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风萧蓝黛（ID：fxld99）
我昨天在金刚妈妈呀更新了一篇推送：《学霸妈妈的焦虑》，大家记得去看。
01
王佳玲今天干活有点心不在焉。
临近中午的阳光晃得她头晕，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碰巧她这几天在生理期，身上乏得很，平日里很顺手的活，今天做起来总打磕绊。
她看了一下表，还好，时间来得及，做完活正好接女儿。
在这个新开的小区，王佳玲还接了几家保洁的活。
她心里盘算着，这个月多做几家，就又能存一笔钱了。
她像蜗牛搬家一样的攒钱，幻想有朝一日能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
老公吴明常常笑她痴人说梦。
像他们这种租住在城中村的打工者，光是一日三餐就够让人焦头烂额了。
02
十一点，王佳玲的小电车刚驶出小区门口，手机就急急的响起来。
接起来，一阵尖利的女声劈里啪啦从电话里炸出来：“喂，是做保洁的吗？今天说好了入户保洁，为什么还不到？害我白白等半天，你们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一点信用都不用讲的吗？啊！”
一通连珠炮的轰炸，把王佳玲弄懵了。
她顿了一下才想起，今天西城还有一家的活，说好吴明过去做的，他没去吗？
来不及细想，她赶紧道歉安抚，答应马上过去。
这两年行业竞争激烈，万万不能失了口碑。
这边挂掉电话王佳玲就立刻打给吴明，可打了两次都没人接。
她让同城的姐姐去接女儿，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赶往西城。
完工以后，已是黄昏时分。
落日照着嘈杂拥挤的马路，王佳玲裹挟在下班的人流中，全身疲软饥肠辘辘，又累又丧的她，在这一刻深深体会到中年如狗的感觉。
03
到家时，吴明已经在准备晚饭。
听到她回来，从小厨房探出头说：“快洗手，饭好了，今晚做了红枣乌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其实，大部分时间来讲，吴明算得上一个好男人。
他不抽烟不喝酒，心思细致对她体贴。
王佳玲的怒火沉了一部分，生活不易没必要时刻剑拔弩张，她预备好好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放客户鸽子。
“对了，中午打电话没事吧？我手机调了静音。”吴明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问。
饭菜端上来，两菜一汤，中间那道红烧鱼格外刺眼。
王佳玲心下了然，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升腾起来。
她强压怒火问道：“今天西城那家活，你怎么没去？”
吴明一愣：“哎呀忘了忘了，朋友约我钓鱼，也不好推辞，就去了。”
果不其然。
“不好推辞？你倒善解人意！”
“什么大不了的事，推到明天去不就行了。”吴明轻描淡写，丝毫没有一点愧意。
王佳玲再也忍不住，提高声调：“明天？说得轻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客户呢!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一家做保洁的，所有人都要看你时间是吧?”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冲，心情不好也别朝我撒气!”吴明的脸也变了颜色。
“你平时不着家也就算了，这回可好，连活都忘了！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日子不要过了?”
“哎，我就今天一时疏忽，你至于大呼小叫吗？合着我每天累死累活地干，你就满意了是吧?我就不明白了，我就没资格放松吗?”
“有!哪怕你一个月赚的赶不上花，你也有!”王佳玲嘲讽道。
“简直不可理喻!”吴明脸上挂不住，悻悻地转身摔门而去。
04
一声山响，震得王佳玲心里又恨又痛。
婚姻的琐碎不能细数，桩桩件件日销夜磨，足以把从前的感情蚕食。
想当年，吴明也是王佳玲非嫁不可的人呢。
那时候，她执意要嫁，但父母不同意。
不仅因为早前已经和人定了娃娃亲，还因为吴明的家境实在堪忧。
吴明少年丧母家境清苦，老父亲一人带大了他和哥哥。
可王佳玲铁了心，母亲心疼的眼泪和父亲扬言要断绝关系的盛怒，都没有打退她。
那个时候她多天真呢，以为有爱就可以抵挡生活的百般磨砺。
05
婚后，他们住在逼仄的东厢房里，放了一张床和衣柜，就只剩下转身的空间。
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王佳玲怀了孕吃不下东西。
吴明不知在哪里搞到一只山鸡，回家在小炉子上咕噜咕噜地炖起来。
香味溢满整间屋子，氤氲的雾气里，吴明催她：“快趁热吃，地道的山鸡。”
鲜嫩的鸡肉煨在香浓的鸡汤里，上面撒着点点翠绿葱花。
香味勾起食欲，她吃得尽兴。
一抬头，发现吴明正温情脉脉地看着她呆笑。
她催他也吃，吴明嘴上应着，却把肉大块大块地堆到她碗里来。
外面寒冬冷酷，王佳玲心里却暖如艳阳。
夜里，王佳玲靠在吴明身边轻语：“老公，和你在一起住一辈子的小屋我也愿意。”
“别瞎说，我不会让你跟我受一辈子苦的。”
誓言如风一般，情话好说日子难过。
06
女儿出生后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
他们去临市投靠姐姐姐夫，做起了保洁。
擦玻璃、美缝、擦地板、入户保洁，每一样都是实打实地流汗。
他们买了辆二手电动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接活。
日子这么过下去，也算有个奔头，可吴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迷上了钓鱼。
把女儿接来那一年，吴明还下了决心要好好赚钱供女儿上学。
那几年吴明的确很拼，别人嫌累的活他都接，刁蛮的客户他也不挑，只要能挣钱就行。
加上他干活诚实不偷奸耍滑，慢慢地打开了市场，也积攒了一些客户。
最忙的时候一天能接三四家，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喘息时间。
07
那时候他们竭尽全力向前，希望用汗水换光亮的明天。
王佳玲开始有计划的攒钱，想努力几年，也能像姐姐一样在这安上一个小家。
闲暇的时候，吴明跟朋友出去钓了几次鱼。
一开始只是消磨时间，运气好的话钓来几条鱼，就兴高采烈的烧来吃。
可慢慢地，他竟痴迷起来。
钓鱼的用具变得齐全，花在上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王佳玲看势头不对，苦口婆心的劝过几次，但没用。
吴明就像被勾去了三魂七魄，不再用心干活挣钱。
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不管孩子不做饭。
每次为钓鱼吵完架，俩人都会冷战几天。
虽然最后都是吴明低头认错，但收敛不了几天又恢复常态。
现在倒好，连定好的活都不干了。
王佳玲也赌气想过，难道日子离了他还不成了吗？可她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孩子工作不能兼顾。
看他每月拿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她却无可奈何。
眼看该缴女儿学费了，还有下半年的房租，之前吴明哥哥想买辆小货车，也打过招呼向他们借两万块。
生活层层叠叠的压迫过来，卡上的存款不见涨，想买房遥遥无期。
08
那天姐姐约她逛街，见她一直盯着一件连衣裙看，就撺掇她试试。
暗红的色调端庄又大方，衬着她疲惫的脸也有了神采，姐姐在一旁说好看。
她在镜前转了两圈，装作不经意翻了翻吊牌，返身进了试衣间。
这一件衣服抵得上她流两小时的汗了。
她听到外面店员说，“这是今年的最新款，可以给您打八五折。”
姐姐喊她：“小玲，姐给你买了啊!”
话音未落，王佳玲已经风一样换好衣服出来，拽住姐姐正要付钱的手说：“我不买，这不适合我。”
然后在店员惊讶的目光中，逃也似的离开。
“你呀！”姐姐嗔怪里含着一丝心疼。
不过她突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哎，我们附近有户人家要卖房，急着出手，价钱划算，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王佳玲上一秒的失落一扫而光。
她一边拉着姐姐问各种细节，一边在脑子里算，这几年的存款再借一部分先付个首付，应该差不多。
再说这小区离姐姐近，也方便相互照顾。
那天王佳玲心情雀跃地去查银行卡，可当她看到上面的数字时，像被无声的雷电击中，一阵眩晕。
那些承载着希望和未来的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只剩了可怜巴巴的一点零头。
震惊过后，王佳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瞬间想到吴明，心忽然就灰了。
09
钱是吴明拿的。
他用那笔钱投资了朋友的一个项目，还说已经试过水，确定能赚钱他才往里面投的。
不告诉王佳玲，除了怕她不同意，还想赚到钱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吵了最凶的一次，俩人谁也不肯服软。
最后，王佳玲指着吴明的鼻子说：“你给我滚！”
吴明头一拧：“我凭什么滚！”
“好，你不走我走！”王佳玲一头扎进乌黑的夜里，像幽灵荡在街头。
她想起女儿出生那天，她阵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一出产房就看到吴明猩红的双眼，他的每个眼神和动作都在心疼她。
还有女儿哭闹的那些夜里，吴明总是哄着女儿劝她去睡。
往事扑面而来。
10
那一年因为孩子发烧，他们在医院过了一个特别的春节。
在这个城市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他们开心地去吃了火锅，骑着电动车在深夜的街头唱歌。
有一次他们两人去做保洁，累瘫了却没拿到钱。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头，只能买一根冰棒一人吃一口，笑着安慰彼此。
一起走过的日子，明明暗暗哭哭笑笑，在琐碎烦杂的人间烟火里，像墙上的旧报纸，褪了色。
如今，婚姻成了她一个人的独⻆戏，身边再也没有吴明的身影。
那晚她肿着眼睛下了决心，离婚！
11
可生活总那么戏剧，王佳玲还未开口，吴明就接到了他哥的电话。
吴明爸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
吴明哥哥正把他送到这边的医院来。
吴明爸前几年得了脑血栓，后来恢复得能自己走路了，闲不住，就在家养了几只羊。
这次是给羊割草时，一脚踩空从渠埂上跌下去。
新伤加旧疾，老爷子彻底躺在了床上。
“不是告诉你别养了吗，身体不好就在家好好歇着，怎么越老越犟!”吴明的埋怨里尽是担忧。
“趁现在我这把老⻣头还能动，帮不上忙，起码不拖累你们。”老爷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辩解着。
在医院才住了一星期，老爷子就闹着要出院。
老人身体基础不好，恢复起来自然慢。
吴明心里清楚，他就是怕花钱。
“爸你安心养着，不用操心别的事，这几年我和佳玲攒了些钱。”吴明嘴上给老爹宽心，却转过身在病房外唉声叹气。
又要交住院费了，吴明正愁眉不展，王佳玲给她送来一张卡：“上面有钱，拿去用吧。”
吴明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哪来的钱?不……不是都……”
“爸的病不能拖，我先找姐拿了点。”吴明接过来，心里百般滋味翻腾，背过身去却红了眼眶。
老爷子住在医院，吴明一直陪着照顾。
在这期间，王佳玲除了照顾孩子还要去接活，像个陀螺一样忙得晕头转向。
她被生活的鞭子追着赶着，没时间再想离婚的事。
再说他们还有女儿，但凡有一点承受的余地，她也不想把这个家拆散。
12
一个月后，老爷子出院。
吴明神色疲惫，两眼凹陷，憔悴了许多。
同时王佳玲发现，发生变化的不止他的样子。
吴明像变了个人一样，成天打了鸡血似的忙起来。
他努力接活，有空就出去联系业务。
没活时就留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或者陪女儿写作业。
更让王佳玲意外的是，有人约他钓鱼他竟然推了。
王佳玲故意问他怎么不去？
他顿了顿才说：“老婆，我知道错了。生活稍稍安稳点我的惰性就出来了。我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需要钱时那种束手无策的窘迫了。对不起！我一定努力好好干！为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不能懈怠！”
王佳玲听了，深感欣慰，离婚的事，也不再提了。
13
吴明从前学过厨师，不接活时就在家变着花样做饭。
他手艺好，又用心，每次女儿吃完都拍着滚圆的肚皮说香。
有一次去接活，雇主是一对老夫妻。
聊天时老人说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做饭是个体力活，凑合吧又怕身体吃不消。
他们学着年轻人叫外卖，可有一回吃坏了肚子，在床上躺了两天才起来。
吴明心里一动，自己最擅长的不就是做饭么。
回家和王佳玲一商量，俩人都觉得可行。
简单的试水很有成效，老人吃了吴明做的饭赞不绝口，请他做了家庭厨师。
后来，这对老人又给吴明介绍了同一幢楼的两个客户，都是像他们这样的空巢老人。
他们出去遛个弯下盘棋跳个广场舞，回来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吃，太舒心了。
后来客户越来越多，吴明接不过来，又请了两个厨艺好的同乡。
14
一年后积累了一定的口碑和客户，也赚了不少钱。
吴明把投资项目的钱也拿回来了，在小区附近租下一间屋子，专做服务老年人的私房菜馆。
吴明做事实诚，食材都是新鲜采购。
在做菜手法上也照顾老人的口味，他又琢磨了几道对老年病有益的菜品，颇受周边小区老人们的欢迎。
付出有了回报，生活渐渐好起来。
王佳玲和姐姐逛街的时候，看到喜欢的衣服再也不用逃了。
15
之后他们付了首付，买了套小房子，终于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
搬家那天，热热闹闹地请了几个亲戚朋友。
简洁的居室透着灯火温暖，王佳玲一时晃了神。
在众人的喧哗和满桌的佳肴里，她盯着那一尾泊在白瓷盘上的鱼，幸福地笑起来。
漫长的婚姻里，谁没有懈怠的时候呢。
好在，穿过生活层层的迷雾，夫妻携手相伴，没有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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