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你呀?扎麻秃子地看见你,我差稀乎儿没认出来。”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忽听从走廊上传来一女同事惊惊乍乍的声音。
“扎麻秃子!”“ 差稀乎儿!”听到同事从嘴里蹦出这两句地方方言,我忍不住笑了,而办公楼里生硬的空气,也因这两句生动的方言变得鲜活起来。
正在乐呢,一朋友从网上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我早上上班时看到你跑滴达达神。”我赶紧回复:“时间有点紧,怕迟到哒。”她应:“你一个拚起睡撒。”
在沉闷的机关大楼听到原汁原味的方言,令我倍感亲切,而把地道的方言用文字表达出来,更让我感到别有情趣。忽然间,就因这几句普通的方言,我因工作而生的思想压力顿时缓解,精神也顿时振作起来。
于是,渐渐地,哪怕是在正规的工作中,我也爱上用方言来交流。我给一同事发信息:“到我这边来一哈儿,有滴尕事儿。”同事也用方言回:“等哈儿多,我现在不得闲。”我埋怨他:“平时不忙,有事找你时你假嘎麻嘎地忙。”一位同事在办公群上向我催要一个材料,我发牢骚:“信哈儿有人来办事信哈儿有人来办事,直把写得成器呀!”……
经常有意用方言来交流,我渐渐发现沮河两岸的语系亲切,委婉,生动,朴实,有着丰富的知识和趣味内涵。你瞧:用“门儿”、“ 钱儿”、“会儿”、“先会儿”、“三不知儿”等词语来表示时间,多朴实呀!表示抱怨和责备的如:太会摸哒、象个苕、搞不成器、哇哇地会嚼、懒哒抽精、指望你是日古子……很形象吧?表示称呼的,称外婆为“嘎嘎”,外公为“嘎公”,更有趣的是有些地方还称姑妈、姑姑为“孃孃”,叫得真叫一个亲甜!
沮河两岸的方言中的许多名词也非常生动有趣,如:马力光、磕膝包儿、话婆婆儿、颈扛、人来疯、急做包……
记得有年回乡下过年,地上落很厚的雪,我们在场子边上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婆婆推门出来冷不丁看见,惊呼:“我的个天啦咣咣槌,好大个雪人儿。”家里的小朋友一听,大概觉得“咣咣槌”有趣,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从此好长一段时间,他一张口就是“咣咣槌的个咣咣槌”,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那是相当喜气。
有三个字在沮河两岸的方言中用得特别频繁: 尕、哈、撒。你听,嘀尕、指尕、指尕壳、雀尕,听起来多富有童趣!而在任何动词后面加上一个“哈儿”,即使是命令性的语言也变得亲切委婉,如:讨论哈儿、修改哈儿、到我办公室来一哈儿……有了这“哈儿”,你一定没有那种被权位所压的不爽吧?“撒”用到祈使句尾,加重语气的同时也让人感觉轻松活泼,不信你听:快点来撒!站整齐撒!让开哈儿撒!
久在职场,已难得听到和说起方言了。记得小时在沮河同岸边的乡下,每天沐浴着淳朴的乡风,随着大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亲们用质朴的方言启迪了我们的智慧,并引导我一天天成长。那时人心简单可靠,世界清晰明了。后来外出求学,随着书本知识的积累,这些带有浓重地方特色的方言渐被书面语言所代替,我渐渐遗忘,抑或说是不屑于再用这些方言了。工作后,每天看到的、听到的、说出的、写出的,都是或古板正经或冠冕堂皇的书面语言。人的心思不再清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好象被书面化的语言修饰过一样,总让人感觉有那么一点点距离。而朴实的方言,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让冷淡的心生出暖意,让戒备的心解除隔阂。
其实,地方方言作为一种人际交往的系统符号与工具,不仅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同时具有承载地域文化的功能,她蕴含的内涵是丰富的,无穷的。为什么四川话会在影视中大行其道?因为四川话抑扬顿挫的音调,暗藏机锋的犀利,无不体现着四川人的机智幽默和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以及深厚的巴蜀文化底蕴。同样,沮河两岸的方言也蕴含着丰富的荆楚文化内涵,同样是值得品味,值得深究和发扬的。
爱家乡,爱沮河,爱沮河两岸的家乡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