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丨韩江《少年来了》人类的本质其实是残忍的!

科技   2024-11-14 21:21   湖北  

内容简介  · · · · · ·

2014年出版的《少年來了》,是韓江第二部譯介到歐美的作品。繼上一本長篇小說《希臘語課》推出之後,韓江決定下一本小說要寫人生中最燦爛耀眼的故事,於是試圖想要從兒時記憶中挖掘開朗陽光的記憶碎片,但是卻發現自己遲遲無法下筆。就在沉澱許久過後,她看見了埋藏在內心深處已久的「5.18民主化運動」,也就是發生在1980年5月18日,為期十天的光州事件。

人類的暴力與慾望,是作者韓江多年來不斷探討的主題,並試圖拼湊出完整答案。韓江每次在執筆寫作時,都會思考「為什麼我會對人存有這麼多狐疑?」隨著她寫小說、寫詩,這個問題變得更加鮮明,最終,她決定正視那段不該被毀損的光州記憶,重新拼湊起關於那起事件的種種。

摘抄:

第一章 雏鸟

◆ 我们已经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以让这些鲜血白流!那些先走一步的灵魂,正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啊……

◆ 灵魂又没有躯体,要如何瞪大眼睛看着我们。


第二章 黑色气息

◆ 看来姊姊的灵魂应该也正在某处飘荡着,到底是哪里呢?现在的我们已经失去了身体,所以应该不必为了见面而移动身体,但是没了身体,我们又该如何相见?如何认出没有身体的姊姊?


第三章 七记耳光

◆ 直到男子甩完第七记耳光,坐在桌子对面的折叠椅上时,她才终于将这两记加在先前数到的第五记上,总共七记耳光。

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旁人反而期待她要讨人喜欢、惹人怜爱,脸颊要像苹果一样红润,漂亮的酒窝要满载人生耀眼的喜悦。然而,她自己则非常渴望加速老化,希望这该死的性命不要延续太久。

◆ 最终她一定会加入那些青涩稚嫩的学生,成为手勾手齐唱国歌的一份子,并且尽她所能地在那里面撑到最后。她最害怕的,应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存活下来这件事。

◆ 虽然尚未证实影响群众道德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但有趣的事实是,群聚的现场会产生一种特殊的道德氛围,而且与群众个体的个人道德水平无关。有些群众会肆无忌惮地抢劫商店、杀人、强奸,有些群众则会获得个人单独行动时难以发挥的利他性与勇气。与其说后者的个体特别崇高,不如说是存在于人类根本的崇高性,会借由群众的力量展现;而前者的个体也并非特别野蛮,是存在于人类根本的野蛮,会借由群众的力量极大化。

◆ 她不相信人类了。不论任何表情、真相、天花乱坠的字句,都不再令她深信不疑。她领悟到,自己只能在不断的质疑与冰冷的提问中存活下来。

◆ “同学,别再打来了。你是学生对吧?喷水池就是会喷水啊,我们能怎么办呢?你最好忘掉这件事,好好读书吧。”

◆ 在你死后,我没能为你举行葬礼,

导致我那双看见你的眼睛成了寺院;

我那双听见你声音的耳朵成了寺院;

我那颗吸着你气息的肺也成了寺院。

春天盛开的花朵、柳树、雨滴和雪花,都成了寺院。

日复一日的黑夜与白天,也都成了寺院。

在你死后,我没能为你举行葬礼,导致我的人生成了一场葬礼。

就在你被防水布包裹、被垃圾车载走以后,

在无法原谅的水柱从喷水池里跃然而出之后,

到处都亮起了寺院灯火。

在春天盛开的花朵里;在雪花里;在日复一日的黑夜里;在那些你用饮料空瓶插着蜡烛的火苗里。


第四章 子弹与鲜血

◆ 或许我们会死,但也有可能存活下来;虽然我们可能会输,但也许真的可以撑到最后。不只是我,大部分组员,尤其是比较年轻的组员,更怀抱着强烈希望。我们当时不知道原来指挥部的发言人前一天曾和国外记者会面,甚至说出我们一定会惨败的消息,说我们一定会牺牲性命,但在所不惜,也毫不畏惧。如今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您,当时我真的没有那种必死的决心,置生死于度外。

◆ 当时尽管在黑暗中看见军人走上阶梯步步逼近,我们组里没有任何人扣下扳机,因为我们知道,一旦扣下扳机就会使人断送性命,所以我们办不到。等于是一群人拿着不可能使用的枪。

原来那天军人拿到的子弹总共有八十万颗,当时那座城市的人口只有四十万人,也就是说他们拿到的子弹数量,足以在每一位市民身上射出两个致命的洞。

◆ 霎时间,我明白了。我明白那些人想要的是什么。不惜饿死我们、严刑拷打逼供,原来他们想要说的是:让我们来告诉你们,当初在那里挥舞着国旗、齐唱着国歌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让我们来帮你们证明,现在这肮脏发臭、伤口溃烂、像野兽一样饥肠辘辘的身体,才是你们。

◆ 如果说“活着”是刚度过的那个夏天,是布满脓疮、血汗交织的身体,是不论怎么呻吟也无法度过的一秒钟,是在充满耻辱的饥饿感中咀嚼酸掉的豆芽菜,那么“死亡”应该就是一种彻底的涂抹,可以将那些经历一次全部抹去。

◆ 以前我们有着牢不可破的玻璃,我们甚至从未怀疑过那是玻璃还是什么材质,就是个透明坚硬的真品。而我们在破碎的那一刻,展现了我们其实是有灵魂的,这也证明了过去我们的确是用玻璃做成的人。

◆ 有些记忆是时间治愈不了的伤痛,不会因为事隔多年而变得模煳或者遗忘,吊诡的是,时间越久反而只会剩下那些痛苦记忆,对其他回忆则逐渐麻木。世界变得越来越黑暗,就像电灯泡一颗一颗坏掉一样。包括我自己也可能自杀,我心知肚明。

◆ 所以说,人类的本质其实是残忍的,是吗?我们的经历并不稀奇,是吗?我们只是活在有尊严的错觉里,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文不值的东西,变成虫子、野兽、脓疮、尸水、肉块,是吗?羞辱、迫害、谋杀,那些都是历史早已证明的人类本质,对吧?

我正在奋斗,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奋斗,与还活着的自己、与没死掉的羞耻感奋斗,与我是人类的事实奋斗,与唯有死亡才能让我解脱的想法奋斗。先生呢?和我同样都是人类的您,能给我什么样的答复呢?


第五章 夜空中的瞳孔

工作让你得以遗世独立,只要能够在工作、小憩与睡眠这规律的步调中自己把日子过好,就不必担心那明亮圆圈外的黑暗。

◆ 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活。我们都是正义派。

◆ 有人拿一把三十公分的木尺不停往你的子宫里来回钻数十次,说得出口吗?有人用步枪的枪托肆意妄为地撑开你的子宫入口,说得出口吗?他们将下半身一直血流不止导致昏厥的你,带去国军总医院接受输血,说得出口吗?下体出血持续了两年时间,血凝块堵塞输卵管使医生宣告你终身不孕,说得出口吗?你已经再也难以和其他人——尤其是和男人有所接触,说得出口吗?包括简单的亲吻、抚摸脸庞,甚至是夏天露出手臂和小腿时,他人停留在你身上的视线,都会使你感到痛苦难耐,说得出口吗?你开始厌恶自己的身体,摧毁所有的温暖与爱意并逃离这些,把自己封闭起来,说得出口吗?你逃到更冷、更安全的地方,只为了存活下去。

◆ 岁月已从那年夏天流逝了二十年, 这些chi匪和赤婊子都应该彻底赶尽杀绝 ,他们对你诋毁谩骂、用水泼你,你把那些瞬间统统抛在脑后才走到了今天。已经没有路可以回到那年夏天之前,也早已没有方法可以回到屠杀和拷问之前的世界。


第六章 往花开的地方

◆ “这仇我一定要报。”

“你在说什么呢?”我吓了一跳,对他说:“你弟是被国家杀死的,要怎么报仇,要是连你也出事,我就真的不想活了。”

◆ 明明你的死又不是他害的,为什么在你的亲友中,他最先满头白发、拱肩驼背,难道他还想要报仇吗?

◆ “你要是现在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那里面只剩下有必死决心的人。”

◆ 因为我不晓得死后的世界长什么样,在那里是否也会相遇、道别;是否有脸孔、有声音;是否有欢迎或失落等情感,所以我也不晓得,究竟该对失去你爸这件事感到惋惜还是羡慕。

我只能单纯看着冬去春又来。春天一到,我一如往常地开始疯疯颠颠,夏天则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秋天时终于能好好喘口气,到了冬天,则把自己彻底冻结成冰,心脏和骨子里都一片冰凉,再也流不出一滴汗水。


尾声 雪花覆盖的烛灯

◆ 那段经历就像是一场核灾,附着在骨头与肌肉里的放射性物质,存留在我们的体内数十年,并且让我们的染色体变形,将细胞变成癌症来攻击我们的性命,就算死掉或者火化后只剩下白骨,那些残留物也不会消失。

◆ 一九七九年秋天,据说在镇压釜马抗争时,青瓦台秘书室长车智澈是这样对朴正熙总统说的:柬埔寨死了两百多万人,我们没理由做不到。一九八○年五月,在光州扩大示威规模时,军队用火焰喷射器朝街道上毫无防备的市民喷射,当时配给士兵的铅弹还是国际上基于人道禁用的。

就如同有特别残忍的军人一样,也有没那么好勇斗狠的军人。

一名空军部队小队员,把流着血的人背到医院门口仓皇离开。有士兵在接获集体发射子弹的命令时,为了不要射中市民而故意将枪身偏向。军人列队站在道厅的遗体前合唱国歌时,也有选择全程紧闭双唇不唱的士兵。这些都是外国记者透过镜头捕捉下来的画面。

留守在道厅里的那些市民军,也有着相似的善念。大部分人只领到枪枝,没几个人真正发射过子弹,被问到明知会是一场败仗为何还要留下的问题时,幸存的证人都给了我类似的回答: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要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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