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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猪小浅(ID:zhuxiaoqian0214
毕业后，我考上了事业编，留在了洛阳。宋泽家在本地，进了一家很有名气的肉联厂。节假日聚会，装装样子还可以。长时间在一起，肯定受不了。她说，唉，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老伴儿没了，将来死了都没人管。我忙对宋泽使眼色，让他说两句。我们几乎一个星期来一次，哪有不管。她对宋泽说，你这孩子，没良心，你妈当初为了要你，吃了多少苦。现在你都不养他。宋泽尴尬得脸都红了，他说，我哪不管了！我妈又没说要和我们住，她要说，就住呗。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宝宝房空着，婆婆就睡在那个屋了。我闺蜜私下和我聊天说，完了，你婆婆以后肯定不会走了。我说，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就先住着吧。要不然别人怎么说我。九十年代下岗后，公公去搞了修车，婆婆一直做家政保洁。婆婆是54年的，身体一直硬朗。来家里第二天就开始忙起来了，做饭，洗衣服。婆婆说，我就喜欢忙活，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找点事干挺好的。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家里突然多了个勤快的人，真的就变成了一种压力。喝完的咖啡杯会放在水池里，等着宋泽洗他蛋白粉杯子的时候，一起洗……习惯了没有外人在身边，我养成了太多零零碎碎的小懒散了。有一次，宋泽的衣服缩水，穿不下了。他就在客厅里露着肚皮，抱着我跳钢管舞。婆婆刚好走出来。扫地机器人，肯定是扫不干净地的。热水，那一定是水壶烧的才能喝。有一天下班回来，看见婆婆在浴缸里泡床单被罩。我说，妈，大件就不要手洗了，咱家洗衣机10公斤的，当初买就是为了洗被套窗帘的。上班前和她打招才发现，她把腰闪了，还不告诉我们，早晨疼得起不来了。虽然我家是伊川农村的， 可生活条件比宋泽家好太多了。我爸特别勤劳能干，是我们村最早开养鸡场的。很早我们家就盖了5层小楼。只可惜我妈没有享福的命，陪着我爸熬过苦日子，意外离世。我6岁那年，我爸再娶。96年，有了我弟，98年，又添了妹妹。毕竟我爸大部分精力都在养鸡场上，而继母对我总归会有一些见外。这养成了我比较孤独的性格，朋友少，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不过我爸没有亏待过我，供我读完大学，毕业了还给我在洛阳买了一室一厅。总听和婆婆住一起的同事闺蜜各种吐槽，我婆婆相处起来，就还好。之后隔三差五她就做一顿，搞得我不敢随便说喜欢吃什么了。婆婆来的这些日子，别说我和宋泽，就连我们家的猫都喂胖了。记得我出嫁的前一天，继母私下和我说，老大呀，你爸对你，就算仁至义尽了。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你弟弟妹妹都还小，以后我们就帮不上大忙了。小朋友说完谢谢后，用一种他以为很小，其实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阿姨，你别赶奶奶走行不行？她可好了。邻居连忙过来抱起她儿子说，哎呀，别听小孩子瞎说，我想起来，家里还在煮东西呢，我得回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和宋泽上班的时候，她经常带着孩子来串门。这之后，添油加醋一宣传，我就成了连洗衣机都不让婆婆用的恶媳妇。我在她老街坊那边已经不是人了，现在自家住的小区也恶名远扬。宋泽跑过来打原场，说婆婆也不是故意的。她心不坏，没恶意的，就别计较了。我们小区里，也有我的同事。真要是传到单位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说一点实际的话，我们这种事业单位，名誉是很重要的，甚至会影响到将来升职考核。那天我和宋泽大吵了一架。我放下话，要么离婚，要么婆婆走。他是想让我在婚姻里受制受气的时候，有一个去处，有一个避风的窝。我闺蜜说我，你傻啊，这会把婆婆逼走，不等于把恶名坐实了吗？我本来不想跟着去的。可又想他单独和婆婆见面，婆婆背后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我。她先和我打招呼，然后说是自己不好，多嘴了。希望不要影响我们夫妻和睦。我婆婆就有这样的本事，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却又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婆婆看起来有些讨好我，每次去，都做我爱吃的菜，还给我买过一件睡衣。因为我不知道她今天的笑脸，会不会变成明天虐待她的证据。时间转进18年，我看网上有卖体检套餐，给我爸买了。那天车子宋泽开走了，我和婆婆坐公交去的。检查完已经是中午了。公交上人不是很多，临到家的前一站，上来一个男人。特别胖，贼头贼脑，看起来就不像好东西。当时空的地方挺多，我就有点奇怪了。一会儿就感觉他紧贴着我。我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骂他流氓，要报警。他急了，扑上来就掐我脖子。只有我婆婆，那么干瘦的一个人，冲过来，揪住色狼的头发，直接把他拽翻倒了。后来我们在司机的帮助下，把那男的制服了，送到了警察局。我和婆婆回家后，才发现她左手上有血，无名指甲全掀起来了。我当时百感交集。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说，你怎么不说呢？我一直觉得，她就是装样子对我好，没想到危急时刻，一车的人只有她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救我。可说她不好吧，她也不像我闺蜜朋友口中那些专门欺负儿媳妇的恶婆婆。后来我在一个网站的贴子上，看到一个楼主说她妈妈的一些行为，发现和我婆婆特别像。也是喜欢在外面说自己活得有多惨，让别人觉得楼主是不孝女。因为她去咨询了心理医生，说中老年到处诉苦，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老人不一定是想害谁，而是一种心理满足，通过表示自己的不幸福，来博得同情和关注。也许婆婆抱怨的事是偏激片面的，但她心里的孤独与恐惧，是真实的。何况婆婆也只是跟邻居一个人抱怨过，只不过没想到邻居那么大嘴巴，一下子传开了。冬天的时候，还带她去海南旅行。她可高兴了，发了好多朋友圈。我多事的邻居竟然还给她留言，说又给人家做保姆去了？这么开心。宋泽到马来出差。我工作又忙，靠吃药顶着。结果拖着拖着，拖成了肺炎。早晨起不来了，我在娘家群里发，你们现在谁有空，来我家。我病得不行了。那一次，是我这辈子病得最重的一次，整整住了两个星期的院。病房的病友知道她是我婆婆都说我好福气。家婆对我太好了。我婆婆就说，我家这媳妇，脾气可大了。我哪敢不对她好呀。就套用宋泽的那句万用解释吧。她心不坏，就别计较了。出院之后，我婆婆也经常来看我。还给做一种偏方，冰糖木耳蒸鸭蛋。婆婆说，你这孩子，良药苦口懂不！病了就不能任性了，快吃了。我看着她逼我吃鸭蛋的样子，嗓子眼忽然有点堵了，心里悄悄地浮上一层暖。虽然我继母从小把我养大，但我和她之间，没有这样的片段。而我和婆婆，闹过吵过斗过，可偏偏是她，给了我一种被母亲呵护管束的温暖。她家里全是消毒产品。那时候买不上口罩，她自己缝了好多给我们。晚上，我和宋泽商量，想把婆婆接过来。万一封锁什么的，不能让她一个人。宋泽说，你想好了，这次接来，可不能再让我往回送了。是的，我想她来。可能，时间终是把我们磨得越来越像母女吧。吵闹着，却也亲密着。婆婆说要找我聊天，然后拿出了一盒避孕药。她问我，你咋还吃这个呢，宋泽知道吗？那是我的，吃完忘了收好。我想了想，决定告诉她实情了。我和宋泽15年就准备要孩子了。可一方面公公病逝，一方面宋泽染上了个坏习惯。我和宋泽约定，他戒赌两年，再要孩子。因为我可以没有未来，但我的孩子不能。婆婆听了，一直不说话。半晌才问，这都……快5年了吧？我叹了口气，眼眶湿了，我说，黄赌毒，沾哪一样都不好戒啊。婆婆默默哭了。她说，不要也好，省心了。只是委屈你了。我没想到婆婆会支持我不要。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习惯性流产，三十多岁才生下宋泽。她说，小泽要是改不了，你生下来，孙子早晚要怪咱们两个了。喜欢听她说“咱们”，仿佛我是她的女儿，死性不改的宋泽是个坏女婿。怎么说呢，疫情这两年也算帮了些忙吧。把宋泽困住了。11月，宋泽出差，锁在了疫区。去孕检，只能婆婆陪着我了。有一次，在医院，婆婆顺便开了降压药。我等她去拿，半天不见回来。她看见我，哈哈哈地笑了。她说，我说我好像忘了点什么，是把你忘了呀。我被她气笑了。晚上看电视的时候，我和婆婆说，咱俩玩个游戏吧。我说个时间，你来画表盘。10点20分。婆婆画得可仔细了，圆圆的钟面，写了时间，长针指着4，短针指着10。我默默看着，难过从心底一点一点爬上来，变成眼睛里薄薄的雾。婆婆画的时间没错，只是数字的排序，不是从右向左，而是逆向的，从左向右了。宋泽回来，看了检查报告说，还行，不要太担心，还远着呢。我失去妈妈的时候，太小了。还不知道难过，不知道疼的。现在我刚刚找到了母爱，却要见证她的衰落。有些残忍了。让她慢一点老去，慢一点遗忘。慢一点忘记我，以及我们共同拥有过的快乐时光。来源|猪小浅，一个只写真实故事的公众号。在这里，你将看到百态人生。读猪小浅，相信爱。后台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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