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有故事的汤碗
周末上午,嫂子葛玲忽然找上门来,而且难得一见地对我展开了笑脸。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有点感觉后背发凉。自从我离婚以后,她就好像和我不共戴天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靠她养活或者接济呢。因为她态度过于笃定,连我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我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由于我给我嫂子造成了负面情绪,因此我妈也对我怨声载道。每次见到我,她都冲着我没完没了的唉声叹气,一脸的怒其不争。今天葛玲穿戴一新,手里还拎着一个鞋盒子,笑呵呵地说:“走,咱俩出去逛逛,顺便带你见个朋友。”我愣怔了片刻。她催我,“赶紧去换衣服,穿漂亮点。”然后她就开始在一旁指导我,“穿这件橘色的,鲜艳,而且修身显身材。涂点大红色的口红,显得气色好。来,穿我给你买的这双红色高跟鞋,多性感呢。”于是我在她的指导下,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只巨大的红皮鸡蛋。我之所以这般顺从,是因为我妈一再叮嘱过我,一定要听从我嫂子的安排。不仅是我,全家人都是如此,我嫂子的喜怒哀乐,直接关系全家的安定团结。于是我就这么红艳艳地跟葛玲出了门。她带我来到一家餐厅。找到位置以后,我发现座位上坐着一个秃顶凸肚的男人,年纪大概奔五了。葛玲和他打招呼,然后给我介绍,“这位是李老板。”我们坐下以后,李老板让我们点菜,眼光不时地在我身上瞟,瞟得我浑身不自在。我说:“我都行,嫂子你点吧。”于是葛玲不客气地点开了。一顿饭吃下来,我几乎没说几句话,葛玲全都包揽了。她把我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个遍。姓李的看起来对我很感兴趣,给我留了电话,又要我的电话。我还没开口,葛玲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直接给我们俩加上了微信。然后说:“这样不就好了,你们联系也就方便了。”出来以后,葛玲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什么怎么样?她说:“这李老板开了好几家海鲜店,还包了一片海,很有钱呢。他老婆前年死了,有两个孩子。你要是嫁给他,可不就享福了吗?”葛玲说:“差不多吧,你管他多大年纪干什么,有钱就行了呗。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不也离过婚吗?”接下来,这个叫李春旺的男人开始每天给我发语音,说他对我印象很不错,愿意和我交往,三五不时地约我见面。而且这人特别接地气儿,说话那叫一个实在。他说我胸大屁股大,他就喜欢我这样式儿的,一看就能生儿子。而且他已经打算好了,准备婚后让我再给他生两个孩子。他还特别自豪地说:“听说你结婚三四年还没孩子,放心吧,嫁给我,肯定叫你三年抱俩。”而葛玲也不停地催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婉转地说:“我感觉我和他不太合适。”葛玲立马就火了,“那你觉得你和谁合适?你和宋涛合适,还不是被人家踹了。你以为你什么天姿国色啊?趁着还不算老,有个有钱人要你就不错啦!还挑剔什么呀?”我真是跪服了,我和宋涛散伙儿,难道还不是因为她吗?至少有一部分她的原因。可是她却毫不自觉,还反过来挖苦我,我也是醉了。我出生在农村,家里兄妹二人,我哥比我大两岁。我爸有气管炎,不能干重活,还要常年吃药,因此我们家境相当差。父母勉强供我读完了大专。而我哥高中毕业就下来打工了。因为没学历没技术,他从事的都是底层工作,如装修工水暖工之类的工种,收入始终处于偏下水平。农村人娶媳妇比较困难,所以我爸妈卯足了劲儿,要在城里买房子。当然,他们是使不上什么劲儿的,所以他们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我身上。他们说,他们的力气都用在供我读书上面了。所以接下来,就该由我来为我哥买房子贡献力量了。我也承认确实如此。而且出身农村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是这样,赚钱帮自家兄弟盖房或者买房子娶媳妇,好像天经地义,也没有人去推敲是否合理。毕业以后,我先后在药房和房地产公司,还有医药公司工作,赚的钱几乎都交给了家里。饶是如此,因为我赚钱不多,所以一直到我哥30出头了,我才帮他买了一套80多平的房子。在此之前,我哥已经和葛玲交往一段时间了。装修好房子以后,两人领证结婚了,而且葛玲还要求在房证上加上她的名字。否则她就流掉孩子,和我哥分手。没错,彼时她刚好怀孕了。相同一件事情,发生在不同的境地里,结果就完全不同了。对于有些男人来说,女方怀了孩子也就不值钱了,可以趁机压价。而对有的家庭来说,怀了自家骨肉身价就上升了。原因无外乎就是,家穷底虚,娶媳妇不容易。所以他们就得任由女方牵着鼻子走。我们家就属于后者。葛玲容貌漂亮,性格开朗,而我哥容貌一般,性格木讷,且一无所长。除了全家人嘴省肚挪吭哧憋肚攒钱,给他买了这么一套房子以外,根本就没有拿的出手的地方了。显然葛玲配我哥确实富富有余。因此我哥特别害怕失去她。我爸妈更是如此。所以只得按照葛玲的要求做了。并且这之后,葛玲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家之主。而年近30的我,也认识了宋涛。宋涛家境好,个人条件也不错,在一家公司任中层,收入在我们这座三线城市属于上等水平了。他没嫌弃我农村的出身和三流的学历,只是喜欢我清丽的容貌和温婉的性格。我爸妈对宋涛也很满意。但宋涛爸妈对我却不满意,因为我这种凤凰女背后的家庭,让他们望而生畏。不过宋涛态度坚决,非要和我在一起。他父母也算通情达理,没有强硬干涉他。我们结婚时房子自然是宋涛家买的,装修家电一应费用也都是他家出的,因为我手里可以说一分钱都没有。自然,房证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对此我妈大为不满意,觉得我太吃亏了。她认为我应该效仿我嫂子,在她的概念里男方娶媳妇本来就该花大价钱。可她没搞明白宋涛不是我哥。更不清楚城里男人娶媳妇没那么费劲,尤其是家境优越的城里男人,完全不需要为了娶妻这件事本身弯腰低头。若是他们放低身段,也是出于爱,而非为了传宗接代。我嫂子生下我侄子以后,我妈就进城带孙子了。我们婚后,我妈依旧三天两头找我要钱,几乎都是为了贴补我哥嫂。他们生活确实不宽裕,俩人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收入不高,开销确实不小。我嫂子还爱美,喜欢买衣服和化妆品。我哥供应不上,她就抱怨自己嫁了个窝囊废,跟他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对于他们的要求,我只能尽量满足。因为如果我不满足他们,我妈就会指责我不顾念亲情,嫁了男人忘了家人。这还是轻的,惹急了,她就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宋涛初始的两年,因为爱我,对他们也几乎是有求必应。但他们却不懂得适可而止,而是索求无度。我嫂子的亲弟弟和表弟表妹找工作,她都要宋涛帮忙。这种事情安排起来真心不易,因为她的弟妹们学历不高,有些高端的工作他们根本胜任不了。而低端的呢,葛玲和她弟妹都看不上眼。若是不帮,葛玲回头就会和我哥闹别扭,搅得家里鸡犬不宁。我妈就会出头替她争气。而且帮她做事,完全要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做得好,没有感激,因为她认为天经地义。做得不合他们心意,就会落得她的指责埋怨。我妈虽然名义上跟着他们过日子,实际上她和我爸的所有花销,包括生活费和医药费都要我出。这倒也是应该,作为女儿,我有赡养父母的义务。何况我的条件确实比我哥强许多,能者多劳是必然法则。最为新奇的是,葛玲她爸生病,她也让我们帮着出钱治病。而且还不是小数目,她爸肝硬化,需要一大笔医药费。她绕得很溜,她说作为女儿女婿,他们有为她爸治病尽孝的义务。那么他们俩没有钱,自然应该我这个当妹妹的为哥哥分担负担。而且,都是亲属,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个钱,我和宋涛自然都不愿意出,因为这个要求确实过分。所以我回绝了她。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我妈跑到我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没办法,我们只得出了一部分钱。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让我们感觉身心俱疲,连孩子都没顾上要。我总以为他们的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而他们的麻烦事不会一再出新。我们也总有一天会过上安宁日子。然而安宁日子还没到来,我却发现宋涛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我这才知道,他已经厌倦了。虽然不过三年多的时间而已。也是,就我这样的原生家庭,换作谁估计都忍受不了几年。我提出离婚,宋涛顺水推舟的同意了。房子和我没关系,婚后的财产也不多,因为填补给我们家了一大部分。不过他也没亏待我,分给了我一部分存款。得知我离婚并且两手空空以后,葛玲和我妈气得直跳脚。她们觉得,即便宋涛有了女人,我也不应该和他离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反正我是正室。就算是宋涛提出离婚,那我也应该耗着他们。其次,若是他们耗不下去了,那么离婚我也应该分他宋涛大半家产,而不是就这样被打发了。离婚后的我,自然不能去我妈家,因为她跟我哥嫂一起住。虽然买房子的钱,我出了至少百分之七十,但那里仍然没有我落脚的份儿。所以我只能自己租房子住。好在宋涛对我还算仁义,给我足够的时间找房子。他还说,如果没有合适的住处,我可以一直住在他家。当然我是不可能那样的。我安顿下来以后,很少去我哥嫂家。因为我妈和葛玲把我视为了仇人,就好像我欠她们100万不还似的。当然,也可能在她们眼里,远不止这个数目。而今,葛玲第一次主动登门,为的就是让我嫁给姓李的老男人。看来她没少费心思,居然为我寻到了这样一位财大气粗的金主,也真是用心良苦了。不过究竟是为了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当我再次拒绝了葛玲的“好意”以后,她彻底爆发了。她咬牙冷笑,“好,行,你既然这样不识好歹,只顾你自己,这样的小姑子我可不想要了。我回去就和你哥离婚。”果然,她走了不到三个小时,我妈就出现了。而且她手里还明晃晃地举着一瓶“百草枯”。她指着我说:“你嫂子要和你哥离婚,还要带走栋栋,我也就不活了。”说着她就扭开了药瓶,要往嘴里倒药水。我赶紧拉住了她。我说:“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你怎么从来就不为我的幸福着想一下呢?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让我嫁给一个半老头子,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妈说:“什么叫不为你的幸福着想?嫁给一个有钱男人,你还不幸福吗?不光是你,你爹妈你哥嫂侄子也都会跟着享福。人家可说了,只要你嫁给他,会给咱们家30万彩礼呢。以后你哥嫂的日子就会宽裕很多了。你到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儿?”我简直要晕了,这是什么妈呀,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只有儿子孙子。见我不作声,我妈又说:“你就说吧,你是要你妈死,还是嫁给李春旺大家圆满?”我点点头,“好吧,你别这么激动了,我答应你,先跟他相处一段时间。结婚的事晚点再说,毕竟婚姻不是小事。”老太太这才消了气,“也别拖太久,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者,人家李春旺条件那么好,不定多少女人排队等着嫁给他呢。你得抓紧点。”我似乎别无选择了。不嫁给姓李的,葛玲就要离婚带走栋栋,我妈就要死在我面前。我妈这人性子倔认死理,她还真做得出来。那样我就成了间接害死她的罪人了。果然这世上最奏效的绑架形式,就是亲情绑架,不犯法,还十有八九都可以达到目的。葛玲怕我反悔,干脆断了我后路。她带着孩子去了她弟弟家,还放话说,我一天不和李春旺领证,她就一天不回去。要是我们俩分了,她立马就和我哥离婚,分走半套房子,走的远远的。我爸妈和我哥这辈子别想再看见孩子。这个威胁之于我妈相当奏效,她不停地催我和姓李的领证结婚。动不动就拎着她的必备神器——农药上门,催促我一番。一个月后,我终于准备好了,在一个清晨,我拎着行李,乘车来到机场,远走他乡。走之前,我把电话卡扔了。没错,没有我这个人,他们还绑架谁呢?我为我们家付出已经太多了,这次我就不妥协了吧。我30多岁了,总该为自己活一回吧。汤碗,开过店打过工,当过白领也当过老板娘,现隐居偏远小镇,一边带娃一边写字,有一肚子的故事想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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