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时光中的年味

文化   2025-02-03 18:15   河南  

◇于辉

        时间一进入腊月,年的味道就愈来愈浓了。那些记忆里的时光,总会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感到温馨而美好。
熬腊八粥
        儿时的年味,最先从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开始。
        腊八这天,天还没亮,母亲便早早起床,拿出头一天晚上就挑选好的食材,为熬腊八粥做准备。母亲准备的食材,异常丰富,有红豆、豌豆、糯米、莲子、枸杞、葡萄干等,是平时喝惯了红薯稀饭的我不常见的。她动作娴熟,将这些食材一一淘洗干净,然后放到锅中慢慢煮。食材混合在一起,五彩斑斓的样子让人垂涎欲滴。
        灶房里,母亲加柴,风箱呼呼地响,炉膛里的火光,欢快地跳动,一上一下照亮了她的脸庞。她时不时地会揭开锅盖,拿勺子轻轻推几下,以防食材粘连锅底。四十分钟左右,腊八粥变得越来越黏稠,颜色更是红得诱人。这个时候,我们姐弟几个早已起床,眼巴巴地围着灶台,恨不得吃个肚儿滚圆。
        终于,一锅香甜又热气翻腾的腊八粥出锅了。母亲刷好碗,给我们各自盛了一大碗。我们顾不着烫,张大嘴巴,像一只只贪吃的小猪,吧唧吧唧地就喝了起来。我们喝得额头直冒汗,而后擦擦嘴巴,是那么心满意足。
        母亲看着我们,笑着,那笑容如冬天的阳光一般温暖。
赶大集
        父亲做小本生意,每到腊月,就会格外忙。每天五点,他把豆腐和豆芽装上三轮车,然后蹬着到十几里外的大集上去卖。此时的我,已放寒假,也会每天骑着自行车,踏着茫茫夜色,在天寒地冻中跟着他去赶集。
        到了大集上,行人寥寥无几。父亲挑好一个最佳位置,把豆芽豆腐摆到合板上,静静等待着顾客来临。天色渐亮,赶年集的人来了,父亲热情地为顾客打包称重,我则收钱找零。水淋淋的豆芽,父亲一抓一把,控好水,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他拿毛巾擦擦,可依旧抵挡不了寒冷。我呢,也冻得浑身哆嗦。
        这样一呆,就是大半晌。寒气渐散,卖完菜,喝一碗胡辣汤,吃两根热油条暖暖身子后,父子俩也要赶大集购买年货了。大街上,卖灯笼的,卖蜡烛的,卖蜜饯的,卖锅碗瓢勺的,卖瓜果蔬菜的,叫卖声、讨价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满目琳琅的年货,把春节衬托得异常热闹。父亲割肉,买鱼,买果子,买水果,有时候还能给我买几盒三响的摔炮和一小盘啄木鸟的鞭炮。我喜上眉梢,比期末得了奖状还高兴,真想打开包装放个痛快。
        走到年画摊前,父亲停下脚步,仔细挑选春联和福字,而我的目光却常常被年画上的门神所吸引。门神有关公、张飞、秦叔宝、尉迟恭等,他们手拿兵器,骑着战马,威风凛凛的样子让我肃然起敬,至今难以忘怀。
杀年猪
        对于农村人来说,春节前最隆重的事莫过于杀年猪了。
        以前,村里养猪的还不少。我的母亲,在繁忙的农活之余,也养了几头猪。母亲喂猪从来不喂饲料,几只猪仔的一日三餐,她都是麦麸子、玉米面加饭汤拌着喂。一年下来,除了卖给猪贩子的外,我家都会留下一头最肥的猪等着过年宰杀。
        杀年猪前,父亲会专门请几个街坊邻居来帮忙,而母亲呢,则早已烧好了滚烫的热水。当然,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除了嘴馋肥而不腻的猪肉外,更期待着村子的张屠夫能施展“一刀封喉”的绝技。
        杀年猪最有趣的是捉猪。以前的猪,很多都是散养的,成天满村东跑西窜,撒野惯了,要捉住它得费一番功夫。我就见过瓦罐叔家的那只黑猪,跑了半个村子才被捉住,而我家的这只,说实话也不是好招惹的,它脾气暴躁,发起怒来横冲直撞,没少惹父亲生气。
        开始捉猪了,说时迟那时快,趁着猪吃食的一刹那,几个年轻壮汉,大吼一声,拖猪尾巴的拖猪尾巴,抓猪耳朵的抓猪耳朵,捞脚的捞脚,顿时把猪掀翻在地。肥猪挣扎着发出反抗的嘶吼,头猛烈地往上拱,四条腿乱蹬,企图逃离险境。院子里的鸡鸭鹅,吓得上蹿下跳,院子外,狗吠声也早已连成一片。
        经过一番挣扎,肥猪最终被制服。人们用绳索把它七缠八绕绑定,串上两条粗木棒,最后再齐力把它抬上条凳。此时的张屠夫,一手拿着寒光闪闪的屠刀,一手把定猪头,只听呲溜一声,屠刀从猪喉下斜插进去,只一剜一转,一股带着热气的猪血瞬间便喷溅而出,汩汩流进了母亲早已准备好的大盆里。这时,母亲往猪血里倒入小半包盐,再拿筷子搅均匀,不多久,一盆猪血便凝固了。
        杀完猪,开始刮猪毛。张屠夫给猪浇上热水,双手紧捏刨刀,一支烟的工夫就把猪刮得白白净净了。用大铁钩把猪倒挂起来,剔除五脏六腑后,来买肉的街坊邻居已经赶来。大家拎着自己心仪的猪肉满载而归,高兴的话语在小巷深处久久回荡。
守岁
        吃过母亲准备的年夜饭,我们一家人就会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吃着花生等着看春晚。通常情况下,父亲和母亲看个把钟头就休息去了。守岁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给我们小孩子了。
        听母亲说,守岁的时候不能打瞌睡,万一睡着了,神仙就走了。我曾好奇地问她:“神仙真的会来吗?”
        她微微一笑,说:“会呀,神仙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孩子呀!”然后,她就会给我讲故事。说是很久以前,神仙去了一户人家,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堂屋里守岁。神仙问他:“小朋友,你想要什么?是糖果呢,还是鞭炮呢?”
        小男孩吓坏了,不敢吭声,一直捂着自己的嘴巴。神仙想了一下,说:“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要长胡子吧!”然后,小男孩就长起了很长很长的胡子。
        母亲讲完,我哈哈大笑,认为小男孩太傻了。母亲问我:“如果神仙来咱家了,你说说你要啥?”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个大元宝。母亲听了,笑得前俯后仰,说:“你可不傻呀!那你就等着神仙来吧!”
        夜深了,家人们陆续睡觉。屋子外,漫天风雪,鞭炮声不绝于耳;屋子内,炉火熊熊。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我想,那么晚,这么早,神仙是不会来了。于是推开门,叫上那只喂了十年的老黄狗,在院子里点燃爆竹,和着电视机里《难忘今宵》的歌声,迎来了农历新年。
走亲戚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能在大年初二走亲戚了。毋庸置疑,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走亲戚抓压岁钱。
        一大早,我穿上新衣服,新鞋子,扒拉几口饭,就等啊等,等着父亲开着小手扶回老家。大于集离县城二十余公里,对于忙碌的父亲来说,也是归心似箭,因为老家里有奶奶在等着我们一家团聚呢。
        父亲加大油门,行驶在乡村的公路上。绿油油的麦田,风景煞是好看。母亲和我们几个小孩坐在用架子车做成的车厢里,身上盖着被子,在寒风中看着一排排树木飞快向后闪过。过了一个村,又一个村,家慢慢近了,近了。
        驶入村口,大伯二伯早已等待多时。父亲和兄弟几个见面,热泪盈盈。到了家,姑姑们忙着做饭菜,堂兄弟们出来了,大家相互拥抱,把所有的思念都融入进了温暖的话语里。
        发压岁钱了,你五块,我五块,他五块。小孩子们盼望了一年的压岁钱终于装进了衣兜里。来不及捂热,来不及吃一口热饭,就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跑向十字街的小卖部,去买玩具枪和各种各样的炮竹了。
        开饭了,亲人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人们谈论着庄稼的收成和来年的计划,小孩子则晒着自己的成绩单。你一言,我一语,场面热烈温馨。
        此时此刻,年味,在推杯换盏中浓烈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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