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滢雪本是要嫁入高门的,却因被人算计,与当时只是捕头的嵇堰有了关系。
父亲不知缘由,因心疼她,把嵇堰打得半死。
就在嵇堰只剩最后一口气时,竟摇身一变,成了救驾有功的四品京官。
就在戚家以为要遭殃时。圣人并没有追究过错,只让他们不日成婚。
两家合计,先签下和离书,三年一到便和离。
婚后半年,
直到她梦到自己是话本里小角,也是那睚眦必报的反派之妻。
而这个反派,正是嵇堰。
话本中,嵇堰报复了所有陷害他的人。
下药算计的人没了性命。
动用私刑的父亲官位被择,戚家全族被流放。
而她也被休弃,最后为了不被玷污,自尽而亡。
为改变自家结局,戚滢雪只能以身饲虎,险中求生存。
待寻到那气势猛如狼的高大男人面前,又怂又勇的威胁道:“你我成婚,是圣人的意思,分院别住,便是忤逆圣人意思……”
嵇堰望着抖得似筛子的女子,戏谑道:“同院而住,可别被吓死了才好。”
时序入秋,院子寂静得似乎没有半点声音,落了一地的枯黄落叶更是无人打扫。
有富态仆妇端着乌黑汤药从檐下走过,行过庭院,脚下带风掠动了地上的落叶。
见正屋廊下坐着纳鞋底的脸尖仆妇。
端着药行至在跟前,朝着屋中瞧了眼,问:“娘子可醒了?”
纳鞋的仆妇没好气的道:“醒了,似失了魂一样,喊也不应。”
另一仆妇担忧道:“该不是烧傻了吧?”
仆妇放下鞋底,朝着敞开的房门望进去,微微拧眉道:“我探过了,已经退热了。大抵是因病了,郎主也不来瞧她,所以才像失了魂一样。”
郎主和戚氏成婚有半年之久,却是未曾踏进过这院子。
不仅没来,便是成婚那日,连新房都没踏入。
“郎主不来,娘子为何就不能主动一些?”端药的仆妇一叹。
另一仆妇露出讥讽笑意:“郎主在安州做捕头时,曾被岳父囚禁且用了私刑,险些丢了性命,咱们这娘子估摸着惧怕报复,又怎敢去寻郎主?”
仆妇的话并未避着人,也就传入了屋中。
屋中躺在榻上的戚滢雪自是也听到了。
她呆滞的望着床顶,心下苦涩。
如那两个仆妇所言,她与父亲确实把那朝中新贵得罪彻底了。
后来她又嫁入了嵇家,唯恐避之不及,又怎敢去寻那人。
可这些却都不是让她失魂的缘故。
让她难以回神的,是这两日高热昏迷时做的梦。
怪诞离奇,荒唐莫名,却又让她毛骨悚然。
荒唐的梦里,她竟是活在一本话本中,且只是一个笔墨不多的小角,且还是反角的短命原配。
而那反角,正是方才仆妇口中的郎主,嵇堰。
嵇堰曾为安州府衙捕头,因救驾有功,被赐了官位,为禁卫军将领。
而她与嵇堰的交集,源于一个被人陷害的意外。
她为安州长史嫡女,原是要嫁入安州郡王府为世子妃的。
两家已然有意定亲,打算在老郡王妃寿宴上让她先露脸,后边再提亲。
但却不想,在这寿宴上发生了意外。
寿宴上,郡王府的青源县主遣了下人来邀她去喝茶下棋。
她心想往后也是要做姑嫂的,自是愿意是与县主交好的,便应邀前去。
可临近屋外,有人请她的婢女去帮忙寻丢失的物件,还道屋中没人,让她进屋稍等片刻。
她并未多疑,可谁曾想她推门入了黑漆漆的屋子,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一双炙热的大掌以蛮横之势拉到了床榻上。
惊恐间,她惊惶地望着房门被人从外关上。
滚烫强壮的身体压下之际,她被吓得哭求着让那人放了自己。
不想,多闻了几下屋中浓香,她也迷了心智,缓缓攀附上那烫人的男体。
滢雪浸淫话本两年,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在话本中层出不穷。一想,或许这男人也中招了。
可脑子明明清楚中了招,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
那会她不管男人是否与自己一样,她只知自己是恨极了这个人。
而后逐渐失去了意识。
她只记得自己在男人的肩上发狠了咬,直至嘴巴发麻血腥味弥漫在齿间她也不放。
半宿荒唐,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踢开,一张薄衾直接把她盖得严实。
有两个婢女从外入屋,眼前所见,惊骇不已。
一场激烈的欢好,床榻凌乱。
男子脸色阴沉,可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捡起地上衣衫,绑在腰间走到屏风后穿上衣物。
两个婢女面面面相觑,但还是不敢多思,遂查看薄衾之下的戚家姑娘。
瞧到戚家姑娘浑身青紫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戚家的娇娘是真的遭罪了。
本欲给没了力气的戚滢雪穿上衣裳。可衣裳被撕破,已然不能遮体,只能再另行准备一套。
院子外头早已被人团团包围,几乎水泄不通,也不怕屋中的人逃跑。
待给戚滢雪穿好衣裳,其父戚铭鸿才领心腹入内。
见到父亲,也有了倚靠,恢复些许神志的戚滢雪哭得凄惶,指控男人毁她清白。
戚铭鸿只有滢雪一个独女,自是当成眼珠一样看待。听到这控诉,哪里还能理智,拔了刀猛然向男子砍去。
男子分明可以躲过的,但他且不躲,那刀子从肩胛砍下,鲜红的血液喷洒,吓得戚滢雪昏迷了过去。
见爱女昏迷,戚铭鸿才恢复理智,让婢女把女送出屋子,余下之事他来解决。
郡王府自知理亏,把院子的人都清了,又让人噤口。而那男人也让戚铭鸿自行处理。
戚铭鸿命人把其捆绑,直接带回了府衙,囚在牢中用以鞭刑。
原想着折磨他一段时日,再把人给彻底废了。却不想生出了变数,这人竟摇身一变,成了圣人亲封的禁卫军左右翊卫中郎将!
禁军皆是圣人亲卫,前途无量,可谓是一步踏入了九霄青云路。
那圣旨上说嵇堰在凶险之中救了圣驾,又一路舍命护送至洛阳。在不知圣人身份之时,二人结义为兄弟。
圣人感德,擢升为禁卫军左右翊卫中郎将。
这从无品无阶的捕快,一跃成了那从四品的京官,又是圣人拜过靶子的,身份不知何等尊贵。
听闻这消息,戚家阵脚便乱了,戚滢雪更是被吓得病了一场。
要知道,她父亲也不过是正六品的中州长史,与这京官比起来,便是连个七品京官都不如。
被人抓J是实情,用了私刑也是实情。若是要论起来,二者皆为无辜。
但嵇堰被用了私刑,只余一口气苟延残喘,只怕圣人很难不迁怒戚家。
传旨的内侍提点了戚家,让他们改了口,道是二人两情相悦,只是戚长史误会了,才会怒极用刑。
为堵住悠悠众口,若能成亲为夫妻自是最好。
戚滢雪对那晚有挥之不散的阴影,且又怕嵇堰报复,哪里敢同意。
她原是死活不愿嫁给嵇堰的,可家中婶娘来与她说明其中厉害干系。
那内侍的话,俨然就是圣人的意思,若是违抗圣命,只怕是牵连全族。
这一句话,让抵死不从的戚滢雪泄了气。
她再胡闹,再不懂事,也知父亲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母亲早逝,父亲从未续娶,只她一个女儿。便是过继了二叔家的幼子,也从未减少对她的宠爱,样样都给她最好的。
她更知父亲的雄心壮志。
父亲一心向洛阳,想为京职事官,是以为官多年都兢兢业业的,只盼着功绩卓楚,摺升洛阳。
若当初她警惕些,又或是她能把前因后果说出来,父亲可能也不会为了给她出气而砍了嵇堰,更不会动用了私刑。
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难以抉择的局面。
为了视她如眼珠子的父亲,滢雪含泪应下了婚事。
嫁入嵇家五个月,她皆龟缩在青芷小院,连院门都不敢出。她总怕那嵇堰见到她,会想着法子来报复。
每日胆颤心惊,直至前两日晚间下了雨,未来得及关窗,寒风入室,再加上日日惊吓,她便病倒了。
昨夜发了热,也就做了这个荒唐的话本梦。
话本中的嵇堰是个睚眦必报的反角,欺他辱他之人,他必会一一讨回。
当时她明知事情有诈,还是把责任全推给了他。
再有父亲几乎折了他一条命,养了许久才能下榻,此仇如此之深,他怎能放得下?
话本中,在她嫁给嵇堰一年后,父亲被算计犯了错,廷杖五十后被关押了起来。
她一心想救父亲,心知嵇堰巴不得父亲遭祸,也隐约感觉父亲遭祸与嵇堰脱不了干系,便私下寻了郡王世子。
她要挟郡王世子救自己父亲,若不同意,她便向嵇堰指控在郡王府夜宴那晚,是他设下的陷阱。
第二次与郡王世子在佛寺相见。二人在禅房中还未来得及说得上几句话,便被忽而闯入的嵇堰抓了个正着。
孤男寡女一室,便是衣衫整洁也说不清。
嵇堰以她红杏出墙为由,休弃了她,她也落得个人人辱骂的下场。
娘家落魄,被婆家休弃出门,没了倚靠的她,在险些被登徒子夺去清白之时,一头给撞死了。
这便是她在话本中的结局。
而戚家更是被流放到艰苦之地,再无消息。
这梦真实到她醒来半日了,都记忆犹新。
便是连没听说过的人名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怕是梦见将来之事了。
她的眼泪忽然像是串了线的珍珠一样,絮絮不休的落下。
被褥和衣襟都被泪湿了。
“我怎听见了哭声?”
外间闲聊的两个仆妇,富态仆妇开了口。
话一落,都噤了声,屏息听着里间的动静。
还真是哭声。
片刻后,二人面面相觑。
里间又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仆妇不忍,端着汤药入屋。把汤药放置在了桌面上,缓步走到床榻旁,掀开了床幔。
入眼的是手臂遮眼,露出下半张精致小脸的年轻小妇人。
小妇人压抑声音啜泣,也不搭理忽然出现在床边的仆妇。
尖脸仆妇也进来了,往床榻上瞧了眼。
那覆在双目上手臂好似白得发光,又白又细腻。
不得不承认,这戚氏是真的长了一副好皮子。
戚氏腰细臀翘,分明是个好生养的。就是那张脸也是长得跟仙女一样。
有时候瞧着戚氏这样貌,都觉得她要是去郎主面前使些手段,也能得到宠爱。
只是这嫁起来几个月,连院门都不曾出去,更不说使什么邀宠的手段了。
要是有上进的心思,她也就认命在旁伺候了,偏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这,尖脸仆妇顿时没了好脸:“娘子莫哭了,大夫说过娘子这病用个两三天汤药就能好。”
虽称为娘子,可语气中没有尊敬。
府中上下谁不知这嵇家主母的位置是虚的?她可不想讨好个迟早要被休弃的假主母。
戚滢雪咬了唇,心下悲戚。
曾几何时,连个仆妇都能欺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