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故事|液态市集:云南人不吃菌子的时候干什么?赶Gai!

乐活   2024-09-25 20:30   泰国  

题图来源:林大万



在大理赶了好几年街子的赵茜发现,今年8月中旬大理附近的各种的中元节街子更热闹了,“不仅人更多了,很多从义乌来的‘与时俱进’的纸火也来凑热闹,有‘爱马仕’的纸拖鞋,印着‘冥府有限公司’的烟酒和各种潮牌,连手机都出到最新的iPhone 15了。”祭品shopping让她收不住手,花50块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凤仪街买了一打子衣服鞋帽,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纸片苹果手机没配充电器,怕只能用一次就没买。
 
“街子天”作为一种有上千年历史的文化生活传统,渗透进了云南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连身后事都没落下。无市集,不生活。云南人习惯把市集叫做街(Gai)子,赶集就是赶Gai。如今,随着越来越多城市里年轻人来大理生活、旅居,赶街(Gai)成了他们所热衷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他们的到来也让延续了千年大理的市集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祁十一

编辑|Rice



云南的市井烟火和人情味,都藏在Gai子中



“街子”里有云南的人间百味。
 
早在1940年代抗战时期,大批知识分子退到云南,便留下了对“街子”的记录。作家施蜇存在他的散文《山城》里,描述了一座云南小城的赶街风俗:“赶街子是使人们的生活形成一种特殊样式的主因。……一切的事情都得在街子天做,买鱼肉鸡蛋、蔬菜米粮,均须到街子天,错过了街子天,就得等到下一个街子,于是五天很容易地过去了。约会什么人,也得等街子天,这个街子天他如果不来,就必须等到下一个街子天才会来,因为在这两个街子天中间的四天里,他还得轮流去赶四个地点不同的街子。”
 
任岁月荏苒,大理Gai依然照旧按农历日期举办,每个月的农历初二、初九、十六、二十三是赶集的日子。但也有例外,比如按照农耕节奏一年只举办一次,一次办好几天的三月街年度大集等。数百年来,大理人民都按照这样的节奏背着货物到固定的地方售卖土特产、食物或工艺品等。赶集的日子,在云南话里也被称为“街(Gai)子天”。

供图:液态市集

街子不仅仅是采卖之地,人们还在街子天相遇、见面,分享各自生活的进展与变化、欢乐与烦愁。就像大理“街子”纪录片《走,赶街(Gai)去》总导演赵茜所说,那是一种大家约定俗成的生活方式,“Gai子是大理生活的气质,赶Gai的人除了去买和卖东西,各自淘一下生活,主要是去过日子、去玩的,看看还带着泥土味的好东西,晒晒太阳,见见人。”
 
赵茜的老家在大理喜洲,在大理生活到19岁上大学才离开。此后在北京工作多年,做到媒体总监,回来后发现原来“大理才是世界的尽头”。回到故乡的她,在2020年发起了传统市集研究项目“液态市集”,重新发现了街子的重要和有趣,液态市集也记录下了这些乡亲的赶街日常。

赶Gai中赵茜
供图:液态市集

2020年疫情暴发,好多风雨无阻也要去赶的街子,比如大理Gai、沙溪Gai,在疫情之初被叫停了。当赵茜询问沙溪的乡亲们,街子停了是否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影响,大部分人说“没有影响”。在物产丰富的年代,想买的东西在家附近的小卖部也都能买到。但随后,人们的脸上便会浮现出惆怅与失落,尤其是年龄大一些的人,往往脱口而出说道:“好久没有见到谁谁谁了。”
 
这让赵茜看到街子更深层的精神价值。“很多人去逛街子也没买东西,但还是会去转一圈。像我父母辈或者更年轻些的人,还会提前和很久不见的朋友打个电话约一下。老一辈的人没有这个习惯的,他们就是去遇,遇见了老熟人就一起喝杯酒、吃生皮(一种大理本地食物),聊聊天。”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与人之间、人与地方之间的精神纽带就形成了。生活不再是空洞的吃喝拉撒,也需要丰盈饱满的人情味儿。

《走,赶街(Gai)去》就细细地纪录了大理人这种万物以街子为中心的非标准化生活。

供图:液态市集

卖罗汉松的梁师傅也是这样,他常赶大理周边不同的街子,最欣慰的事情就是“遇上可以一起赏花论道的同道”。巍山县的小昆哥,从曾祖父辈就开始酿酒拉到街子天来卖,他的酒摊总是坐满了爱喝酒的人们,一起消磨赶街的惬意时光。
 
这些祖辈生活在大理的父老乡亲,构成了大理街子丰富而又生动的内容。他们供应着大理丰富的物产,春天的螺蛳,夏天的菌子,秋天的稻米,洱源的乳扇,漾濞的核桃,剑川的木雕……在街子天,你可以遍览大理丰富的本地美食,看尽山河市井中的烟火。



大理的女人们,撑起了街子一片天



关注街子,你就无法忽视这里的女人们。
 
在云南的少数民族地区,多是女人当家。她们是家庭的主力,是街子天做买卖的摊主,也是忙前忙后采购食材货物的劳动者。当男人们在街子天喝酒吃生皮时,她们或许正在摊位前精打细算、讨价还价。还有上了年纪的奶奶们,总是她们最知道哪家的东西好、价格最公道。

供图:液态市集

在全年无休的劳作下,跟本主倾诉成了她们的一种精神慰藉。本主是地方保护神,是白族特有的民间信仰。但只有本主似乎还不够,芝加哥大学人类学系访问教授马立安(Mary Ann)在纪录片中也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你年纪越大越会意识到,(信仰)那些东西是没有办法帮你面对死亡的。而在这个时候,变老怎么办,去哪里找到安慰?” 
 
也许,“接金姑”就是这个答案。每年春天的“接金姑”也是大理喜洲、湾桥、银桥一带女人们的一件大事。它源自一个本土传说,要把百年前嫁到巍山的叛逆姑娘金姑接回娘家。这趟旅程一代传一代,延续了几百年。

接到金姑,李奶奶专门到神都告之金姑的母亲阿太,一番祝祷
供图:液态市集

喜洲镇沙村的李奶奶,参与了三十多年的接金姑,如今是接金姑队伍的领队。在她身上,你能看到许多大理女人共同的命运轨迹。父亲早逝,她12岁就和母亲在洱海边打渔为生。成年后结婚,嫁的老公什么事不管,一辈子在外搞基建,两个人各过各的,她独自抚养儿子女儿长大成人。如今,儿女们打工的打工,嫁人的嫁人,她独自一人在家生活。
 
“接金姑”是她生活中的重头戏,支撑着她走过一年又一年。每逢街子天,她都会去采买旅程所需,掐着西边大寺的神仙数目准备纸衣纸马、给金姑的衣服等等。

奶奶们在庙里上香
供图:液态市集

到了寺庙群,奶奶们祭拜每一座寺庙,持续数日。期间同吃同住,分工明确,有人负责采买,有人做素菜,有人做荤菜。晚上算账,所有吃喝用度按人头分摊。夜里睡大通铺,说笑打闹,抵足而眠,“数日的疲惫被老友们躺在身边的安心替代”。
 
直到最后将金姑接回喜洲,安顿在母亲“阿太”身边,再回各自村落本主庙祭拜,这趟旅程宣告结束。

供图:液态市集

每一次接金姑之旅,都会带给李奶奶和她的朋友们难以言说的慰藉。叛逆女儿金姑对父辈的违抗、对自身命运的找寻,连接着每位奶奶内心深处不曾表露的希冀和渴望,也安抚了她们生命旅程中的诸多不安与恐惧。金姑就是她们内心的精神图腾,也是上一代女性对下一代女性的祝福。

或许正是因为有令人心安的精神寄托、女性之间的互助与扶持,让大理的女人们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底气、悠然、不慌不忙。许多来大理赶街的年轻人,都会不知不觉在街子上捕捉到本地不同年龄段女性的风采。

从北京到大理生活的赵耕加也被阿孃们吸引,“她们慢悠悠蹒跚向前,一晃一晃,仿佛旧时钟在摇摆,路程被拉得老长。阿孃们穿着好看的民族服饰,在小摊前选择配饰,讨价还价依旧慢吞吞。”赵耕加在社交媒体上说道,“我抓拍到一对阿奶手挽着手慢慢前行,太动人了。还看到她们一起用红丝线缠绕树(祈福),一起休息喝木瓜冻,一起在餐馆吃饭。这样充满温情的烟火气,抚慰我一个异乡人的心。如此友情,能抵岁月漫长。”

手挽着手前行的一对阿奶
供图:赵耕加




在街子中寻找生活出口的年轻人



在大理,数个小镇就像珍珠一般,散落在洱海四周、苍山脚下,每个小镇都有自己的街子天。大理洱源县邓川镇的沙坝街在洱海北部久负盛名,它正好连接了水路和陆路的物流。每周三,沙坝的一片空地都会变成热闹喧哗的街子,四面八方的人们带着螺蛳、盆栽、酒、草药、菌子等宝贝来到街子,祈祷有缘人将它买走。

住在沙坝的小苏哥为了赶街,凌晨四点半就起来煮螺蛳。洱海周边田里的螺蛳丰美,肉质鲜嫩,是大理人民深爱的食物,为此甚至有专门的市集“螺蛳会”,集中了各种做法和口味的螺蛳。

小苏哥和妻子小王姐便以卖螺蛳为生。赶街的前一天,他们从采集螺蛳的农民手中收来大量螺蛳,清洗,再用盐和酒蒸煮,让螺蛳更干净也更入味,一直忙到深夜。第二天,小苏哥是早起做螺蛳的人,小王姐负责在街子天守着卖。两人分工合作,一个月下来能挣五六千块,养活一家三口,还能陪伴儿子,不用背井离乡外出打工。

沙坝Gai上的小苏哥和小王姐
供图:液态市集

这样的生活模式也是大多数大理本地年轻人所寻找的出路。但在乡土社会急剧转型的时代背景下,父辈的职业轨迹无法延续,这一代人又该如何生存,是他们所必须面对的难题。
 
大理剑川县木匠、85后罗汉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剑川是大理的木匠之城,小城有16万人口,2万人都在从事木工木雕行业。剑川木匠在历史上是到各地承接项目,不仅是云南,还做到了贵州、四川,影响力很大。但如今,人们修房子已很少需要木匠了,他也很难像他的父辈一样,仅凭手艺就能获得一份体面的生活。因为生活清贫,妻子也因此离开了他。
 
街子,是罗汉武展示作品、和人群交流的场所,也是他的谋生之地。每个月,他都会骑摩托车100多公里去赶大理三月街。每次出摊之前,他的内心都是欢欣鼓舞的,期待自己一刀一凿刻出来的东西被他人买走。有时,客人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成为他前行的养分,比如:“有灵气的木器,喜欢。”就让他感恩很久。
 
但现实问题依然横亘心头,罗汉武的脸上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焦虑。手艺传承固然重要,而面对手艺人的生存的困境,却似乎没有答案。罗汉武仍在默默地钻研手艺和赶街之间,探寻着自己的道路。至少,街子漫长而久远的存在,给了像罗汉武这样的手艺人一点信心和希望。

剑川Gai上吹号的哥俩
供图:液态市集

街子同样为外来的年轻人提供着机会。在大理,除了传统街子之外,还衍生出了如床单厂市集、面包市集等许多创意市集,它们为生活在大理的手艺人提供了摆摊的机会,让作品得以被看见、出售,既赚取生活所需,也为这些创意工作者的提供了必要的精神价值。

就像阿微,她原本在上海工作,两年前移居大理,做金工,开了一家首饰工作室。时而需要外出采风、游历、见客户,收集做首饰的灵感。而大理,这个民族和文化多元的西南小城,带给她最多的启发和灵感,也是她选择在大理生活的理由。

她也在街子上摆过摊,卖她做的首饰。尤其是每周一次的三月街,她都会去,不仅可以售卖自己的作品,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交流关于首饰、生活的种种内容。

这便是许多来大理生活、旅居的年轻人,在此地生长出来的生活。他们尝试了解和融入大理,而传统节日和街子,成为连接他们和大理本土的一道桥梁。

最近,外出办事的阿微匆匆赶回了大理,就为了赶上大理龙龛村的耍香龙,香龙以草为骨骼,以香为身体。这也是大理一年一次,只在中元节期间才有的盛事:香龙点火就有了生命。24个壮汉举着用草编扎、插满香的龙舞动,而舞龙队伍前由小女孩提着有美好祝福的花灯开道。在没有电的年代,让一条真龙出现在人的眼前拼的是想象力。在视觉上,耍香龙也不输给任何当代的舞台艺术。来大理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中元节可以这么有意思,龙龛村耍香龙、青索村放河灯,红红火火,甚至不乏浪漫。

八月大理最热闹的节日火把节
供图:赵耕

在这里可能有全中国最多的节日,以及最丰富热闹的市集。从春节到三月街,再到火把节、中元节,每一个节日人们都会认真过。再加上云南壮美的风景,凉爽的气候,多元的氛围,相比一线城市更低的生活成本,也让它在过去几年成为很多年轻人在移居时首选的目的地。

但与此同时,年轻人的困境与迷茫在这里也展现得同样明显。对于外地年轻人来说,能够拥有一份远程工作、成为有持续稳定收入的“数字游民”的,终究是少数;而裸辞青年在旅行放空之后要何去何从,也始终是盘桓在这些人心中的一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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