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白河县仓上镇裴家河一带卫星影像图
陕西白河裴家河:消失的柯氏四合院
◎朱明富
风云裴家河
上了年纪的人,大都知道裴家河(编注:在今陕西省安康市白河县仓上镇裴家村)曾经那些气势恢宏的四合院,以及院子主人——柯氏家族那段穿越了300多年的兴衰往事。
罗汉洞栖身
野史传载,明朝末年,天下战乱加蝗灾,难民四处逃生。湖北武汉金牛镇双河畔的柯氏祖人祥伯、祥颂兄弟,携家辗转西逃,祥伯流落到白河县裴家河一带,祥颂带本家过了竹山(编注:湖北省十堰市竹山县)。
那时的裴家河,人烟稀少,遍地荒芜,外来的逃荒者看哪儿合适,就在哪儿落下脚来,随便搭个草棚栖身,于四周开些荒地,艰难度日。那样的乱世道,牛无笼头地无界,能开多少就开多少。这叫野鸡占山,互不相干。
柯氏迁陕始祖祥伯公,顺冷水河(编注:汉江支流,发源于白河县境西五岭山,裴家河在仓上汇入冷水河)而上,来到裴家河的罗汉洞,见洞两旁岩脚可以避风挡雨,便在此处搭起草棚,算是扎下根来。有了藏头之地,祥伯公一家就在山上开荒种粟,总算不再盲目奔波了。那时穿衣全靠自己纺线织布,家里却穷得连纺车都没处搁。
苦日子到了孙子柯隆显这辈,奇迹发生了。
一个夏天的夜里,柯隆显热得睡不着,就到草棚边罗汉洞里去乘凉,不觉间困意袭来,恍惚中有个白胡子老人来到面前说:“石门对石鼓,银子二万五。”柯隆显不知究竟,懵懵懂懂地问:“银子何在?”那老人又说:“上也铧,下也铧,银子锞在铧底下。”言毕,一阵风起,倏忽不见了老人踪影。柯隆显一惊醒来,洞外漆黑一片,原来做了个梦。
柯隆显再也睡不着,清早起来,站在石洞门口一看,河对面小山包上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头,果然像一只大鼓,心里便犯嘀咕,难道夜间所梦乃神仙点化,那么“上也铧,下也铧”怎么解释?穷惯了的人,能平安度日,吃饱肚子就不错了,也没太把梦中之事放在心上。
裴家河发迹
一日,柯隆显在河边锄地,忽然乌云如盖,风搅雷吼,大雨卷帘而下。柯隆显霎时成了落汤鸡,他收了锄头,心想先到山脚一个岩洞里避一阵再说。雨一直下,看来是干不成了,柯隆显就有意无意地在岩壁上到处张望,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石壁间一串铧型图案上,那(不)就是梦里老人所说的“铧”吗?正自思索不解,脚下一滑,一屁股蹲下来,下面竟传来空响,连忙刨开浮土岩灰,现出一块石板,掀开,见下面有一瓦罐,小心取出,解开封口红绸,柯隆显顿时傻了一般,好半天回过神来,我的妈呀!白花花一罐银锞子。说也怪,瓢泼大雨说停就停了。
抱着沉沉的罐子回到草棚,一家人就着桐油灯,反来覆去“盘点”了一夜,整整二万五千银,跟梦中白胡子老头说的分毫不差。从此,柯隆显就在裴家河购田置产,一路发迹。
这(支)柯氏宗谱以“宗启家祥,瑞隆道进,益大愈昌,尊贤希圣……”一脉相承,六房分支。经历几代人经营,到了祥伯以下第六代“益”字辈上,已然是田地千亩,房屋数百间,骡马牛羊成群,仆佣长工无数,成为裴家河乃至冷水河流域富甲一方的大户旺族。
▲优美如画的白河县仓上镇裴家社区(资料图片)
清晚期,正是“益”字辈兴业当令之时,老大柯益志,号“龙山”,排“白河四大山”之首,为人和善谨慎而有胆略,当时白河境内柯氏老幼皆以其为尊,族内大事非他点头方可决断。他没入仕为官,而但凡县衙有要务相商,必有龙山一把交椅。一介布衣,咋那牛呢?
原来光绪十八年(1892年),他有个弟弟柯益厚被举孝廉,喜报传来,父亲却一脸愁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益厚问父亲何故不悦,父亲说:“自古积德莫做官,清则僚忌,浊则民愤,做好官难,做贪官又有何面目跪拜祖先?”于是,益厚上表请辞,皇上念其忠厚,赐“孝廉方正”金匾一块,而此时柯益厚却因病去世。
孝廉方正是清代特诏举行的制科之一。自雍正时起,新帝嗣位或逢大考,诏直省府、州、县、卫各举“孝廉方正”,赐六品章服,备召用。乾隆以后,荐举议定后送吏部考察,授以知县等官及教职。
古时迎接皇赐一般要在三十里外,闻说钦差下来,这可怠慢不得,老父亲赶紧派益志去迎接圣旨。据说钦差到了仓上下面的府州河,柯益志才汗流浃背赶来,钦差高宣:柯益厚接旨。柯益志答:“草民不是柯益厚,是他哥哥。”“柯益厚为何不来迎旨?”“回大人,弟已病故。”当下跪倒接旨、叩头谢恩。从此,本无功名的柯益志,便被乡人称为柯大老爷。
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土匪横行,地方上有些背景的大户,各自笼络势力,划地自封。当时冷水河流域就有柯龙山、吕言山、王垚山、汤拼山四座大山支撑“门面”,因此,县府“每有重举,必与协商”,后来,“四山”之间为各自利益明争暗斗,相互攻讧。柯龙山及老婆在仓上邓家山被仇家所杀。在那伐杀掠夺的乱世之中,人心惶惶,滔天命案竟不了了之。
项老八遇难
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裴家为和协乡(辖地),乡长柯大越因病瘫痪,柯大保接任乡长,乡公所就设在柯宅一个四合院里,手下有自卫队十余人,七八条破枪。据传柯大保平时并无恶迹,只因项强(项老八)一案,埋下杀身祸根。
据艾文仲先生(编注:1996年版《白河县志》主编)撰载:项强,旬阳县蜀河口人,又名项鸿国,外号项老八。1946年至1947年,项强曾在白河县裴家河一带组织游击队,开展地下活动。
项强曾于西安第一中学、北平宏达学院求学,1934年毕业后回到蜀河小学教书,1939年3月项强联络蜀河几个进步青年到泾阳县青训班学习,结业后,项只身到延安,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
项家在蜀河是富商,有土地在白河县裴家河,项强在延安期间,让家里人不收地租,退还李改正等所有地客地契。从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毕业后,项强被分配到河南确山任游击中队指导员。在一次战斗中负伤后,项便辗转回到蜀河家中养伤。
项强在家中养伤之事,被人以“共党分子”向旬阳县府告密,旬阳县府开始搜捕项强。项强获悉县府要抓他,便乘船到白河县城姐姐家躲避。在白河县城,项强又被国民党白河县府派人盯哨,项又悄悄乘船去老河口躲避。伤愈后,项强又潜回蜀河,筹措了一些经费,并在郧西、白河、竹山、旬阳一带联络同志搞地下活动。
当时安康警备司令部一直没有放弃对项强的侦察与搜捕。1946年8月,李先念部队突围到商南一带活动,项强闻悉,便约仓上镇石关村周济民等人一起到镇安县(也有人说在郧西县漫川关)与李先念部队接上关系,给部队当向导。1947年7月,李先念所部北上,部队令项留下,在当地搞地下武装斗争,并给了项强4只手枪、10只步枪,让他组织游击队打游击。
项强带着枪化装潜回蜀河,约了七、八个相好青年再次来到白河县裴家河太平山,住在地客家中,发动群众搞地下武装斗争,项的活动由于保密工作不够,活动情况被驻在兰滩的旬白郧三县联防办事处主任彭碧岑获悉,彭将情况通报了旬阳、白河两县政府。两县同时派当地自卫大队前往搜捕。
1947年农历九月九日,旬阳县调大同、弘道两乡自卫大队,白河县由裴家(和协)乡长柯大保、副乡长王仁才带领自卫大队前往。当时,项强一行在太平山马家坡王坤元家中聚会,自卫大队的人四下搜索,一士兵经过项的窗下,被项一枪击毙,目标暴露,项与其他同志冲出突围,跑到破庙垭时,被旬阳县大同乡自卫大队士兵方德福射中牺牲。同时牺牲的还有何道万、马开寿等4人。仓上石关村的周忠国躲在猪圈里得以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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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宅院
白河解放后,参与围捕并枪杀共产党人项强的一干人,都受到了惩处,身为乡长的柯大保被处以极刑,财产没收充公,曾经代表身份地位的五座大院,除以前仆人长工住的那套分给农户,其余四座大院分别为裴家公社(乡)政府、学校、卫生院、供销社办公用房。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裴家中学读书,记得当时的五座四合院,按东西南北中布局,主体建筑为砖木结构,外墙均以青砖白灰糯米汁勾砌。其中三个大院为一进三重,分门楼、前庭、中堂、后室、甬道及两个天井、两侧有厢房、月亮门、转角楼、拱梁翘檐,一色青岗石雕花门坊。室内全木鼓皮墙,栏杆、窗棂、屏风均镂刻各种花草鸟兽,雕功精致,栩栩如生。庭院里,楼上楼下回廊四通,朱红的廊柱,有石鼓作基,傲然挺立,透着苍老而豪华气派的古色古香。
如今,老乡政府、老学校、卫生院、供销社四座大院,早被拆除,只有农户住的“长工”房还极不协调地夹在各式各样楼房当中,似在与人倾诉宅子主人的兴衰往事和历史变迁。如果这些“古迹”还在,定是裴家河一大文物亮点。所幸,罗汉洞在修仓马公路时,得到工程总指挥柴隆州书记的特别保护,较完好地保存下来。只是十八罗汉石像,早在“破四旧”时打砸殆尽,对面的石鼓也在兴修水利时被毁。正所谓:
千年繁华终成土,万贯家财随覆舟。
世上多少兴衰事,留与后人听来由。
写这个故事的初衷,一是给乡亲们茶余饭后添些趣味,消磨时间。二是还原某些历史本真,有关柯氏发迹史、柯大老爷为人及来历、项老八之死等等,随着年代久远、众说纷纭、误导乱传,大多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写前,笔者走访了27位八十以上老人,作了近五千字笔记。为使文中时间、事件尽可能准确,查阅了3本资料,百度搜索、印证20余次。尽管如此,仍不免有错误、疏漏或不妥之处,敬请网友指正,谅解!
作者简介
朱明富,自由职业者,白河县作协会员。现从事基层宣传工作,写报道也写一些不成文的游记、散文和小诗。习而不精,琢而无韵,生平爱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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