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母子
公历2024是农历的龙年,龙可是中国人的精神图腾,按说是最好的年份,但是个无“春”年,俗称寡妇年。
我六十多了,又不是女人,不关心“寡妇”不寡妇的。倒是干了一件从来没干过的小小事,似乎还值得纪念一下。
阴历二月二十,又一次到火石沟红椿叔父家(清明前给我祖太爹→二世祖→一世祖→祖太奶上坟,祖太奶墓在叔父屋背后翻梁的南岔溜石沟垴)。本来是路过,但叔婶非要盛情款待我们(义云、义武、承飞、我),还给我烧红薯吃,那可是我的最爱,不仅味道甜面,更勾起儿时美好记忆。看到这么好吃好看好大的红薯,突发奇想我也下点红薯种,自己栽,到冬天或第二年春天不是也有吃的吗?于是就伸手问叔父要,叔父舍得,给我装了一大蛇皮袋子,足有五十多斤。自然不是我自己背回来的,是侄儿开车带回来的。
这么多红薯,我拣大的留了二十多斤吃,其余的带到四新叔家下着——这是我长大独立生活后第一次下红薯。自立门户后我也跟红薯打过交道,不是父亲种好我挖现成的,就是大哥下好红薯秧子给我栽到地里,我从来没亲自下过红薯,也很少栽红薯,但我记忆里似乎知道怎么下。
今年,我第一次下了一小池红薯,结果秧子出得很好。我栽的红薯现在长势旺盛,红薯藤已遮淹地了。
一天,我拿起锄头,把红薯池挖了,想利用这一小块地种点绿色的希望。一个个红薯母子,从我手上聚集到一堆,有几个红薯已空心,但大多还是沉甸甸的,好想煮熟吃,不禁想起昔日的往事。
大集体时,每年清明后生产队总要像过年一样,浓重庄严地下好几千斤红薯种。因为红薯耐旱高产,再贫瘠的土地,都有收成,是冬春的救命粮,各级政府都很重视,生产队更是视为掌上明珠,每年红薯种下到地里后,就在红薯池旁搭一个草棚,每夜派一个人轮流值守,一怕老鼠和其他野兽残害,二怕人因为饥饿偷偷拔走。等六月初红薯都栽罢后,又把红薯母子挖出来,每家每户都分一点,但这不计粮食数量——当时每个季节出产物,不管是小麦、水稻、玉米、红薯、绿豆、黄豆等,还是南瓜、萝卜、红薯藤,都要按斤数记录在账,年底再按人口和工分决算(人七劳三),不是你收了多少就分完吃尽。
别小看这不算粮食数的一点红薯母子,当年是稀罕物,是救命粮,在春荒不接的时候,好珍贵!父亲或大哥背回来后,母亲赶紧洗净,把重一点的蒸熟或切片煮熟,全家人每人都分一份,当然会特意给我再留点,把轻点的有烂疤子的用刀剁碎,放在铁锅里煮烂,再撒一点点包谷粉,就是一顿难得的好饭。只是红薯母子有筋,牙齿再好也咬不烂,饿了也顾不得了。
传统的下红薯方法是,先挖好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的池子,再铺上一层火粪土,平整好后,再把红薯一个一个靠拢,平排在肥土上,再泼一层稀稀的大粪水,再盖一层半寸厚的肥土,最后盖上用茅草或其他草编成的毛扇,有钱的生产队才有能力买塑料布覆盖。
后来,公社从河南请来技术员,做火炕,红薯秧子不仅长得好,还出得快,有利于更快地栽到地里,只是这火炕也不是一般生产队建得起的,我们农庄一队用过一两年吧。由于需要控制温度和湿度,在那个年代似乎是高科技,一般人确实难以掌握,这项技术没有大面积推广。
不久,一种叫“红薯下蛋”的新方法取代了火炕。
把大田挖成一个个一米见方的高出地面一尺半以上的土堆,把火粪肥和大粪小粪堆在土堆上,在四角分别竖栽一个红薯,等红薯出芽后,把红薯上部的土扒了,让红薯赤身裸体,这样出的红薯秧子又多又旺。只是,这一技术,要有能深挖的好田地,也要人夜晚值守。山坡上,不适宜。等秋冬挖红薯时,一兜红薯就有十几斤,有的一个红薯就有小木盆大,只是红薯长得太深,非用大力气不可。等生产队挖罢后,总有一两个力气大的人,寻着红薯根须碰碰运气,运气好时,掘地三尺就能挖出几个,足够饱吃几天的。
这个方法,也是河南请来的技术人员教会父辈的,似乎用了好几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也偃旗息鼓了,即使土地下放到户后,也没人再尝试,老农民们又捡起老祖宗留下的方法,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惯性思维”吧。
1989春至1997年夏,我在纸坊九年制学校工作,有幸结识了曹守泉校长,后来我们成为挚友。曹比我大,平易近人,忠厚质朴,爱尊分明,珍视友情,十分敬业,万分爱校,在他的带领下,九十年代,纸坊学校成为白河教育的一张响亮的名片,享誉安康。纸坊学校老少当面背后都叫他“曹先”。
曹校长多次在公开场合讲,老教师就像一个“红薯母子”,报空了——推出了一届届学生,自己身体逐渐衰病,不再有人珍惜爱护尊敬了。
多形象的比喻啊!
当年,我三十多岁,只意会,没有真切深刻的认识。当我跨入耳顺时段时,不只是体悟到比喻的精妙和通透,更品出它的余味和悠长!
三四十年教龄的老教师是“红薯母子”,有比这更好的比喻吗?
“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老师是蜡烛”“老师是蜜蜂”“老师是楼梯”,这些比喻在某些方面也很精到,文辞更美,意味更醇,但总有夸大的成分,要知道社会的进步,教师的力量是十分微弱的,自古就有“九儒十丐”之说(古代十大匠),不过太悲观罢了。
每当老教师生日,他总记得前去慰问;每到阴历年底,他不是急急忙忙跑向县城和市上,而是拜望健在的每一位退休教师。这就是“曹先”为人的一面,也是凡是在纸坊同他一起工作过的教师念念不忘他的原因,也是这些教师怀念纸坊的根由,更是我们那一代“纸坊人”的人生的一种幸福和幸运!
愿曹先这个“红薯母子”生命力继续旺盛!
写到这里,我又想起我的母亲。
母亲姊妹十个,她是老大,为弟妹们操了一辈子心。生下我们姊妹八个,养活了六个,五十五岁就驾鹤西去。母亲不也是一个报足芽子、空了心、一身疤痕的“红薯母子”吗?
愿天下还有像我母亲一样仍然健在的母亲,能得老天眷顾,走好暮年,继续为教育子孙传承优秀传统发芽,让新生代,多少懂得一点节约,懂得一分感恩,懂得一寸珍惜!
红薯池虽然被我亲手挖了,红薯母子不久也会烂掉,回归土地,但红薯母子会永远青葱在我心底。
2024年7月10日(阴历六月初五)茅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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