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 · · · · ·
前言
◆ 什么是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今人不仅比以往所知更少,今人还大量屠杀这些自然珍贵而独特的造化。
◆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通向自我的路,是在路上的尝试,是狭路上获得的启示。没有一个人能成为完全的自己,但每个人都力争成为自己,都尽其所能,成为昏庸的人,或明智的人。每个人都带着他诞生时的残渣,都背负着史前世界的黏液和蛋壳,直到生命的终点。
◆ 每个生命都奋争着,试图从深渊中奔向各自的目标。人们彼此理解,但每个人,都只能解释其自身。
两个世界
◆ 我的罪孽不是偷窃或说谎。我的罪孽是我把自己交付了魔鬼。我为什么随他们走?为什么听命于克罗默更甚于听命于我的父亲?我为什么扯那些偷苹果的鬼话?吹嘘自己犯罪,就像吹嘘英雄行为?魔鬼现在握着我的手。敌人就在我身后。
◆ 我像个罪犯,杀了人,却只被人嘲笑偷了一小片面包。这种丑陋又叛逆的心绪,强烈而深刻地刺激我。它比任何一个心思都更牢靠地把我的秘密和罪过桎梏在一起。
◆ 那段时间我近乎精神错乱。在宁静有序的家中,我像个遭受蹂躏又胆战心惊的幽灵。我从不关心他人的生活,时刻被自己的事困扰。
该隐
◆ 他太优越,太冷漠。他天生的自信是对我的挑衅。
◆ 一个强者打死了一个弱者,可能是种英雄行为,可能不是。无论如何,其他人,那些弱者,现在极为恐慌。他们怨声载道。但若有人问:‘你们为什么不干脆也打死他?’他们却不说:‘因为我们是懦夫。’而是说:‘不行。他有个上帝立的记号!’这大概就是骗局的形成。
◆ 我知道家人会友善地接纳我,体谅我,同情我,却不会真正理解——整件事情会被视为一次失足,而不会被视为命运。
◆ 人根本无须害怕任何人。如果一个人害怕某人,就会将此人的权力置于自身之上。比如一个人做了什么错事,被另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就具备了控制你的权力。
◆ 我的秘密被人触碰。它痛苦地缩回身体,拒绝见光。
◆ 我曾试图在世界的小径上漫步,可它于我太过污浊。当我被一双友善的手搭救,我只想头也不地回到母亲的怀抱,回到安全地带,回到我驯良的童年生活。我变得更年幼,更依赖,更孩子气。我必须像依赖克罗默一样重新依赖什么,我无法独自前行。在我盲目的内心中,我选择了依赖父母,依赖古老而值得钟爱的“光明世界”。
◆ 他驱策我,警告我。他嘲弄我,讽刺我。他想让我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啊!今天的我知道:世上再没有什么别的,比走那条通往自我的道路,更让人愁烦!
强盗
◆ 但我最关注的仍是生命中寻找自我的脚步。那些瑰丽的休憩间,幸福岛和伊甸园不再吸引我。我将它们安置于远方的光芒中,不再渴望登门造访。
◆ 被眷恋的事物抛弃,熟悉的世界变得清寂和死一般冰冷。许多人永远举步不前,一生都痛苦地眷念着无以挽回的昨日,做着逝去天堂的美梦,这一所有梦想中最致命的梦想。
◆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他全力以赴,将他的全部意志专注于一件事上,他就能实现目标。如此而已。你问题中的意思大致如此。只要你准确地审视某人,你就会比他本人更了解他。
◆ “人必须不断发问,不断存疑。但这个道理简单。就说雄蛾。假如它的意志是飞向星辰,或飞向任何别处,它就不会找到雌蛾。但它没有。它寻找对它有意义、有价值的东西,寻找它必须拥有的东西。因此它获得了不可思议的成功——它发展出其他动物少有的妙不可言的第六感。我们人类比起动物,当然,空间更大,兴趣更多。但即便是人类,也局限于相对窄小的空间内,难以脱身。
◆ 就像人们尊上帝为生命之父,却对繁衍的根本——性行为避而不谈,宁愿将它解释为魔鬼的把戏和罪恶!
贝雅特丽齐
◆ 有时我这么想:假如这个世界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没给我预备更好的位置、指派更高的职责,那我只能自我毁灭。损失该由这个世界承担。
◆ 在一片坍塌的生命废墟上,我再次竭尽全力,重建起内心的“光明世界”。
◆ 我逐渐产生一种感觉,这幅画既不是贝雅特丽齐,也不是德米安,而是——我自己。它并不像我——也不必像我——但它是我生活的映像,是我的心,我的命运,我的魔鬼。如果我能找到一个朋友或爱人,那么它就是我的朋友、我的爱人的样子。它是我生死的模样,是我命运的声音和节奏。
◆ 命运和性情是一个概念的两个名字。
◆ 酒鬼或浪子的生活无论如何比那些无可指摘的市民生活有趣。而且——我读到过——要想成为神秘主义者,最好的准备就是过放荡的日子。先例很多,比如圣奥古斯丁,他最后成了先知。从前他也曾是个享乐派。
◆ 你和我都不清楚,你眼下为何酗酒。但你心中指引你生命的东西,却清楚地知道一切。能认识这点真好:在我们心中,住着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求的人。他所做的一切远比我们自己做得更好。
鸟奋争出壳
◆ 我热爱音乐,是因为音乐极少鼓吹道德。我所寻找的,不是其他那些宣讲德性的事物。道德让我痛苦。
◆ 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掉世界。
◆ 如果人类濒临灭绝,只剩下一个天资尚可,从未受过教育的孩子,那么,即便是这个孩子,也会重新发现万物的运作,重新创造出神灵、魔鬼、天堂、戒律、禁忌,创造出《新约》和《旧约》,创造出一切。”
◆ 世界于人自身的存在,和人是否知道这种存在,差异巨大!
◆ 只要他们毫无认知,他们就是树,是石头,最多是动物。而一旦知识在他们心中光芒微现,他们便成了人。
雅各与天使摔跤
◆ 比照他人,我时常骄傲自负,又时常垂头丧气,倍感屈辱。我视自己为天才,也视自己为半疯。我无法加入同龄人的快乐和生活,却时常在自责和担忧中折磨自己,仿佛我已绝望地被隔离,仿佛我难于接近生活。
◆ 他教会我在面对自我时,保持勇气和尊严。
◆ 假如我们恨一个人,我们不过是借他的形象,恨我们自身的某些东西。那些不在我们自身的东西,从不会激怒我们。
◆ 大部分人活得并不真实。因为他们视外部世界为真实存在,却无视其自身的内部世界。他们也能幸福。但人一旦获得另一种知识,就不会选择走一条庸常之路。辛克莱,庸常之路容易,我们的路却艰难——但我们愿意走。
◆ 我不明白,为何压抑性欲的人比他人贞洁。你能遏制一切头脑中、梦境中的性欲?
◆ 但支撑我的却并非这些学识,恰恰相反,是我内心的进步,是对梦境、思考和预感的强烈信任。对内在力量的不断认知令我欣慰。
◆ 当我的毒箭射中他,我本以为他是个坚强善战的人——可他却内敛宽容,沉默就擒。
◆ 人人拥有自己的“职责”,但没人能选择、再造或任意掌管自己的“职责”。渴慕新神是虚妄的。任何试图施予尘世的意愿,都是彻底的虚妄。一个觉醒的人,只有一个任何义务也无法超越的义务:寻找自我,固化自我,摸索自己的路前行,无论去向何方。
◆ 成为什么,不过是存在的附属。人只有一个使命:走向自我。无论他最终成为诗人还是疯子,先知还是罪犯——这不是他的职责,毫不重要。他的职责是发现自己的命运,不是别人的命运,是彻底而不屈地活出自己的命运。其他任何道路都不完整,都是企图逃避,是遁入公众的轨迹,是苟且偷生,是对内心的恐惧。
◆ 听从命运之人,将不再有榜样和理想,没有爱,也不得安慰!但这才是人该走的路。你我这样的人注定孤独。但我们拥有彼此,有秘密的方式作为补偿,去另辟蹊径,去反抗,去追求不凡。但是,要走上命运之路,就必须连这些也放弃,就不会成为革命者,成为榜样和殉道者。走上命运之路,超乎想象。
夏娃夫人
◆ 人们彼此投靠,因为人们彼此畏惧。
◆ 他们害怕,因为他们从不认识自己。一群因为对自身的无知而深感恐慌的人结成联盟!他们深感个人遵循的古老生存法则,无论是他们的信仰,还是他们的德行,均已不再奏效,不再适应需求。
◆ 人们深知几克炸药能置人于死地,却不知如何向上帝祈祷,不知如何享受哪怕一个时辰的光阴。
◆ 无论工人打死厂主,还是俄国与德国交战。这一切,不过是权力的更迭。但这一切绝非徒然。它将证明今日理想的价值缺失。它将肃清石器时代的诸神。现存的世界将走向死亡,走向毁灭。它必将灭亡。
◆ “人永远回不了家。”她友善地说,“但当人们携手走在志同道合的路上,整个世界看上去会暂时形同家园。”
◆ 人必须找到他的梦。之后,路就不再艰难。但梦是不会恒久的,所有的梦都会被新的梦取代。人不可能抓住任何一个梦。
◆ 无论我们是否相互倾吐,我们中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当下的溃败与新生近在咫尺。
结束与新生
◆ 早已习惯孤独,习惯放弃,习惯与我的痛苦厮守。
◆ 我在幸福中深感忧伤。因为我深知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我的心不会安于饱足和舒适。我需要痛苦和追逐。我感到终有一天,我会从这个美丽的爱之梦中醒来,重新孑然一身,重新生活在别人的世界。在那个冷漠的世界中,我永无宁日,无人同行,唯有寂寞与抗争相伴。
◆ 现在,世界的洪流不是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而是穿越我们的胸膛。
◆ 我将和众人,和整个世界共同体验一件孤独的事,“命运”。
◆ 过去我曾想,为什么少有人愿意为理想而活。现在我却发现,许多人、甚至所有人都愿意为理想去死。不是为个人的、自由的、深思熟虑的理想,而是为集体的理想,被授予的理想。
◆ 而世界越是执迷于战争、英勇、荣誉和一切古老的理想,虚伪的人道之声就愈发遥远,愈发难以置信。一切都是表面。正如对战争的外在目的和政治目的的追问,同样停留在表面。内部已有所形成,一种新的人性正在形成。
◆ 血腥的事业是人类内在的爆发,分裂灵魂的爆发。人们去仇恨、去杀戮、去毁灭、去赴死,只是为了新生。一只巨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而这个世界,必将化为乌有。
◆ 伤口很痛。打那以后发生的一切都很痛。但偶尔我会找到钥匙,沉入心底。在那里,命运的意象沉睡在黑暗的镜中。只要我俯身望向那面黑镜,就能看见我自己。我和他一模一样。他,我的朋友,我的领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