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隆 | 关于井上有一:其与烦恼斗争的轨迹

文摘   2024-07-31 00:02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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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墨、和纸 1970 年 123 cm× 182.7 cm

《爱》  墨、和纸 1973 年 104.5 cm× 126 cm

《东瀛的钟声 :井上有一回顾展作品集》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编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24年4月

定价:36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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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井上有一

文/村上隆

20世纪80年代,广告业在世界范围内愈发举足轻重,平面设计师亦开始以艺术家的身份崭露头角。那个时期,DC品牌、美味生活、外国艺人皆逐渐进驻日本。“红色 ~ 绿色 ~ 蓝色的 ~ 群青!”连安迪·沃霍尔都开始在影视宣传中出镜。


这便是正值泡沫经济时期的日本。或许是意欲逆流而上,广告业界争相推举艺术家井上有一作为象征清贫的偶像。艺术家?实则书法家。


《噫横川国民学校》  1978年  墨、和纸  243.5cm×145cm

在战后的日本文化领域,书法日趋衰落,逐渐丧失了艺术的属性与机能。井上有一无畏时代与世相的变迁,独自进行着严酷的个人奋争,他激勉自己要始终不懈地坚持创作,艰辛度日。正是那样的他,反而作为时代的宠儿被推上神坛。


井上有一

我曾经观看过一段有关井上有一创作场景的纪录片,当时便备受感动。他说道:“我被世间认可也好,无视也罢,只管坚持做自己的事即可!”被推上神坛的井上有一略感羞涩,但他坚持与现状抗争,从未动摇“清贫”的精神根基。虽然心想“真要命啊”,却又被此难以名状的巧妙表达所吸引。


因而,我终究还是购入了井上有一的作品,目不转睛,置于身边,仔细观瞻。井上有一这预设脚本性质的作品。


《宁》  1971年  墨、和纸  123cm×169cm

《月》  1982年  墨、和纸  157cm×127cm

《圆》  1977年  墨、和纸  126cm×144cm

看似仿佛肆无忌惮充溢着肉汁和油脂的“牛排”,又仿似人类肉身的本来样态。虽说在媒体视角扮演了清贫的角色,但内心仿佛透露着并非完全认同此定位的态度。巨大的野心以及对于成功的憧憬焦灼着身心,郁郁寡欢,一直幻梦着幸福的瞬间,流露着这样的苦涩情绪。这便是那个时期的井上有一所建构的氛围,与我当时曾观看到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近期心目中的大师白隐高僧以及井上有一,在我的脑海中进行了蒙太奇。


《云无心出岫 》  墨、和纸 1976 年 92.7 cm× 74.8 cm

白隐。在他的书画作品之中,反反复复描绘着渴求自身的终结与解脱。这样的羁绊嘲弄着自身滑稽的现实处境,自嘲的强劲程度本身便化作作品的间架骨骼。


《夜鹰之星》 (宮沢賢治童話 よだかの星)
彩色铅笔、和纸 1984 年 42 cm× 64.5 cm

《鱼形水浊》  彩色铅笔、和纸 1984 年 36 cm× 75 cm

井上有一。其与烦恼斗争的轨迹。


这正是他面对战后扑面而来的“丰裕”而生成的应对方式。历经战争、九死一生的幸存者,甚至无暇自怜自艾、无暇怀揣侥幸、无暇质疑人生的赞歌。与来之不 易的和平之间的时代羁绊,与置身社会漩涡之中的欲望纠葛,缠绕混合于他的作品之中。他甚至于未及自嘲。


《贫》  墨、和纸 1973 年 126 cm× 165 cm

井上有一的作品《贫》。


有资金雄厚的企业作为后盾,《贫》斗胆诞生于这物欲横流的时代,意欲拭除享受“过饱”时代的罪恶意识。结果反而给广告提供了可借助进一步颂扬泡沫经济的巧妙手段。


《巧言令色鲜矣仁》  1969年  墨、竹纸  121.2cm×60cm

《必死三昧》  1970年  墨、竹纸  59.4cm×71.9cm

《莫妄想》  1970年  墨、竹纸  111.9cm×56.8cm

仿若明治时期被引进的西洋画,可乘之机的悲哀。大肆讴歌在日本并未生根的价值观并因此身心焦灼。战后艺术家表里不一的悲哀。也罢也罢,虽这么说,我也算是个向往美国的艺术家。与井上有一可谓一丘之貉。


《九霄云外》 (おほぞラハ古今和歌集)
墨、竹纸 1974 年 32.1 cm× 59.1 cm

《大巧无术》  墨、和纸 1969 年 128 cm× 59.1 cm

我所身处的当今日本世相究竟如何?


米其林星级世界第一多,自杀人数多,亦是长寿大国,人们争相竞拥无节操的“自由”。国家承受着不堪背负的的巨额债务,贫困的现实萦绕周身。


期间,我们一边借鉴跌落世界霸主宝座的美国所创设的现代艺术语汇,一面进行着自己的描绘。


《贫》  墨、和纸 1976 年 126 cm× 161.5 cm

《贫》  墨、和纸 1976 年 126 cm× 174 cm

《贫》……还是《贫》……


其所刻画的《贫》,揭示并证实了艺术市场的架构,是被操玩着的价值不断变化的游戏,胜负不定。泡沫经济时期,生存于日本的井上有一,以及高高在上的广告商同居于我的内心,我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艺术家。好似双重人格分裂,存在于一人体内。


我的“贫”并未混杂井上有一的苦闷,也并不存在那个以“贫”为标志鼓动自我的世界。仅仅是走投无路、游荡世间的双重人格。这便是我现在所绘制的作品《贫》。


然而,在这件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我本人不免思忖:“历经二十余年,凡此种种,浑浑噩噩,千呼万唤方才使出这精华之作。”


《大巧无术》  墨、和纸 1969 年 128 cm× 59.1 cm

因为,这是我初次得以在作品中安放真实的自我,居住于日本怀揣着空虚心绪的自我。


搞艺术,挺麻烦的啊。


我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了。



本文节选自:《东瀛的钟声 :井上有一回顾展作品集》
上海书画出版社,2024年4月

《东瀛的钟声 :井上有一回顾展作品集》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编

上海书画出版社

2024年4月

定价:36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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