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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关注AI，之前也写过、聊过很多AI的话题。最近我看到了不少人类和AI发生冲突的案例，一些案例直接引发了人们对AI的不安情绪。我觉得，这种担忧很大程度来自经济下行、社会结构巨变带给人的压力，而AI却不管人类社会的现状，只顾着突飞猛进地向前发展。这就给人造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冲击感。一旦发生AI与人类冲突的事情，的确很容易让人心情低沉。
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来自那些很早就开始使用AI技术的人，他们给了我们另外一些答案。
01
AI时代，人类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做新书发布会，在座的每个人都分享了疫情后这两年自己做的事情和最大的变化。我发现大部分人都处于一种比较低落的情绪和状态。全场唯一不一样的声音，来自一名使用AI技术做视觉设计的设计师。他的工作就是用AI给电影和电视剧制作片头。不少热播的古装剧的片头，都出自他手。
他告诉我们，这些片头都是他一个人通过AI制作出来的。在此之前，他在北京有个工作室，招了不少人。以前的工作流程，是工作室去和甲方剧组谈项目，先给一个提案，甲方通过后制作一个样片；甲方觉得样片可以，工作室再做一个成片。然后甲方会不断地提意见，他们就不断地修改，直到甲方满意为止。
现在他再也不用去跟甲方剧组来回反复沟通、反复修改了，因为现在所有的样片，就是成片。这些都是AI生成的，一秒钟就生成了。并且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了，现在他一个人就把以前整个工作室的工作顶起来了。
▲ 《珠帘玉幕》片头中的镜头。
他说，AI给他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工作方式，节省了沟通成本、拍摄成本和人力成本。同时，他也不再受地域限制，可以在全世界任何地方工作。
最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他对自己孩子的教育也有了巨大的转变。他说现在一点儿都不担心孩子的学习成绩了，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有一样特别擅长的东西，同时又知道如何让AI协助，孩子未来一定没什么问题。
从个人的角度，我们已经鲜明地感受到了AI的冲击，但整个人类社会对AI的敏感度，却要落后很多。落后到什么程度呢？就像当年汽车诞生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个玩具，不可能每家都有。
即使到了上世纪80年代，汽车早就问世好几十年了，我的同学里，还没有任何一个家里买了私家车。所以当时的城市建设、道路、小区规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按照每个中国家庭都有一辆或者两辆汽车的情况来规划。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了。
和城市规划相比，面对AI的冲击，我们的教育和社会运营机制就滞后得更严重了。
那么，为什么说写作是AI时代最好的教育呢？这就涉及一个哲学层面的问题：AI究竟代表了什么？
咱们先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我想跟大家探讨另一个重要的话题。请现在就来思考：你是否具有这样一种能力——领导和指挥比你更强的人？
我曾经就这个问题做过小范围的调查，结果绝大多数人都坦承自己并不具备这项能力。我觉得这其实挺正常的，因为很多人在生活和工作中根本没有认识到，“领导和指挥比你更强的人”非常重要，可以说是未来AI时代人类生存的必备能力之一。这是从哲学层面理解AI的一个重要前提。
为什么呢？当我们回顾人类文明的发展就会发现，不论是汽车、工厂里的机械臂、机器人，它们代替的，最开始是人类的腿、胳臂，它们比人类强的，是生理上的、行动上的能力。
后来，计算机、互联网出现了，电脑的储备量是人脑的无数倍，知识储备远超人类。因此电脑比人类强的，是记忆、存贮信息和知识的能力。
▲ 1997年，IBM深蓝DeepBlue战胜当时的世界棋王卡斯帕罗夫。
到了AI时代，AI有了智慧，它们连人类思考的能力都将取而代之。
现在摆在人类面前的问题是，当机器已经拥有了思考和基础创造的能力，甚至比人类还强，你怎么跟它相处？
我觉得这才是AI对我们最大的挑战。
02
写作是AI时代最好的教育
令人遗憾的是，在我们的教育里，基本不会培养人如何领导、指挥比自己强的人的能力。
前两天网上有个热点，云南有所中学的一名高中男生，在学校大会上直接质疑学校的管理问题。大家应该都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吧？这个孩子当场被几个老师架走了。
我觉得，这个孩子拥有的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质疑能力。作为这所学校的一名学生，尽管当着学校校长、领导和老师的面，但我依然有质疑学校管理问题的权利。我觉得这样的孩子才具有未来对抗AI的素养。
相比之下，那些乖乖听话的孩子，在学校听老师的，回家听家长的，走上社会听领导的，最后他就会听AI的。
最近还有一个新闻也挺让人深思的。加拿大有一个孩子和AI聊天，问AI人类的未来会怎么样。AI用了很短的一封信回他，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写的：“去死吧，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这个孩子当时就崩溃了，他把信给妹妹看，两个人恨不得立刻就把家里所有的电子设备全都从窗口扔下去。
AI一封寥寥数语的短信，就把一个孩子的心理搞崩溃了，因为它展现出来的逻辑和分析，是非常有说服力的。它可以非常简洁地告诉你，人类在这个地球上没有做出什么贡献，而是浪费社会资源，人类的破坏性大于建设性，所以人类就应该去死。
AI讲故事和讲道理的能力可比人类强太多了，它能旁征博引，从苏格拉底讲到相对论，讲得头头是道。如果一个人和AI相处，就像和其他权威相处那样，只有服从，那么肯定会觉得AI讲得非常合理，就一定会听话去死了。
现在让我们回到了刚才提出的问题，为什么写作可以对抗AI？
▲ 孩子们运用AI创作的绘本在童书妈妈江河营虚构故事作品展中。摄影：瑞智
大家知道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曾提出过一个非常著名的论断，即人类使用文字或者符号，是构建社会的一种最基础、最根本的文明力量。
换句话说，当人使用和命名某个东西的时候，他就对这个东西有了一种像造物主一样的创造力。当我们对这个世界进行命名、描述和阐释的时候，我们就在用语言和词汇创造一个世界，写作的真正威力由此就体现出来了。
人类跟机器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有一套自己的解释和思考体系。当我们写下一个个文字的时候，我们就在构建一个自己内心所看到的世界。
人对世界的感知，这种创造的根源，我把它称为原始的创造力，是人类独有的。我们能够创造新的词汇，产生新的思想，创造新的审美。这些恰恰是机器最弱的一环，这种创造的根源，机器人和 AI 永远也学不会。因为它不能理解人是可以创造世界的，它只会具备依据现有知识，经过复杂的大数据交织，产生处理数据之后的智慧。而这种智慧不具备对世界的理解，所以无论到什么时候，这一点是机器人不能超越人类的。
所以，即使是孩子们稚嫩的写作，也是相当有价值的，更不用说那些真正有思想性、有创造力的观察、描述和写作。
很多人认为AI写作和人类的写作没啥不同，甚至AI的作品比人类好得多。但如果做过对比，同题或者同场景，让AI去写一篇文章，同时让一个真正具有感知力和表达力的人写，我们就会发现二者有本质的不同。
这个不同是什么？就是人味儿！机器写的永远比人写的更严谨，没有错别字，语法都正确，旁征博引，文笔优美。但是你永远感受不到AI文章是有温度、有心跳的。AI缺的正是人味儿。
但为什么很多人会被AI迷惑，认为AI的写作并不逊于人呢？我觉得，这是因为持这种观点的人，本身就是感知力很弱的人，所以他们才感受不到AI写的和人写的之间的差别，这些钝感的人注定会被AI取代。
03
每个人都能经由“心”，写出独一无二的文字
再回到写作。当我们人类写作的时候，除了运用大脑里的各种知识、词汇、句子外，还有一个未知领域是“心”。这个“心”不在现代科学体系内，英语词汇里，没有单独描述“心”的词语。全世界只有德国、中国和古印度有关于人的心灵，或者精神的、灵魂的单独词汇。也就是说机器人以现有的科学体系为创作基础，但它的体系里永远没有“心”的内容。
写作并不是完全是科学体系，还包括了“心”的部分。而机器永远找不到人类“心”的部分，因为“心”不是心脏，不是思维，不是大脑。“心”到底是什么？恰恰因为它不可描述，但人类能感知到，而机器感受不到，也猜不出来，因为机器没有“心”。
在未来时代，写作可以对抗AI的那部分，正源于我们的“心”。我大胆预言，未来当 AI 开始大量被用于写作的时候，人类的创作将迎来一个巨大的变革。这个变革可能在五年后，也可能就在三年内，总之未来人类创作一定会将采用AI猜不到的创作方式。它可能是一种新的文体，我们人类都看得懂，恰恰 AI 理解不了也看不懂，也可能是别的。但是我们如果学会了这种创作的方式，在写作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生命那一部分、“心”的部分唤起来。
每个人都不同，无论是阳明心学、印度哲学还是西方宗教都告诉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经由这样的创作找到自己的“心”，这就是未来人类创作的方向。
▲ 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剧照。
我们沿着这个路径、发自内心地创作，就可以对抗所有AI，哪怕它一分钟可以写出一篇10万字的论文、小说、诗歌。
人类经由“心”所创造出的一种AI完全理解不了的逻辑和文体。而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心”，无数人创造出来的“心”汇聚在一起，是不能通过大数据分析规律的，这就是真正的写作。
我再大胆预言：未来对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的后半生来说，每个人最重要的学习，就是学习创造性的表达，学习新的写作和新的文体。如果你不学习，可能就会像上个时代那些只会驾马车的人，看到汽车就去砸汽车，最后被汽车所淘汰，被人类的文明所抛弃。
04
每一个人都具备写作的能力
每当我讲到AI和写作的时候，就会有人说，白老师，因为你很热爱写作，一辈子从事写作，你才把写作的重要性提到了这么高的地位。
其实不是这样的。
只要我们回顾人类文明的历史就不难发现，人类最伟大的智慧和思想，都是写出来流传百世的。最伟大的思想来自于每个时代有“心”的那些人，他们在各自的领域内不断发现、阐释和表达。我们去读这些科学的、历史的、哲学的、文学的作品时，就知道这才是人类文明最核心、最坚实的瑰宝。反之，那些所谓的高科技机器，一个一个被替代，并不能在历史上留存下来。
中国古代哲学家陆九渊说，吾心即宇宙。我们真正经由“心”的表达、阐释和创作，是可以指挥整个宇宙的力量，听起来是不是很玄妙？人类文明发展的历程里，永远有一条这样的学习和成长路径，一直在那里。
从创立以来，童书妈妈一直致力于推广写作。我们教写作，不是为了让大家去应付考试作文，不是为了评职称，不是为了那些功利性的目的，而是希望启发每个人都能写出自己热爱的那个领域，经由自己的发现和思考，结合自己的内心写出的那些独一无二的文字。
这些来自普通人的文字，也许不会像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李白和杜甫的诗歌那么伟大，那么脍炙人口，但是它一定会对写作者的生命产生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写作过程，就不能体会那些伟大人物在人类文明史上的积累、沉淀和爆发。
真正的写作可以给我们每个人一种力量，就是无论AI技术如何发展，我们都可以与比我们更强大的力量相处，并且领导它们。相反，如果个体没有这样把自己的内心和整个世界经由写作连接在一起的体验，未来在AI代替人类头脑的时候，就有很大可能被AI控制。我们每个人都要有觉醒的意识，去培养自己真正能够对抗任何周期、任何制度的能力。
童书妈妈在推广写作上不遗余力，希望大家能够体会到，这件事是对整个人类都具有重大意义、同时是拯救我们自己和孩子的一件事。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这样说是夸张，因为我们在现实面前已经节节败退了。
同时，写作这个能力不是屈指可数的少数几个伟大人物才具备的，而是每一个人都具备的。写作对人类来说不难，但对机器极其困难，所以我们就应该做这样的事。
作者：白滔滔，童书妈妈创始人，资深媒体人，前南方报业杂志主编。幸福流全支持读写中心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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