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江旅文供图
昌江旅文供图
每一棵树都是战士
抵御17级强风,每一棵树
都是战士,它们抓紧脚下的泥土
出于本能,抑或对家园的爱
要把自身的绿,持续的生长
留下来,不被暴虐压夸
不被强力带走
红树、木麻黄、大叶相思、琼崖海棠
重阳木、凤凰木、椰子、花梨、沉香
油杉、翠柏、鸡毛松、陆均松、海南樱桃
龙血……这些有着美丽名字,生活在
岛上的树,列队而赋形
层层叠叠,带来茂密的生活意念
它们安静时,如同此刻
从山中走来的呼吸
谁这时在海边与树为伍
谁就是树一样美的人
在路边劳作的环卫工
他们打扫战场,整理伤痛
也将台风的余威用车拉走
生态修复的过程
将是慢长的——
风仍在吹,只是已温驯得
如同落败的公牛
* * *
直播棋子湾
向下的光,照着仙人掌
翠黄的花朵,似琥珀的酒杯
盛满海水的平静
一位姑娘端坐在夕阳中
做直播,她叫着宝贝
我想落日已经在心里
应答了数遍
落日如此盛大
它将海水、沙滩、礁石
都沐浴出圣洁
龙舌兰与海葵也停止辩论
这一刻,世界真的是平的
金色舞台上,只有落日
踮起足尖,芭蕾般游弋
俗人们瞪大眼睛
架着相机,想要将这曼妙
永久收藏,心里呼喊着
——将光朝向我吧!
用深不可测的海誓裹紧我
我愿在三生石上
做你永远的宝贝
* * *
* * *
玲龙一号
一只红蹼树蛙的遗言
一只单身长臂猿的自白
在霸王岭,我并非山中霸王
我栖息在密林中,注意绕开人的足迹
虽然人类是我的近亲,可在人的世界
我们已成为不多的剩存者
我们的数量比大熊猫还少
珍稀是对我们客气的形容
灵长类动物是人类对我们的概称
是的,我是一只海南长臂猿
我不需要饲养,只需要
适合的生活空间,雨林的自然
绵密的树木、雨水与果子
包裹着万千生物的热带雨林
就是我的乐园,我与族人的
绿色海洋。我们曾生活在
低海拔的原始森林,可这样的林子
总在减少,迫使我们
往更高的海拔,更深的林中
迁徙。作为雨林的原居民
我们对原生态环境有着深深的眷恋
甚至依赖,每一点改变
都会让我产生疑虑与焦躁
我头顶的小黑冠便会直竖,用人的形容
那叫怒发冲冠,当然,这样的状态
现在已很少出现,我们的“三体”世界
逐向平衡,护林员(为我们架设
生态廊道)成为可信赖的守护者。他们了解
我们的习性、需求及与雨林
实为一体的美好。这种美好
很难不用歌声表达。我们热爱歌唱
在清晨,天幕刚刚拉起
我们便群起而歌,那不仅是对日出的
赞美,也是对自身领地的宣示
我们有着顺风耳,对森林里的
潺潺声、鸣啼声、尖叫声、呼啸声
有着清晰的辨别,当鸟儿们开始合唱
雨林便从夜幕中苏醒,机警的小伙伴
在我们唱歌之前,就开启全新的一天
绿肺张开条条血管、肌理、脉络
一个世界的生机在眼前展现
蝴蝶、蜻蜓、树蛙、睑虎
猕猴、坡鹿、巨松鼠、椰子狸
太阳鸟、山椒鸟、三宝鸟、海南孔雀雉
……树上爬的、地上跑的、空中飞的
交织成我的变幻视界,我将面影
投放在溪流中,感受树叶、花朵
果酱的甜,这是雨林的舞蹈
没有狗血剧情,造物主将生物各自的
美妙展现。我喜欢山荔枝的顺滑
也爱榕树果的清甜。除了清晨
黄昏也是我们最爱的时光
我们在树梢上,观望落日
金黄的光芒对大海的演奏,对雨林的
渲染。那轮沉入海水的红日
温柔又悲壮。大多数时候
我蜷曲在树上发呆,为族群的繁衍
焦虑。与人一样,我们重视家庭
以家为群聚集而居,成年单身猿
如同单身狗,只能守着自身的那份
寂寞,以独行为乐。我期许未来
就让雨林穿过我的身体,让热带
带我上升。让我们的族群有更多
善男子善女子,他们不需
孤独终老,他们有层层叠叠的
树枝为家,有取之不尽的果实
有造物者的加持,有爱情
有可为之歌唱的
热带雨林
一枚落日的世界观
我们童年的星空已迁居到海南
——致刘起伦
晚饭后,我们来到酒店的庭院散步
绕着喷泉池转圈儿,聊起共同的朋友
那些从故乡出走的诗人,以及参加过
“青春诗会”的湘籍诗人,抹不掉的记忆
在眼前浮现,一个名字或一行诗
将我们带入久远的年代
与刹那的沉思,当我们抬头仰望
看到幽蓝的夜空繁星点点
我想起童年时,在户外纳凉的场景
头顶繁星满天,身边萤火虫飞舞
你也聊起几次印象极深的观星之夜
我们的闲聊,有如写诗的年代
穿越、跳跃、星光交集
我们童年的星空,与丢失的歌谣
原来都迁居到海南,此刻在眼前
闪烁——盘绕——回旋
不屈不挠绘成
时间的星河
裸体广播
* * *
* * *
谢湘南,湘人,70后,90年代初迁深圳。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97年参加诗刊社第14届“青春诗会”。著有《零点的搬运工》《过敏史》《谢湘南诗选》《深圳时间:一个深圳诗人的成长轨迹》《深圳诗章》等。曾获第七届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诗选刊》2010年度最佳诗歌等奖项。作品收入上百种诗歌选本。
来源:天涯诗会组委会
编辑:梁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