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乐的幕后知识你知道多少？

/本期嘉宾/

张亦弛

演出策划、艺人经纪

空间运营、艺术教育

古典音乐行业的“探险家”

因为从小学单簧管，加上在音乐学院学习艺术管理专业，我平时经常接触古典音乐作品。在古典音乐作品里，我能感受许多现实中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记得第一次参与的巡演工作，我工作的团是俄罗斯马林斯基交响乐团的巡演。为了保证演出质量，艺术家要求室内温度必须有20度以上。那会儿是冬天，剧院的室内温度不够，我们临时买了许多工厂用的暖风机放在剧场里，最终达到了艺术家的表演温度要求。酒店分房，艺术家水土不服……诸如此类的琐事层出不穷。可当我在后台听到演出之后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时，突然觉得这些掌声也有我的一部分，所有的焦虑烦闷也在那一刻烟消云散。热爱是支持我继续在这个行业做下去的原动力，在古典音乐行业里，我们的工资虽远远低于我们对它的热爱程度，但你会收到在很多行业里感受不到的精神回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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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毕业于天津音乐学院艺术管理专业，从业经历一直在古典音乐行业当中。第一段经历是在吴氏策划做演出巡演工作，第二段是在库客音乐北京国际音乐节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其中我负责工作包括“青培艺术展演”的项目、古典音乐智能音箱和BMF Club等的相关工作。从库客音乐离开之后，我到了美杰音乐，主要从事经纪人和空间运营的工作。基于之前在古典音乐行业当中获取的经验，未来我更偏向做高校教师，以及与古典音乐产业、艺术管理相关的学术研究，同时也会做一些艺术教育、艺术普及的项目。

古典音乐产业是整个文化产业的一个分支，大致包括音乐创作、演出制作、出版发行、艺人经纪、版权运营和古典音乐教育。在古典音乐出版与发行中，比较重要的是唱片公司，一般包括音乐创作、音乐制作、版权运营等工作。我们比较熟悉“三大”唱片公司，即环球音乐、索尼和华纳，其中环球音乐的子公司“德意志留声机”是古典音乐当中比较重要的厂牌。除了传统的三大唱片公司之外，拿索斯这家古典音乐独立厂商也值得大家注意。

第二个重要版块是古典音乐现场，一端是剧院、音乐厅、乐团和音乐节，一端是音乐经纪公司。音乐经纪主要分为两种，一是艺人经纪，像美杰音乐、如歌文化、阿卡迪亚极致音乐等。二是巡演经纪，如吴氏策划、保利斯特朗等。

第三个值得关注的版块就是古典音乐教育。在大家以往的印象中，古典音乐教育是一些琴行教育机构等单打独斗的小公司。但随着中国音乐教育的不断发展，很多集团包括投资机构、大型音乐公司，都把目光投向了古典音乐教育版块，出现了很多如央音展演、青培艺术展演等展演类项目，此类项目所覆盖的人群和资金收益情况可能比古典音乐现场还要高。

古典音乐剧院端有一套较为标准化的流程，但是对于古典音乐经纪公司来说，由于公司体量较小，大家都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和行事风格。虽然古典音乐行业工作要求我们有较强的随机应变能力，但从管理角度和行业发展来看，无论我们处在什么样的产业，无论产业规模大小，标准化、流程化是实现高效运作的重要因素。在这一点上，吴氏策划部门之间的分工、演出制作流程、巡演经纪流程在行业中比较规范。另外一家公司是库客音乐，作为一家上市的古典音乐公司，它的管理体制会更加规范。对于实现古典音乐演出运作流程高效与创新，我认为标准化和流程化至关重要，在未来发展过程中，相信大家会逐渐完善。

以我的经验来讲，古典音乐市场的受众基数小，但是相较于其他艺术形式，古典音乐受众粘性是比较大的。我认识非常多的乐迷，他可以自掏腰包买机票，飞到世界各地追他热爱的音乐家和音乐作品。比如，德国有一个古典音乐节叫拜罗伊特音乐节，这个音乐节每年上演作曲家瓦格纳的作品。很多乐迷在每年夏天从世界各地飞到拜洛伊特，就来看瓦格纳的歌剧。

我们走进国外的音乐厅和歌剧院，你会发现观众年纪比较大。之前我们调研过很多国内外艺术行业从业者，他们都有一个共识：古典音乐是有一定门槛的。当人到了一定年纪，有了更丰富的阅历和知识，他会自然而然地接触古典音乐，走入音乐厅，这也是古典音乐在西方世界“头发花白”的原因之一。尽管受众基数小，但是古典音乐演出上座率还不错。在国内，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当家庭富足起来，让孩子学习古典乐器演奏成了一种潮流趋势，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接触古典音乐、学习音乐。虽然他们长大不一定会从事音乐行业，但他会关注到古典音乐，进而走入剧院观看演出，这也是我们受众比较年轻的原因之一。

如何进行古典音乐的受众拓展，在国内外都是一个热门话题。现在，我们看到一些古典音乐艺术家出现在综艺节目中，像吕思清老师参加“向往的生活”，观众会通过综艺开始关注古典音乐家的作品。对于剧院、乐团而言，他们会做一些普及类音乐会，以及艺术教育的项目。剧院的艺术教育一般分为两种，一个是公教类的艺术项目，另一个部分是营利性的艺术培训。在公教版块，政府每年可能会有相应的补贴，一些基金会也会拨专项基金来做这些事情。像国家大剧院，它会定期做一些讲座和艺术活动，走入中小学和社区。在活动中加强对艺术质量的把握，对青少年进行规模化、标准化地引导，对拓展古典音乐青少年受众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也希望做一些跨界合作，让古典音乐走入更加普适性的大众文化中。在受众拓展这一方面，我们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古典音乐经纪业务包含了现场执行和现场之外的工作，有的公司将经纪工作分为市场部、执行部等好几个版块，有的规模较小的经纪公司往往由一个执行经纪人负责一个或几个艺术家。总体上看，经纪人需要负责三个方面。一是前期的市场拓展，需要联系剧院乐团，跟他们介绍艺术家的作品和亮点，能否参与某个演出项目中。二是要关注艺人本身，根据艺术家的性格和艺术特点，做相应的职业规划。思考艺术家的市场定位和哪些品牌比较契合，去找到相应的品牌谈商务合作。三是现场执行工作，比如带艺人到各个剧院做一些现场的沟通和对接，需要经纪人在现场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所以说，经纪人更像是一个全盘把控的这个掌舵手，从艺人定位、宣传亮点，到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是要操心的。需要有掌握全局的能力，也要足够细心能够灵机应变。

在挖掘新人这块，古典音乐类的公司一般是通过国际比赛关注到崭露头角的新人艺术家，开始给他们做职业规划。对待不同的艺术家，有不同的定位规划，不同的定位就产生了不同的工作。有的艺术家是社交型的，而且形象比较好，我们就会给他规划一些商业的活动，以及相关资源的倾斜；有的艺术家可能更专注于自己的音乐发展道路，我们就会把重心放到他技术的提升，以及给他推更多的专业乐团合作计划等。

我觉得古典音乐的策划基于它的艺术形式，策划更多体现在音乐会的形式和作品。一般在剧院、音乐节当中，最重要的部门是节目部。节目部的工作重心多放在节目策划和艺术家的邀请上。比如说我们要做一个贝多芬诞辰的音乐会，我们一定会找诠释贝多芬作品非常好的音乐家。艺术作品先行，之后才是对艺术家的定位和策划，所以从专业的角度上，古典音乐节目策划对我们来说更重要一些。当然现金流量经济下，古典音乐的偶像明星也是艺术机构非常看重的因素。

像柏林爱乐乐团的演出季，萨尔茨堡艺术节、BBC Proms每年的策划都非常棒。国内古典音乐策划这块，西安交响乐团无论是从演出季策划、跨界合作还是品牌宣传，都是行业内比较出圈的。而上海交响乐团的MISA（上海夏季音乐节）把古典音乐与其他艺术形式跨界融合，也做了大量好玩的创意策划。北京国际音乐节也特别重视跨界，锐意新形式、新技术的跨界融通。比如3D歌剧《湮灭》、虚拟现实（VR）音乐体验剧《捌》。还有一年做了一个婚礼主题的沉浸式歌剧《奥菲欧》，进门的时候演员先给发请柬，仿佛真的进入到了一个婚礼现场，然后再引导进来听音乐，这个都是古典音乐在内容和形式上做的尝试。 

古典音乐的线上演出和线下演出，是我们一直在讨论的一个话题。有一部分人非常斩钉截铁地说，古典音乐是现场艺术，观众不坐到音乐厅的座位上来听艺术家演奏，音乐的损耗会非常大。从艺术的欣赏角度来说，古典音乐现场演出是它最主要的一个演出类型。从音乐家的角度来说，观众可以给艺术家很多临场反馈，他会根据现场的反馈表演越来越激动，对音乐的演绎也会更好。至于线上演出，我觉得更多是一种受众拓展和品牌化的方式。人们在线上听了某位艺术家的演奏，下次就可能买票去听他的现场音乐会。对我来说，线上演出更像一种宣传推广方式，而不能作为古典音乐主要的演出方式存在。基于此，我们看到无论是国内的国家大剧院，还是国外的柏林爱乐乐团等等，他们都在做线上数字音乐厅此类服务。这一部分的收益是有的，但是相较于现场演出来说，收益则相距甚大。大家更多是用这种方式来了解古典音乐，走入古典音乐。对于资深乐迷来说，在没有现场演出的时候，线上演出是我的一种补充。对于两者的比重关系，在古典音乐领域现场演出一定是大于线上演出的。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现场演出占比也是比较大的。

古典音乐在新技术发展上比较缓慢，当一项技术比较成熟之后，古典音乐才开始往前跟进。当然，这一现状也受制于古典音乐的受众规模，没有更多资金流入，它的新技术也发展相对缓慢。苹果近两年才推出Apple Music Classical的APP，国内较大的音乐流媒体平台也只是推出了古典音乐版块。古典音乐并非排斥新技术，而是需要一定时间完成自身的更新。同时，从事古典音乐产业的人也比较少，通常情况下，无论是在乐团还是经纪公司，一个人要身兼数职，没有其他时间精力去研究新技术应用，这也是新技术在古典音乐行业发展缓慢的一个原因之一。

当然，时代会推着一个产业往前走，随着产业技术升级，古典音乐势必会融入新技术，但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古典音乐教育版块，已经有一些公司在做新技术尝试，比如库客音乐做了音乐智能教室，小叶子这家公司也在做智能音乐教育的相关工作，相信未来新技术和古典音乐会有更多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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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演出市场暂时呈现两极分化状态，名团名家卖得好。像今年由上海国际艺术节特别策划的“柏林爱乐在上海”项目，票价从380元到2980元，开票没多久就已售罄。对于有流量的艺术家、知名乐团，大家非常舍得掏钱购票，但是对于一些没有流量但专业性强的演出，此类音乐会卖票仍然非常困难。两极分化的市场环境，迫使青年艺术家要绞尽脑汁地去做新媒体，补充自己的流量。吕思清、吴牧野、朗朗等艺术家在综艺节目后，流量提高，进而吸引了更多音乐会观众。再有彩虹合唱团通过在自媒体平台的运营和出圈，培养了许多忠实观众。

在未来，古典音乐名团巡演的收益也还是会在波动中稳健增长，但对于缺少流量的普通艺术家来讲，演出市场仍然非常难做。怎么让越来越多的人走入剧场欣赏古典音乐，需要未来艺管人一以贯之的努力坚持。

我会建议未来想进入古典音乐行业的同学，关注这三个方面。首先大家需要去补充自己的音乐知识，基础乐理、音乐史、古典音乐作品等等，都需要自己不断积累学习，避免在跟艺术家、乐团打交道的时候，自己一概不知。其次是语言，因为古典音乐是西方的艺术，所以需要我们可以用英语流利地沟通。在掌握英语的基础之上，学习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等其他语种，也能更好地帮助你沟通并理解艺术家和音乐作品。第三点是文化环境，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建议去西方国家学习与生活一段时间，无论是项目交流还是修学位，对古典音乐和整个行业发展的理解还是比较重要的。西方国家的古典音乐发展时间比较长，他们的行业运作方式也比较完善和成熟。大家从国外学习到了一些先进的经验之后，再根据国内的具体情况应用，操作起来会更加娴熟。

幕后蜂巢行业说 X 张亦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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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主持人｜廖芷晨 唐漓江

采访对象｜张亦弛

文字整理丨潘芮欣

视频剪辑｜姜欣姚

推文排版｜谢筱竹

审核｜唐漓江 张亦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