离故乡两千多公里。没有一场风可以从此吹到彼,也没有一场雨可以同时将它们覆盖。它已足够遥远,远到再也听不到故乡的方言。它又不够遥远,总让我心存侥幸和惦念,总期盼眼前这朵云飘着飘着就替我回到了故乡。

也许真如庆山所说,我们真的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知晓自己的家曾在哪里。而这也恰好说明,故乡,只属于那些离开的人。

傍晚时分,大风终于轻柔了些,远处的夕阳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出落得无与伦比的美丽。

属于大自然的宠儿何其丰富何其多,朝露,星辰,明月,清风,初雪,彩虹……哪一个不是美到极致,却又短暂如斯。但即便是面对彩虹那样转瞬即逝之物,人们也多是欢喜和激悦。唯有面对夕阳,心中总是莫名生起一种难以言喻又难以掩饰的阴郁和惆怅。

是从小被‘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奠定了情感基调?还是因为年岁递增,去到的地方越远,越来越读懂夕阳背后的那份无奈和思念。

入伍十一年,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离故乡已越来越远。当年那列从南开往北的火车,注定要把我带到远方,带至眼前,带离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所以,人生这趟旅行,你说我们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

云走树送,草摇着风。如果不看这些伪装网,不看这些伪装网下的通信车辆和装备,只看远处的草木,和草木上方的那抹夕阳。人会很容易产生某种幻觉,这里就是自己的故乡。

因为还是这样的风,还是那张被风吹拂的平静的脸,和那双对未来对远方充满期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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