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作弊者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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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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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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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在时空中作弊，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找到了最合适的工作，选择了灵魂和肉体都无比匹配的结婚对象，培养出了最优秀的孩子，拥有优渥的物质生活和体面的社会地位……我的社会地位、影响力和金钱，甚至让我有能力左右市政保留这片废弃的公园。

我有选择困难症，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就连吃苹果这件事，我都要犹豫下是吃左边的好，还是右边的好，更不要说选择结婚对象和找工作这种大事了。

一度我十分痛苦，选择了A就会忍不住想，假如选择B会是什么样？对于我而言，未被选择的那条路上风景好像永远会更好。

就在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破解之法。

那是一个无聊的午后，我吃完饭后到一个废弃的矿石主题公园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塔下，塔下有一座腐朽的凉亭。亭中红漆剥落，地上满是落叶。我走得有点累了，便挑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我一边沉浸在没有选择另外一家餐厅吃饭的后悔中，一边刷着某款红色社交软件。突然，我发现一个博主po出的风景照片跟我之前发的很像，便点开她的头像进入主页。我惊讶地发现她好多生活轨迹跟我差不多；习惯、爱好也完全一样，都喜欢旅游、美食和帅哥。

我第一反应是谁在恶作剧，把我的照片下载后又发了一遍。但仔细研究后发现，虽然地点、事件相同，但拍摄的角度略有不同。如果不是她个别动态的时间戳比我还早，我还以为这是一位跟踪狂。

更诡异的是，其中有一张照片露出了她的背影，身材发型跟我一模一样。我在同一时间也跟当时的恋人去了那座寺庙游玩。不同的是，她穿着蓝色的裙子，而当时的我穿着红色的裙子。

买这件裙子买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纠结到底是蓝色还是红色。当然最终我选择了红色。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私信她，想了解到底怎么回事。在聊天中我惊讶地发现，她就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我。接着，我用“图片搜索”功能，又找到了其他平行世界的我，一共有八个。我给她们用1到8编号。

而且，我发现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能在这个凉亭中才能搜索到她们。看着旁边巨大的信号塔，我推测，这里可能是某种平行世界网络信号的交汇点。

我不动声色，默默删掉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po文，并扮成知心姐姐的角色。每当她们选择困难的时候，我就会及时出现，给她们适当的建议。

我并非是什么好心人。

我这样做全是为了我自己：我给她们每个人的建议时间都提前，然后再找她们探听后续的结果和心情；最终根据她们的描述，进行对比，再做出自己的选择。

比如，我要购买一台手机，拿不准买什么型号。平行时空的“我”们当然也面临这种难题。于是我建议她们分别购买不同的型号，并在随后做出跟“更开心的那个我”同样的选择。

凭借对“自己”的了解，我总能说服“我”们做出不同的选择，并从她们的试错中获利。

“藏好自己，做出判断。”我对自己说。

靠着在时空中作弊，我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找到了最合适的工作，选择了灵魂和肉体都无比匹配的结婚对象，培养出了最优秀的孩子，拥有优渥的物质生活和体面的社会地位……我的社会地位、影响力和金钱，甚至让我有能力左右市政保留这片废弃的公园。

代价是1号离婚，3号失业，4号的孩子得了躁郁症，5号老公出轨，6号失去了一条胳膊，8号遭遇重挫一蹶不振……做了错误选择的她们，此后的人生也与我渐行渐远，就像旅途中不断远行的分岔路。

最开始我也会愧疚和自责。比如那个孩子患上抑郁症的4号。那时我刚为人父母，拿不准该如何教育孩子，在“鸡娃”和“快乐教育”之间摇摆。

“为什么不找两个‘我’试试呢？”我想。但我还是下不定决心。因为如果影响的只是另一个“我”倒还罢了，这还关系着一个孩子的命运。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4号发来了消息：

“小孩马上要小学了，我不知道该不该‘鸡娃’。‘鸡娃’的话小孩太辛苦，不‘鸡娃’又担心小孩输在起跑线。”她说，“这么多年，你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可以说全仰仗你的建议，我才有了今天。如今孩子教育的问题能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这个问题么，有点麻烦，还是要因人而异的。”我模棱两可地说，尽量客观公正，“不过，西方奉行的‘快乐教育’那一套的大多是平民阶层，他们的精英教育比我们还卷。”

“那么，你是推荐我走‘精英教育’的路线喽？”

“那倒不是，我只是发表下我的看法。最终的决定还是要看你自己，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我说。我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有时候越是急切，事情进展反而没有那么顺利。

“嗯，好吧。我再想想。”

我看她没有上当，便再给她致命一击：“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想想小时候妈妈对你的教育，如果不是她的‘严厉教育’，你有今天吗？说不定没考上大学，不知道在哪个工厂打螺丝。”

“啊？你怎么知道我妈对我很严格的？”

“没有啦，我只是随便猜猜，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有一位严格的母亲啦。”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拥有几乎相同的过去。

她停顿了很久，终于回复：“好吧！我决定尝试‘精英教育’了。”

而对5号，我则建议她进行“快乐教育”。“你忘记小时候身上挨的板子了吗？那些伤疤虽然愈合，但心里的痛苦也能一起消失吗？就算你现在取得了成功，就真的快乐吗？面对大事小情，至今都无法痛快地做出选择，这难道不是太过于渴求成为‘完美之人’反噬的结果吗？”我对5号发起灵魂拷问，她迅速败下阵来。

就这样，在她们脑海中“一黑一白”两个小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恰如其分地出现，往不合心意小人身上踹上一脚，便决定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而这期间，我对孩子秉承中庸之道，一边了解4号和5号孩子的动态。三年后，4号的小孩虽然成绩拔尖，但出现了自闭、精神恍惚等症状；5号的小孩则次次考倒数，成了班上的问题学生。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的孩子比较适合“快乐教育”和“精英教育”结合的方式。于是，我立刻制止她们，但已经为时晚矣。5号的孩子虽然是班上的“吊车尾”，但身心基本上还算健康；4号的孩子就比较惨了，确诊了躁郁症，只好休学治疗……

自责的同时，我也试图尽量弥补。然而，4号往后的人生就像突然偏折了一度的平行线，与我渐行渐远。我的人生对她而言，再也没有参考价值。比如在我思考给孩子选择哪所重点中学的时候，4号来咨询我给孩子选择哪家精神病康复医院。我当然无可奉告，选择消失下线……

愧疚是当然愧疚，但我更多的还是后怕：幸亏我提前用4号尝试了一下，不然说不定现在正在为孩子的医院发愁。

“我只是给了她们建议而已，并没有要求她们做什么。一切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渐渐地，我把那些坏掉的“她们”遗忘到了脑后。

目前只剩下2号和7号在联系。她俩和我最相似：我们拥有一样的爱人、工作和孩子，人际关系也大致保持一致。她们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互联网上从未谋面的知己。

由于多年听从我的建议（其实是幸存者偏差），她俩获得了跟我一样成功、舒适的生活。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对我的建议简直犹如圣旨。而我也越来越谨慎，不再轻易用她们进行无谓的尝试。毕竟只剩下2个人，意味着面临重大选择时，我只剩下两次试错机会。

年轻的时候，我听过一句话，叫“越努力，越幸运”，后来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而是“越幸运，越幸运”。当你拥有了好的工作，优秀的追求者也会自动出现；有了多金帅气体贴的丈夫，大概率也会拥有更好的孩子……

渐渐地，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对我而言，都如路边廉价的野花野草般触手可及。多年优渥的生活，让我物质上的渴求越来越少，精神上的躁动却越来越狂热。

这天，我照例来到凉亭，分别给2号和7号发去消息。7号不知道在忙什么，也可能是时空误差的缘故，她回消息总是比其他人慢半拍。

果不其然，不一会，2号就首先回复了消息。

“好烦哦，我觉得世界上简直没有什么所求了。”她说。

只有我知道，她这不是凡尔赛，而是真的无欲无求到空虚。叔本华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欲望一满足就空虚，不被满足就焦虑，人生就是在这两者之间不断摇摆。

“好想做些刺激的事情。”她说。好想做些刺激的事情，我想。

“你想做什么呢？”我问。

“就是一些刺激的事情。你知道的，我老公他越来越那个了……最近竟然还跟我吵架。”2号对我无话不说，包括她老公的生理状况。当然，这些她不说我也知道。

“那就去做呗！”我说。

“但我害怕失去现在幸福的家庭。你知道的，他有情感洁癖。如果发现我出轨，绝对不会原谅我。”她说。

“你既然这样问，应该是有差不多的目标了吧？是不是很心动？”我知道最近有个健身教练在追“我们”。

“你怎么知道？他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很有活力，让我忍不住想起蓬勃的生命。跟他在一起，我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我懂你的感受。”没有人比我更懂她的感受。

“要是有人替我做就好了，做完再跟我详细描述一下过程。就好像我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还不用承担风险。”

要是有人替我做就好了，我想。“傻姑娘，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人代替呢！就算做了也不能替代你自己的感觉。要想体验真实的生活，必须去爱、去哭、去受伤。”我说。

我就像一个愚蠢的心灵鸡汤导师，忽悠着不谙世事的40岁少女。她20岁以后的人生基本上都是我在引导，靠着做出一个个“正确”选择过上如今优渥的生活，因此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毫无戒备之心。

“可是，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照我说的做，他肯定发现不了。你别忘了，以前你听我的，哪次出过错？再说他居然敢跟你吵架，你何不趁此机会给他一个教训呢？而且，你并不是真的爱那个教练，只是想享受身体一下上的快乐。你有权利让自己的快乐。”我一边怂恿一边刺激她。这些都是我，也是她内心萌动的真实想法，因此很有说服力。

她被我说动了。接下来，我按照自己的欲望，给她设计了一套方案。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来到凉亭，向她探听“刺激”的剧情，可惜消息发过去半天都不回我。第三天也是如此，她的动态也没有更新。

我心中惴惴不安，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或许是太开心了顾不上跟我聊天也说不定，我这样安慰自己。

事实证明，我确实多虑了。

第七天下午，她更新了动态：一张西式晚餐的照片，海上绚烂的日落作为背景，配文：“好久没这么放松了。”

我给她点了一个赞，评论：“恭喜得偿所愿！”然后私信她：“感觉怎么样？期待你的分享。”

大概过了3分钟她才回复：“抱歉，这几天出国度假了，没有顾上回复消息。”

“感觉当然很棒，感谢你的建议！你的计划很好，我跟小鲜肉度过了完美的一周。我们这几天来了大概10次，以前简直白活了。每次结束，我觉得就算立刻让我去死也值得。”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她这几天以出国考察的名义，跟着教练去东南亚玩了一圈，潜水、开飞机、骑大象……无处不在的爱欲贯穿着整个旅程，但是每讲到关键之处就嘎然而止。

“展开说说呀？好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啊！”我着急问。

“太羞涩了。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啦！”她配上一个害羞的表情，“你那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试试呢？你身边也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求你啦，拜托给我讲讲嘛～”

“真的不行啦！我去洗澡啦，他还在等我呢！明天回国，到时候就没那么自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拜拜啦。”她说完就下线了。

欲望像一窝蚂蚁在我心头乱爬，折磨得我痛不欲生。深夜，我一遍遍读着她的文字，想象着他们的疯狂之旅。我嫉妒得发狂，同时又憎恨着自己的懦弱。

第二天，我又跑到凉亭去找2号聊天。她说今天已经回国了，回来路上趁空乘不注意，在飞机卫生间里还来了一次。

“我们正在进行的时候，飞机遇到了气流，高空失重伴随着那个霎那间一起涌来……啊……真是妙不可言。”她说，“真的，你一定要试一次。到时候你会来感谢我的！”

“你老公完全没发现吗？”我有点心动，但还是有所顾虑。

“他啊，天天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注意不到我呢！他这几天带孩子回老家了，估计还跟我生着闷气，连电话都没打一个。”

正在这时，私人教练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现在路过你那边，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他还是那么契而不舍。

“好……”我的手指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打着字。

心底防线一破，待到见了面，我便再也控制不住，与他在废弃公园的角落里便干柴烈火般燃烧起来。

正在意乱情迷之时，他突然叫停。

“不行，我是真心爱你的，不能跟你在这里媾合。”他认真地说。

“啊……那我们去开房？”我大脑缺氧，简直喘不上气来。

“在这边会被人发现的。对了，我们公司最近要去东南亚那边开连锁店，你跟我一起去考察项目怎么样？”

啊！终于要来了吗？我回味着2号说的潜水、飞机、大象，肆意的人生，迸裂的快感……终于点点头说，“好。”

第二天，我拉着行李箱，跟教练一起坐上了飞往T国的航班。下了飞机，我觉得很累，钻进出租车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讶异地发现自己在一个废弃的厂房。

原来这是一个诈骗团伙，他们专门诱骗有钱人，将他们骗到国外“杀猪”。教练就是最初的一环，承担“诱饵”的角色。他们早把我调查了个门儿清，契而不舍跟了两个月。但我总是难以下定决心，正当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我上钩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的手脚被绑在椅子上，全身只有嘴巴能动。

“要什么？当然是要钱。你那么有钱，随便给我们几百万就可以了。”他换了一幅面孔，狞笑道。

“我没带那么多现金。你放我回去，我就给你。”我努力想着脱身的办法。

“不用那么麻烦，让你老公打钱过来就可以了。来录个视频吧，不过你现在看起来不够可怜。”他说着走了上来，蒲扇大的巴掌对准我的脸颊挥了上来。

伴随“啪啪”两声，一阵疼痛剧烈的疼痛在我的口腔炸裂开来。我满嘴都是血腥之气，的牙齿犹如一颗玻璃珠，被打的稀巴烂。我啐出一口鲜血，牙齿碎片落在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

我头晕目眩，脑袋里好像有一台螺旋桨嗡嗡直叫。晕过去前，我看见旁边有一个皮肤黑黑的本地人举着手机在拍视频。

老公收到视频后立刻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了钱。但绑匪们还是不满足，又勒索了一大笔。我多年积攒的财富一日散尽，几乎倾家荡产。

我被关在笼子里，像狗一样养着。三天后，我已经奄奄一息，巨大的绿头苍蝇围着我嗡嗡转，仿佛在等待我死亡的第一时间大快朵颐。多年养尊处优的我从未遭此大罪，我哭着求绑匪们放了我。

“呵呵，你还是那么蠢。来了这个地方，还想走，真是天真的可以！”他看着我，淡淡地说，“不过你老公还真是不错，为了你愿意舍弃那么多。他还问我怎么联系上你的。还用问，当然是你沉迷的那个‘小红页’啊！”

突然，我感觉胸口一阵凉意，低头发现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慢慢没入我的胸膛。

原来刀尖进入心脏是这种感觉，就像十万次撕心裂肺的后悔：先是冰凉的触感，然后才是细致入微的疼痛，最后是绝望的颤抖和麻木……

我终于明白，2号早其实就死了，死于跟我断联的第三天。她老公登陆了她的社交账号，翻看了我与她十几年来的聊天记录，或许是看到了我得IP地址，或许是从我po文中发现了蛛丝马迹，总而言之推测到我的真实身份，于是展开了一场“跨宇宙复仇”。

我全身发冷，自知命不久矣，哀求道：“最后一个愿望……给我手机……我要发几条消息。”

匪徒把手机递给我，“只能发一条哦，根据经验，你还有10秒钟就要死了。”

我心头一震：阿西吧！死到临头还是躲不开做选择吗？

我点开那款红色的社交软件，看到2号给我发来消息：“感觉怎么样？快要死了吧。”

我没有回他，因为只能发一条。

我点开7号的对话框，颤抖地发出最后一条私信：“对不起，我利用了你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要学会自己做决定，不要轻信任何人的建议。”

在我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一向慢半拍的7号秒回：“好可惜，又报废一个。”

电光火石间，我蓦然想起，当初就是她给我“灵感”，要我用别人试错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