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霞
为乡村立传，为乡愁塑形，这是夏书龙散文集《马边乡村记忆》的真实呈现，是在马边工作40余年的仁寿人对第二故乡马边的深情回馈。《马边乡村记忆》聚焦马边的乡村历史典籍、民间传说，以平实的语言，在娓娓的述说之中，马边乡村的人文记忆，历史风云、如烟往事，缤纷山河，纷至沓来。
该书以马边公路变迁历史为线条，讲述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真实故事和突兀惊异民间传奇、历史逸闻。讲述马边山区如诗如画的秀丽山川，纵横沟壑。讲述战乱频发、匪患猖獗、灾难深重的过往和辛酸。同时，也展示了曾经偏僻的马边，在国家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中，沧海桑田，焕然一新。
因为夏书龙不是土生土长的马边人，他有客居异乡的敏感，面对马边的高山巨壑，社会生态，他以不同的视角去观察马边，感受了马边的历史人文、沧桑巨变。他在马边工作生活40余年，用“深情凝视一片宁静的山水，一个个默默无闻的村庄，以文化的视角，与山峰交谈，与河流对话，与过往的历史、典籍相遇，是最酣畅淋漓的痛快，是最心有灵犀的相知，最两情相悦的甜美梦幻。”他深入研究《马边彝族自治县志》《马边厅志略》《马边纪实》《旧话》等典籍，搜集整理马边历史、神话、传说、故事，对于散布马边山峦旷野里的村庄，如数家珍。他用或诗化、或朴实的文字，将昔日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的马边，惊悚的历史与传奇，屡屡呈现给我们面前。将改革开放、乡村振兴后的马边山河，描绘得诗意盎然，美如仙境。
夏书龙在自序《倾听乡村》中说，“蜿蜒盘旋在崇山峻岭里的道路，是绾结马边乡村的情愫。延伸了千年的道路史，便是小凉山的进化史，也是马边乡村进化与演变的历史。作为一位支援马边的‘支边人’，我在马边生活了几十年，亲身经历了马边这片土地上，道路的变迁……我对马边熟悉、理解的程度，远远胜过魂牵梦绕的故乡。”夏书龙把“道路史”放在了本书的第一篇，他以倒叙的方式，从2021年1月1日凌晨钟声响起的时刻起笔，马边第一条高速公路——仁沐新高速马边支线正式通车，小凉山深处的马边彝族自治县沸腾了。马边人驱车抵达城北收费站，自发排列几公里，形成一条长龙，洋溢着喜悦的心情，见证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时刻。作者也驱车加入了喜悦的洪流队伍，第一时间从马边的土地上，驱车高速抵达乐山。凌晨两点，难以入眠，着墨抒怀，赋诗一首：“倏尔凌空飞，继而深涧鸣……劈山又斩雾，挥刀向天堑……清溪如咫尺，转瞬抵乐山。崎岖四十载，英雄泪沾襟。自此别冏途，天寒浑不知……”发了朋友圈。于是，作者以朋友圈的内容生发开来，从解释诗中地名清溪开始说起，撕开马边交通滞后闭塞，环境险恶，落后与愚昧的历史记忆。那时的马边，群众最大的奢望，便是改变落后的交通。“马边的道路史，是一部辛酸史、一部进步史，是马边的历史线条。”
马边的沧桑巨变，最牵扯作者心灵的还是道路。其实，作者初识马边的道路，并不是从他走进马边开始的。他还在故乡仁寿的时候，他沉默寡言的“九老爷”，得知其要支教马边，于是，九老爷向他讲述了马边，讲述了曾经与马边的故事。九老爷年青的时候，曾经是仁寿与马边的“挑儿客”。那时，正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在马边山峦巍峨、陡峰悬崖的恶劣环境之中，社会动荡，混乱不堪。各类军阀，走马灯一样出入马边。战争、杀戮、劫掠，频频而发。九老爷一样的挑儿客们的日子，常常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朝不保夕。果然，在心惊胆寒的期盼里，九老爷在回马边的山道上被抓了壮丁，他多次逃跑，却屡次遭殴打，落下终身残疾。几年以后，当他历尽艰险，翻山越岭回到马边山区时，他心爱的姑娘，已经被逼迫另嫁他人。于是，他回到故乡仁寿，从此，孤老终生。
仁沐新高速公路马边河1号大桥（图源：中国公路网）
历史进入20世纪80年代时，马边已通了客车。当作者响应号召，踏上支援马边教育事业的迢迢征途，于是，关于道路的悲怆故事，源源而来。他乘坐着当时流行的小方头客车，翻过山岭，穿越峡谷，抵达马边时，翻肠倒肚的呕吐晕车，成为他支教马边的最痛彻肺腑的梦魇。在赤日炎炎的夏季，一个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横亘在狭窄的公路中间，他自杀式拦车，为了大学毕业的弟弟，不至于因坐不上车，功败垂成。明代平定“三雄”叛乱，修建“汪公路”历史沉淀，“背二哥”从犍为背水泥翻越一百多公里山路的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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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条深入小凉山的高速公路仁沐新高速马边支线（四川交投集团 供图，图源：四川日报）
“选择留恋，美丽的风景看不够。”在夏书龙的酣畅笔墨中，马边不仅有充满传奇的走马坪、大风顶、石丈空、世外梅林，有美景如画的云上苗岭、官帽舟、古寨三河口，还有挂灯坪的记忆，荞坝的荣光，红椿村、幸福向阳村……无论是讲述历史变迁，还是展现乡村振兴，夏书龙总是不惜浓墨重彩，追根溯源，叙古说今，牢牢地抓住读者的心。依偎着大风顶的金河、银河，让传奇的大风顶多了几分诗意与美感。在这座被誉为“珍稀动物的乐园”“国家绿色基因的宝库”的地方，千万年来，无数珍稀动物生活其中，自得其乐，不仅有大熊猫、牛羚、小熊猫，还有被称为“植物活化石”的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珙桐，以及连香树、水青树等国家二三级保护植物，林林总总，美不胜收。在《穿越石丈空》，为其险绝的道路而惊悚震撼，仿佛看到诸葛亮“七擒七纵”的旷达，消除叛乱，休战太平日子的殷切企盼。《世外梅林》生长出含泪的故事和苦苦的歌谣，在乡村振兴的蓬勃里，田野盎然绿意中，村民们走在四通八达的道路，兴致勃勃地迈进了稳定平安的新时代。曾经被巨大的山岭，纵横的沟壑阻断，藏在深山人未知的《云上苗岭》坐上了脱贫攻坚的列车，一路走来，融入乡村振兴的脚步，让仙气袅袅的苗岭，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阅读《马边乡村记忆》这本散文集时，我感触最深的是夏书龙深厚的文学素养、渊博的历史知识。在他的笔下，他充分运用县志记载、彝族谚语、历史故事、神话传说，穿插行文，让本来枯燥的素材，顿时文采飞扬，加之，陌生化的语境，蒙太奇的手法，让我们穿过历史的云烟，走过昔日的艰险苦难，通过公路建设，乡村振兴，让昔日隐没于深山人不知的马边这片热土，“村庄如珍珠，散落于峰峦逶迤里，传说如轻风，弥漫稻菽丰稔的田野，成为如诗般美丽的画卷。”正如夏书龙在自序《倾听乡村》中所说，“行走在镶嵌于山峦间的田野，聆听马边乡村的歌谣，漫谈马边乡村故事，我心怀崇敬！”这也正是众多悉心阅读此书的读者的心声。马边醇厚的风俗与人文，让这个19岁就生活在马边的作家，有了想为马边蓬勃发展的乡村振兴著书立传的想法，也正是这种想法，让他能够沉下心来，认真采访，广泛搜集，悉心撰写，以洋洋三十万字，将心中对马边乡村的历史、乡风民俗、美丽风景细细道来，让乡村振兴这朵牡丹花，开遍马边乡村田野。
正如夏书龙在后记中所说，《马边乡村记忆》是马边历史上第一部聚集乡村，搜寻乡村历史与典籍，民间传说故事，全面系统展示马边山区丰富多彩的文化盛宴，是马边2000多平方千米的崇山峻岭里，最久远的历史和记忆，是漫长而悠远的时空中，马边乡村最古老质朴的渴望，最亲切迷人的音声。一部《马边乡村记忆》的横空出世，让我们见证了乡愁的有形可依，乡情的有章可寻。作为全省首部乡村历史文化丛书，夏书龙让我们了解了马边艰险苦难的过往，看到了乡村振兴让偏远山区发生的巨大变化，向世人展示了一个多元、开放，如山洪奔放般热烈，如幽谷温润多情的马边，勾起了我们想探寻马边历史，畅游马边的热望……
配图：方志四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