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始冷起来了,尤其是今天的晚上,下午5点多的时候感觉天已经黑了,我刚从云南北路和朋友分开,自己去找地铁站。我依然不是很会找路,也很不习惯用导航,有时候我会胡乱走路,走着走着我会找到那个要到达的地方。
我出门的次数不是很多,大多时间在大房子里面,每天来看我、找我谈事情的人就可以把日子填满了,所以很多年里面,我通过一个房子了解外面的世界,感知城市和世界的变化。这段时间,很多从国外回来的客人,她们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虽然最开始都是我们的客人,可是在心里,更像朋友一样的。她们回来看望大房子,看望我。这样的惦念在上海这座城市当中并不常见。我心里总是常存着一些非常温柔的东西,我想,这是爱着大房子的人们给我的。
今年不太一样,我开始去了小岛,从夏天到秋天,现在是冬天了。我对小岛的喜欢就像对土地的喜欢一样,我尤其喜欢大自然,我想我生命的能量和它长在了一起,从小到大,这股力量从来没有在我身上离开,我依然可以感知和联结到这样的力量,因为这个,我心里也常有感激。
我从云南北路走啊走,走到了南京东路,走到了步行街,然后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今晚的天气可真冷啊,我打了一个寒颤,四处看周围的环境。灯火通明的南京路,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很少来这里,很少感受这个城市里特别忙碌又繁华的那部分。所以,新奇、陌生、孤独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我带了一个耳机,里面播放的是音乐,我处在一个很繁华的城市里,好多年我竟然忘了这件事。因为我在大房子的这些年,不怎么感受到自己在一个大城市。
我生活在苏州河边,厨房和大房子就长在苏州河边,河流的力量是平静又充满暗涌的,它像极了我的性格,又像极了大房子本身。而黄浦江畔是另外一种场景,可是上海这座城市是非常奇妙的,它真的很包容,包容到可以接纳像大房子这样的地方存在。它也很接纳,接纳一个普通女孩来到这个城市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这个晚上,我站在南京路的步行街上,一下子就不知道往哪走,就像某一刻,我觉得时间不存在了,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有些恍惚,然后有一些不知所措,我特别想给一个人打电话,但又不知道该打给谁。
五彩的霓虹灯,商场里来来去去的人流,我继续往前走,有人拉住我让我去商场体验什么东西,我说我不需要。越走越远,我还在找地铁站。接了一个电话,是工作上的,我在电话里说了很久工作上的事情,那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我的语气应该很正常,说起现在的处境,明年想做的事情,还约定了下周二要一起见面谈工作。一切都很正常,可是挂了电话,我就哭了。
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流泪。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了,我走到了外滩,对面就是东方明珠,黄浦江畔人好多,大家都在拍对面的建筑,标志性的上海。我拍了一张,越过所有人的人头拍了夜晚中的东方明珠。上海,是很多人的梦想吧。
晚上的风有一些大,可是走着走着也就不冷了,因为是一个人,我就开始胡乱走路,想走哪一条就往哪里走,所以我看到了很多不曾看到的景象,小饭店的老板娘,高档餐厅的服务生,冬夜里的水果店,还有两层的观光大巴,我好想坐上去,好想坐公交车啊,随便可以把我带到任何地方。
像在一个城市流浪一样,不管多么不认路,有地铁就可以回到家。回到苏州河边,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家里有温热的水,一切又变得熟悉了起来。
记录下这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也许没有意义,它只是这365里普通的一天,可是,我想我会记得它,是因为在这个冬天的上海,我一个人在路上,有过的那一刻恍惚的孤独感,是如此的真实。
也是在今天,我知道从小我看着长大的一棵树没有了,我妈让人把那棵树砍掉了。这样的伤心都很难讲,就像我妈会说,那不就是一棵树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像家里人一直问你你结婚了吗,要生孩子吗,可是很少会问你开心吗,你在外面受委屈吗。她一直不知道,所以她永远不能了解,一棵树对我有多重要。
是的,因为失去了童年的一棵树,我在南京路上伤心了很长时间。可是,我没有办法给任何人打电话说这件事。一个大人了,为这样的事情哭,是很幼稚的吧。
可是,我真的很难过。像失去了一个陪我长大的朋友。
希望那棵树有根在土壤里,希望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棵小树苗再次长出来。
我心里还有这样一个期待。所以我擦了擦眼泪,继续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