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天涯诗会名家海南昌江采风佳作选(十四)丨谢湘南作品

文摘   2024-10-29 11:29   海南  


摄影:杜觉祥


  登岛记


台风“摩羯”过后,我登上海南岛

从美兰机场到昌江,沿途都看到

折断的树木,它们形成的风景

如同日光的折射,刺透了车窗

让我的目光弯曲、疼痛

我感觉我的目光就是那些树木

经历了一场劫难,在找寻

全新的秩序——

如何消弭一场台风对世界的敌意

如何与日常的风温暖地相处

或许这只是我在想的问题

而每一棵扎根于岛上的树

也如同

置身风中的人


  每一棵树都是战士


抵御17级强风,每一棵树

都是战士,它们抓紧脚下的泥土

出于本能,抑或对家园的爱

要把自身的绿,持续的生长

留下来,不被暴虐压夸

不被强力带走

红树、木麻黄、大叶相思、琼崖海棠

重阳木、凤凰木、椰子、花梨、沉香

油杉、翠柏、鸡毛松、陆均松、海南樱桃

龙血……这些有着美丽名字,生活在

岛上的树,列队而赋形

层层叠叠,带来茂密的生活意念

它们安静时,如同此刻

从山中走来的呼吸

谁这时在海边与树为伍

谁就是树一样美的人


在路边劳作的环卫工

他们打扫战场,整理伤痛

也将台风的余威用车拉走

生态修复的过程

将是慢长的——

风仍在吹,只是已温驯得

如同落败的公牛


  直播棋子湾


向下的光,照着仙人掌

翠黄的花朵,似琥珀的酒杯

盛满海水的平静

一位姑娘端坐在夕阳中

做直播,她叫着宝贝

我想落日已经在心里

应答了数遍


落日如此盛大

它将海水、沙滩、礁石

都沐浴出圣洁

龙舌兰与海葵也停止辩论

这一刻,世界真的是平的

金色舞台上,只有落日

踮起足尖,芭蕾般游弋


俗人们瞪大眼睛

架着相机,想要将这曼妙

永久收藏,心里呼喊着

——将光朝向我吧!

用深不可测的海誓裹紧我

我愿在三生石上

做你永远的宝贝


  玲龙一号


或许因为精细,这个反应堆被命名为

玲龙一号,在行驶的汽车上观望它

仍是一个工地,与别的工地似乎

没有异样,只是它的圆形小钢帽

有些特别,有张图片清晰展示了

它安装的瞬间。导览员介绍

玲龙一号是国内首次

自主设计制造,它预示我国的

核电技术已进入领跑阶段

它被喻为国家名片

海上充电桩,未来的

核能充电宝,没有疑问

它不只是神秘的喻体

它还是引力、意象、电子的词语

一群诗人,站在距它近百米的小坡上

与它合影,有如历史的一刻

把每一位在场者记录


我很好奇它内部的构造

想象它的剖面图

是否与它身边的大个子

——华龙一号一样

可它即将带电的身体

与我的意念,并不来电

在展示厅,我被白碟贝的简介吸引

冷却回流的海水将用

贴切的温度,滋养贝壳的柔软

结出硕大的珍珠,这神奇的

造物与转化,总在我看不见的

深处发生。那一小块棕色的石头

提炼出的黄,会让52万家庭

充满光热,会演化为热带雨林的绿

也会变成在海水里显耀的

珍珠白


  一只红蹼树蛙的遗言


我将死于火焰的幻象

我将在来年第一场暴雨之后重生


我6岁,已接近耄耋之年

相对于人类,我的一生

太过短暂,相对于

雨林中那些给予我荫庇的树

我的生命之旅,只是它们

漫不经心的几次换装


我也曾蛰伏在2600多岁的

五指神树上,看云淡风轻

感受湿润、凉风与负离子之舞

我喜欢自己是树的一部分

我的皮肤是树叶的颜色

我呼吸树的呼吸

我听它讲述先辈的故事

古老乔木的英勇

如何用轻灵的叶子

变出古怪精灵的树蛙


我曾希冀海水之蓝

为我的肤色一种

当我沐浴在山泉

以落叶为帆

驶过重重山涧

抵达热带雨林的边缘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天涯

我在树梢上瞭望到的

远境,海浪的澎湃


我一生热爱星空

每每端坐于最高的岩石之上

我都禁不住对着星空

引吭高歌

我的天际线也是我的智慧线

我着迷星星之间的交谈

就像我了解每一片树叶

生命的轮回


我在有生之年

收集过雨水的呜咽

拥抱过阳光的炙热

感受过喷薄的岩溶

听命落日的召唤

我换上红褐色外套

一件战袍,我在山林中

跃动的诗篇,我期望

后辈们能记得

我是热带雨林的

一位游吟诗人


  一只单身长臂猿的自白


在霸王岭,我并非山中霸王

我栖息在密林中,注意绕开人的足迹

虽然人类是我的近亲,可在人的世界

我们已成为不多的剩存者

我们的数量比大熊猫还少

珍稀是对我们客气的形容

灵长类动物是人类对我们的概称

是的,我是一只海南长臂猿

我不需要饲养,只需要

适合的生活空间,雨林的自然

绵密的树木、雨水与果子

包裹着万千生物的热带雨林

就是我的乐园,我与族人的

绿色海洋。我们曾生活在

低海拔的原始森林,可这样的林子

总在减少,迫使我们

往更高的海拔,更深的林中

迁徙。作为雨林的原居民

我们对原生态环境有着深深的眷恋

甚至依赖,每一点改变

都会让我产生疑虑与焦躁

我头顶的小黑冠便会直竖,用人的形容

那叫怒发冲冠,当然,这样的状态

现在已很少出现,我们的“三体”世界

逐向平衡,护林员(为我们架设

生态廊道)成为可信赖的守护者。他们了解

我们的习性、需求及与雨林

实为一体的美好。这种美好

很难不用歌声表达。我们热爱歌唱

在清晨,天幕刚刚拉起

我们便群起而歌,那不仅是对日出的

赞美,也是对自身领地的宣示

我们有着顺风耳,对森林里的

潺潺声、鸣啼声、尖叫声、呼啸声

有着清晰的辨别,当鸟儿们开始合唱

雨林便从夜幕中苏醒,机警的小伙伴

在我们唱歌之前,就开启全新的一天

绿肺张开条条血管、肌理、脉络

一个世界的生机在眼前展现

蝴蝶、蜻蜓、树蛙、睑虎

猕猴、坡鹿、巨松鼠、椰子狸

太阳鸟、山椒鸟、三宝鸟、海南孔雀雉

……树上爬的、地上跑的、空中飞的

交织成我的变幻视界,我将面影

投放在溪流中,感受树叶、花朵

果酱的甜,这是雨林的舞蹈

没有狗血剧情,造物主将生物各自的

美妙展现。我喜欢山荔枝的顺滑

也爱榕树果的清甜。除了清晨

黄昏也是我们最爱的时光

我们在树梢上,观望落日

金黄的光芒对大海的演奏,对雨林的

渲染。那轮沉入海水的红日

温柔又悲壮。大多数时候

我蜷曲在树上发呆,为族群的繁衍

焦虑。与人一样,我们重视家庭

以家为群聚集而居,成年单身猿

如同单身狗,只能守着自身的那份

寂寞,以独行为乐。我期许未来

就让雨林穿过我的身体,让热带

带我上升。让我们的族群有更多

善男子善女子,他们不需

孤独终老,他们有层层叠叠的

树枝为家,有取之不尽的果实

有造物者的加持,有爱情

有可为之歌唱的

热带雨林


  一枚落日的世界观


我是行走在天空的西西弗斯

我将自己推下山梁

我将自己沉入大海


我知道人们总喜欢

将我观望,被我迷得

魂不守舍,跟随我

跳入大海,或者把我

当作幸福的背景

珍藏在

记忆的相册


我知道,这世界有很多

脆弱的人,他们迷恋

光线柔美,黄昏的松弛

把我当成时间的标识

提醒自己

迈入另一扇门

从白天的紧迫

跃入黑夜的自由


把金龟子当作我的信使

把火焰兰听成我打的

一串响指。用我来

抵抗遗忘,复述

沉醉与美,定义

风景的意义


时间的柔光啊,再现的梦境

如果这能让人快乐

或许我日复一日的举动

也不算荒诞


  我们童年的星空已迁居到海南

  ——致刘起伦


晚饭后,我们来到酒店的庭院散步

绕着喷泉池转圈儿,聊起共同的朋友

那些从故乡出走的诗人,以及参加过

“青春诗会”的湘籍诗人,抹不掉的记忆

在眼前浮现,一个名字或一行诗

将我们带入久远的年代

与刹那的沉思,当我们抬头仰望

看到幽蓝的夜空繁星点点

我想起童年时,在户外纳凉的场景

头顶繁星满天,身边萤火虫飞舞

你也聊起几次印象极深的观星之夜

我们的闲聊,有如写诗的年代

穿越、跳跃、星光交集

我们童年的星空,与丢失的歌谣

原来都迁居到海南,此刻在眼前

闪烁——盘绕——回旋

不屈不挠绘成

时间的星河


  裸体广播


在就要告别的那个清晨

我将自己的身体,赤裸着

交给棋子湾的海水

这片布满礁石的浅滩

并不是游泳的最佳选择

但我已没有时间,我急切地

穿过防护林,让第一缕阳光

将我拥入海水

我小心翼翼,游弋向

开阔的海面

浮在礁石之上

如同采集珍珠的人

我没有言语

只是用身体广播着

久违的亲昵

沿着隐秘的锋利,继续

摸索前行

来源:慢点艺术评论

昌江黎族自治县文化馆
普及文化艺术知识,组织开展群众文化活动,指导群众文艺创作,辅导基层文化骨干,开展社会艺术教育工作,开展群众文化理论研究,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传承优秀民族民间文化,为社会提供多样、丰富的公共文化产品和公共文化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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