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光影交错的时空——回忆阮景弘老师

文摘   2024-10-18 22:24   江苏  




书香人物001




10月18日:宜观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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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人物

你在光影交错的时空

——回忆阮景弘老师

文 / 郑秋明



一天异常的心跳加快,也许是某种感应。我不确定。


惊闻噩耗,阮景弘老师走了!怎么会?太突然了!不敢相信,难以接受。


消息确定,他,的确走了。


和小张,小毛联系,泪水难以抑制:“他是个多好的人啊。太年轻了!”


脑海中跳出最后见他的画面。应是八月份某天,宝石山下午的活动结束,我走下山,牌坊转角的位置,阮老师走上来,还是像往常一样老朋友偶然遇见,随意平淡地聊几句,好像聊了女儿已读研究生,为他感到安慰,开心。他问我的也是小孩子几年级了,男孩子这个阶段调皮起来,我父母亲身体怎样,这些。


打开记忆的闸门,认识阮老师竟然已经有十二年了,也正是我在纯真年代书吧工作至今的时限。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二年?


2012年4月,我和阮景弘老师几乎同期到纯真年代书吧来,我是做公众号的文案,他着手影视沙龙。许多活动策划开展,朱老师经常带大家讨论,张罗多个文学、文艺活动落地,影视沙龙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启动起来了。


记得第一场电影是法国导演莫娜·阿查切作品《刺猬的优雅》。丑陋的门房荷妮太太和十一岁的天才小女孩芭洛玛,各自躲在各自世界的角落里偷偷的享受着自己优雅的精神生活,对外界却带着刺一般的抗拒着。与住在这座公寓里的上层社会人物虚伪荒诞的生活平行对比,身处底层的人,也能够拥有这样丰富的精神世界,独特的生活方式,坚持一种生活态度。


有被惊讶和震撼到。大学那个人生文艺含量最浓的阶段,看过一些电影,后来毕业、工作,生活种种内容接踵而至,繁杂事务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复纯粹心境,仔仔细细完整看一部电影,已属奢望。由此可以说,大学以后的电影启蒙,是在纯真年代书吧阮老师这里,得到引领。或曰迷影与纯真年代的相遇,阮老师十多年来在这里的出现,对许多来参加过影视沙龙的爱影人来说,都会是一种重要引领吧。


前面几年,影视沙龙的公众号内容是我做的,收集影片简介、导演、原著作者简介等信息,制作一期公众号内容。每次提交阮老师审核,他基本上都认可没问题,偶尔提出一两点重要的小修改,还以商榷的口吻,说这个细节这样写更严谨,你看可以吧。我都心想,你是专业的呀,这当然听你的。对于他衷爱的电影,他是认真且谦逊的。


影视沙龙有一个重要的宗旨,源于朱锦绣老师提出的书与电影的有机结合,遂提炼出“文字的影像魅力”为总题,即所映影片均要有原著小说或相关书籍作品改编,这也成为了带有纯真年代特色的沙龙风格。因这一项要求,阮老师每期选片,更为精心,保证水准之上,亦很审慎地考量书籍,有时影片非常好,他还会斟酌,这部没有原著小说啊,就再挑其他。


这好多年来,每两周一次,和阮老师及大家一起看电影,对我来说,极为奢侈。由于两个孩子小,家务繁多,纯真年代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份工作,还是不可多得的心灵时光。文化客厅,文学文艺的流动盛宴,作家和读者在这里相遇,古今中外,东方西方的思想在这里碰撞,多种文艺形式内容丰富呈现。每每也只有在这种时刻,精神获得极大滋养,使得我能够在片刻之间,清晰地链接到内心的那个以前的自己,记起我曾经是个文艺女青年啊,遐思,在望向窗外西湖山水中走远。影视沙龙更是如此,能够在这里看一些电影,多半还带有工作的因素,有时映后我要整理这期内容,写过一些期的回顾。


翻开记忆中的影视沙龙时光,浅浅淡淡,朦朦胧胧,闪着美丽的光晕,亲切温暖。那个经典的场景永远是,大厅里明明灭灭闪着的光,萦绕黑暗中望向荧幕聚精会神的一双双眼睛,我想,大家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心灵滋养时光吧?


记得《黄昏清兵卫》里,每天工作结束后,匆匆赶回家的清兵卫,踏着黄昏的忧郁的光线。他是一位薪俸微薄的下等武士,生命忧伤而生死未卜。库布里克《闪灵》是一部极好看的恐怖片,我这样胆小害怕的人都看完了,阮老师的赏析讲解,更让人觉得毕竟是影史上赫赫大名的片子,有其道理。侯麦《春天的故事》,一对恋人走在春天花朵盛放的梨树下面,絮语爱情,松弛散淡,不强求开花结果。科恩兄弟《醉乡民谣》,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民谣歌手,生活困顿的他无家可归亦没有固定的工作,每晚得靠朋友们的救济才得以寻得安身之处。音乐,爱情,贫穷。这部电影扩大了经典歌曲《离家五百里》的影响,传唱至今。


记忆中,有一个印象很深刻的场景,《醉乡民谣》放映那天的傍晚,杭城风雨大作,山林摇撼,宝石山下一弄上山的小路,已被急速冲刷下来的水灌满,趟过漂浮着许多树叶的小河,撑着雨伞,艰难地走上山。一生中,以此情此景赶赴一场光影之约,多么难忘啊!


后面因工作内容调整,影视沙龙的内容由同事负责,我也越来越少和阮老师一起看电影了。


还是会见到他。往往下午活动结束,阮老师领着一帮小朋友已在包厢落座,谈天吃饭,准备晚上影视沙龙。十多年来,世事变幻,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身影面孔,一个个同样热爱电影的人,很多还是熟悉的,一种经由时光雕刻塑造的美好情谊,几乎固定下来,镌刻成一幅画。这时候,和大家打招呼,我面露难色说,我要回了,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了。阮老师笑呵呵帮我开解,两个孩子的妈妈,辛苦啦,快回吧。


偶尔会聊天。在书吧窗前坐下,和阮老师面对面,向他请教一些个人困惑。阮老师的围棋技艺颇高,我说起孩子学围棋已经升到业余高段,孩子也渐升高年级,时间越紧张,问有没有必要再往上冲啦?阮老师说,不用冲了,学到这个阶段很好,孩子小时候在围棋上得到的思维训练,对心智的锻炼,长大了会体现出来。


翻看和阮老师微信聊天,几年来也只有几次寥寥数语的对话。2023年2月,我父亲重病住院手术,术后的时光,内心煎熬痛苦无助,无尽担忧。适逢书吧元宵晚会我做主持,阮老师发来信息:直播看了,能镇得住场子。我说感谢阮老师,因父亲的病自己内心很痛,他说理解,自己亲人生病他也是经历过这个过程,会一切向好。后来还帮我问药,嘱我联系相关人。他的关切,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安慰。还有一次我看了一部国产小众电影介绍,问他可安排这部电影吗,阮老师答,可以是可以,但觉艺术上不好,不是用了长镜就是艺术。


阮老师站在电影艺术的一端,连接起许多。这些年,邀请台湾影评人肥内先生多次莅临书吧做系列讲座,为影迷爱好者提供更为深入系统走近电影的学习机会。担任一些纪录片电影节的评委,观察推动国内小众的纪录片中优秀作品与观众见面。十年如一日,走上宝石山主持影视沙龙,与大家同赏析,共思考,欣赏光影艺术的美妙,品鉴人类最伟大的精神的创造,一同坠入蒙太奇之梦,然后再轻轻的将生命拔起,汇入生活的洪流中去……


脑海里响起一首歌的旋律:

“我是森林中的布谷鸟

家住在美丽的半山腰

看太阳落下去又回来 世界太多美妙

……

布谷鸟 在声声叫

唱着动人的歌谣

歌声唱给那悲伤的人 把一切都忘掉

要飞到天涯海角

我是勇敢的小鸟

哪里有永恒的微笑

给我温暖的怀抱……”


我想,在永恒的光影的时空,阮老师就是那只布谷鸟信使,不息的歌唱,为大家带来因电影结缘的温暖,感动,启发,幸福。

昨夜,孩子惊喜地跑来喊道:妈妈,今天的月亮很特别!在小学操场上凝望夜空,一轮圆月当空,格外朦胧温润,四周的云朵,一忽儿把它的一角遮掩,一忽儿又露出那亮光。


凝望着月亮,想到很多,想起小时候的歌:“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又想到,其实月亮应该是没有动,只是周围的云聚云散罢,缓缓移动,或倏忽飘散。


而人生也是如此,由细碎的时间的片片轻羽组成。羽毛那么轻,谁都抓不住。宝贵的是,人与人之间,由于某种奇妙且珍贵的际遇,曾共同看过同一片亮光。


多希望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还能在山路上遇见,我带着刚刚领受的精神喜悦走下山,去奔波生活,你奔波完生活,抖落一身的疲倦,又准备着为大家带来关于电影的好消息。寻常天气,寻常时刻,寻常遇见,再问一句,阮老师,近来好吗?这是内心永远的懊悔和遗憾。


迷影联盟发布的讣告,勾画了你与电影,因挚爱而起的深沉又美好的缘分:“Vansant(阮景弘)老师博学多才,睿智豁达,追求迷影精神不息,多少年来带领我们走进光影时空,领略蒙太奇的魅力,从未停止对电影真谛的探索。”


而在我心中,你除了是一位师者,引路人,还是一位兄长,一个好朋友。


阮老师,愿你在清风明月处,

在光影交错的时空里,

永远那样温暖微笑着,

演出一场电影,

永不落幕。





后记


文 / 钟书


(为了不喧宾夺主,钟书把习惯的“前言”改为“后记”)



昨天上午,纯真年代书吧店长阿力跟我说阮老师走了。钟书一下子震惊了,缓不过神来,回复阿力两个疑问句:不会吧?太突然了吧?因为在钟书的心里:宝石山半山腰书吧的灯总是亮着,每两周一次的影视沙龙的光影聚会总是会如约而至,这仿佛已经是人间常态,不会被世事变迁所打扰;这是无常世界,为数不多的抚慰人心的确定的事情。


后来,钟书又与书吧的秋明老师讨论阮老师的事情,我们两个人都久久不能释怀、不敢相信,我们都回忆了一些与阮老师交往的点滴以及阮老师的人格魅力。到昨天晚上,看到书吧Boss盛厦在“纯真&迷影|影视沙龙”微信群里发纪念、感恩阮老师的文字,我才把这个消息作为事实接受了下来。


今天上午秋明老师联系钟书,想在“书香地图”公众号发一篇纪念阮老师的文章。这当然是非常好的,秋明老师有心了。这本身也符合书香地图的初衷:介绍好书,介绍书香空间(以实体独立书店为主的书香空间),介绍书香人物。书香人物,还没有开篇呢?秋明老师的这篇纪念阮老师的真情流露、感人至深的好文章,就作为“书香人物”专栏的第一篇文章。通过秋明老师的生花妙笔,传递阮老师的人格魅力,“书香地图”很荣幸。


钟书当年在书吧做助理工作时(当时艺名为“书吧小书童”),本来应该有很多与阮老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的。但影视沙龙都是周六晚上,钟书这个i人,到了周末晚上就急着想躲回自己的窝来放飞自我,基本上每次等设备运行正常,电影正常播放一段时间,钟书就溜了;后来连设备准备工作也交给同事负责了,钟书就更少有机会碰到阮老师了。钟书唯一一部和阮老师一起看完的电影是影视沙龙第200期的电影《第一头牛》,那次活动,朱老师和Boss盛厦都在,钟书无法开溜。当时想着来日方长,遇到我喜欢的电影,我就留下来看完,再听阮老师的精彩点评赏析。


但与阮老师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中,钟书还是感受到阮老师的博学多才、谦和儒雅,以及对周边每个人的温暖和关怀。记忆犹新的几次:刚接手书吧二号助理的工作时,阮老师主动找我这个新的对接人聊天,聊电影艺术、聊人生,聊到人生的枷锁,勉励我“人生没有绝对的自由,每个人都是戴着枷锁跳舞”,当时阮老师举的例证是伊朗的高分电影《小鞋子》(不展开,懂得都懂);2022年3月20日,我在朋友圈发“‘雨来看电影,云过听雷声。’(唐代:元稹)这首诗说明电影是中国发明的,唐朝的时候,人们下雨天就窝在家里看电影”,阮老师还给我点了个赞,阮老师是为数不多的懂钟书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冷幽默的人啊;阮老师也是最早关注并鼓励这个小公众号的老师之一。


电影是一门综合的艺术,而阮老师就是一位内在综合素养强大而又外在低调温暖的良师益友。钟书是理工男出身,笔拙,昨晚就写了这么一句话纪念和煦春风般的阮老师:“天堂里除了有书店,一定还有一家永不打烊的电影院,阮老师在那里为大家赏析光影、安抚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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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年代书吧
2000年9月28日开创至今的纯真年代书吧临西湖水、枕宝石山、依保俶塔,绿树环绕,是天然氧吧,被誉为“杭城民间文化地标”、西湖边的文化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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