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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每到年关,家里的空气中便开始弥漫一种特别的味道。那是麦香、油香和芝麻香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是麻叶儿的味道。在我的记忆里,麻叶儿不仅是一种美食,更是流逝的岁月中的一段段故事。
麻叶儿,名字朴实,模样也简单朴素。它像一片片小巧的叶子,边缘微微卷起,点缀着芝麻粒。乍一看并不起眼,可咬上一口,焦脆的薄片在齿间碎裂,麦香混合着芝麻的浓郁香味瞬间充盈口腔。
小时候,家里炸麻叶儿的那一天,总是格外热闹。母亲从面缸里舀出一瓢白面,抓一把芝麻,再挖一勺盐、滴上几滴油。她的手在面盆里来回揉搓,动作娴熟而轻柔,是在和面,也像是在抚平岁月的褶皱。这个时候,我总爱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的手指在面团间穿梭,芝麻一粒粒嵌入面中,像是撒进了一片星空。
面团揉好后,母亲用擀面杖将它擀成薄薄的面片,再用刀切成一片片“小叶子”。她的动作很快,手起刀落间,案板上便堆满了整齐的麻叶儿坯子。我捏起一片生坯,指尖能感受到面片的柔软和芝麻粒的粗糙。母亲笑着拍开我的手,说:“别急,待会儿炸好了,有你吃的。”
炸麻叶儿的过程,像是一场仪式。油锅里的油渐渐升温,冒出细密的气泡,母亲将麻叶儿坯子一片片放入锅中。“滋啦”一声,面片在热油中迅速膨胀,边缘卷起,颜色由白转黄,最后变成金黄。油锅里翻腾的麻叶儿,像是冬日里跳跃的阳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炸好的麻叶儿被捞出来,沥干油,晾在竹筛里。我总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烫得缩回手。母亲笑着递给我一片晾凉的麻叶儿,我咬上一口,焦香酥脆,麦香和芝麻香在口中交织,好像一口咬住了冬天里的一丝温暖。
那时候,麻叶儿既是年货,也是家的味道。每年过年,家里总会炸上几大盆麻叶儿,装在铁皮饼干盒里,留着招待客人,或是给我们当零食。每次离家时,父母也会往我的背包里塞上几包麻叶儿,说是路上饿了吃。我知道,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父母满满的牵挂。
如今,生活越来越便利,年货也越来越丰富,麻叶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偶尔在超市里看到包装精美的麻叶儿,买回家一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母亲揉面时的温度,少了油锅里翻腾的热气,也少了那份化不开的亲情。
前几天,母亲打电话来,说今年想再炸一次麻叶儿。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好像又看到母亲站在厨房里,手里握着擀面杖,案板上堆满了麻叶儿坯子的场景。我说:“妈,等我回去,咱们一起炸。”她笑着应了声好,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
麻叶儿的焦香,是家中至亲给予的温暖;麻叶儿里数不清的黑白芝麻粒,是无穷无尽的思念。每一片麻叶儿,都承载着光阴的故事,也寄托了游子对故乡的眷恋。未来的日子,无论走到哪里,麻叶儿都将是我心中永恒的牵挂,为我指引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