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业县号称“世界天坑之都”,天坑看起来就像地球上的大漏斗,是一种特殊的地理现象。在国际喀斯特学术界,天坑(tiankeng)这个术语是继峰林(fenglin)和峰丛(fengcong)之后,第三个由中国人定义并用汉语和拼音命名的喀斯特地貌术语,目前世界上发现的天坑,有2/3在中国。
我们这次的行程,就是要从这个大漏斗的顶部,用一条绳索速降到大漏斗的底部,然后再深入地心去探洞。来之前在网上做了攻略,知道这个行程相当有挑战性,随行教练很重要,所以让帐篷酒店的管家帮我们预约了当地一位经验丰富的教练,和隔壁帐篷的小俩口相约一起谈了个5人成行的团购价。
我们按照导航指引来到一个类似于农家乐的地方,与教练碰头后,就开始进行全身武装。天坑速降的装备包括安全头盔、安全带、主锁、8字环下降器、静力绳和手套,穿戴齐全,教练对我们进行了一番简单的操作讲解和示范后,就带着我们从农家乐的后山出发了。
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攻略,只看到了速降的部分,根本没料到,走到天坑顶部的路程也相当考验人。一行人基本上是垂直着,手足并用往上爬,戴着手套的双手,顺势抓住左右两边的树干,脚踏突出的岩石或踩出的土坑,龇牙咧嘴往上爬,万万没想到,体验个速降,顺带把攀岩也刷了。
事后我才知道,这是教练自己私人开辟的野路子,我预约的风子荡45米新手小白友好体验版,被教练自作主张升级到了谭家洞80米资深玩家惊险刺激版。当我攀藤附葛、飞檐走壁好不容易到达坑顶,站在教练搭在悬崖边那简陋的台子上,临渊一望,腿立马软了。
同行的隔壁帐篷小俩口已经蓄势待发,迫不及待的套上绳索,在教练的指导下开始了速降。我看到捆绑绳索的杠杆就是一根大腿粗的竹竿,随着他们的降落,那竹竿一晃一晃的,教练一边大声教学一边还让他们在空中摆出各种姿势拍照,我心里已经打起退堂鼓。我忽然想到,我们上来之前根本没有签任何协议,也没有买保险,甚至都没有交钱,这是哪门子的野路子教练啊,这样搞靠谱么?
我不想玩了,我想回去,我脱口而出,我看到小马哥失望的眼神,他一定觉得我不可理喻,来是我喊着要来的,攻略也是我做的,最后打退堂鼓的也是我。怎么啦?我认怂保平安还不行啊?马可忽然跟我共情了,他说,不怕妈妈,如果你不想玩,我先陪你下山,你去车上等我们,然后我再爬上来,陪老爸玩。
亲生的,关键时刻,能为你挺身而出的,必须是血脉至亲啊,这感动来得猝不及防。我看了一下返程的路,这悬崖峭壁的,得属猴才能利落返程吧,反正臣妾做不到。这时候,我们的朋友已经轻松降到坑底,在下面愉快的挥手呼唤,让我们赶紧下去。我心一横牙一咬,上吧,多大点事。绳索只有两根,父子俩让我选择跟谁一起下,我选了小马哥,叮嘱教练,带着马可一起下,想着我先体验,先去下面接应,教练经验丰富,陪着孩子安全一些。
事实证明,很多时候,我们畏惧的并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对它的想象。当我双脚蹬离地面,身体悬空之际,安全带妥妥地兜着我,我按照教练之前示范的,双手上下握住绳索,缓缓向上挪动掌心中的绳子,身体就慢慢往下降,降落的速度看挪动绳索的速度,但是一定要匀速,切忌大开大合,突然起降容易闪到腰。我很快就掌握了窍门,在空中按照教练的要求摆出各种pose,酣畅淋漓的大笑起来。
攀着绳子缓缓降落,我开始欣赏起周边的风景,好多燕子从我身边掠过,飞向旁边的崖壁,也不知是衔泥筑巢呢,还是巢已筑好,衔着食物去喂嗷嗷待哺的小燕子。我跟小马哥聊起了天,嘿,咱们云南的燕子洞,那些采燕窝的人,也是像咱们这样从上面绑着绳子溜下来的吧?小马哥说,感觉他们应该没有这么专业的装备,凭着艺高人胆大吧。我尝试着往下看,距离地面还有很远,尚在高空之中,一阵头晕目眩,吓得老老实实把目光平视,继续关心起小燕子。
我双手加快挪动,尽量缩短在高空停留的时间,两侧风景变幻,慢慢的,我看到树顶了,也听到地面接应的教练跟我打招呼,老天爷,终于到坑底了。我卸下装备,发现自己腰酸背痛,教练说那是因为我不够放松,没有把全身重量落在安全带上,用了太多腰腹力量的缘故。我想,这也算核心训练了吧。
等我抬头一看,马可小朋友自己溜着绳索开始下降了,坑底教练和坑顶教练对讲机沟通,原来小朋友自己强烈要求一个人降,让教练在上面帮他拍照。老母亲的心啊,随着头顶上那个小黑点晃晃悠悠,我们家的小猴子,坚毅勇敢身手敏捷,呲溜呲溜往下滑,边滑边在空中比造型,还大声跟我打招呼,我好为他骄傲啊。
野路子教练带着我们开启了下一段的行程,风子荡地心探洞,这让我想起了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地心游记》,那一个神秘莫测的地底世界。这边的喀斯特地貌溶洞和我们云南的还是有区别的,云南很多溶洞都是开发好的成熟的旅游景区,洞里打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映照着好看的钟乳石光怪陆离,导游还会边走边讲解,让你开动想象力,引导你看着欣赏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你走着走着冒出一个恍然大悟——噢,真像!
天坑地貌的溶洞呢,只是做了简单的开发,教练边走边抱怨当地的旅游公司,只想赚钱不想投入,指着那些坑坑洼洼简单凿出的路面说,这些都是我当年挖的。教练穿着水鞋,提着一兜东西边走边不断喊我们注意脚下。洞里没灯,全靠我们安全帽上面的头灯照亮,大家顿时有了矿工的既视感。我们的教练还是救援队的成员,2个教练带着我们一行5人,一个开路一个断后,遇到不好走的地方,他随时还要过来提溜着我,外面酷暑,洞里却一片清凉,脚下湿滑,马可边走边一个劲的喊冷。
我们在黑暗中,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狼狈前行,身旁的教练却如履平地,这地心之行,是靠他们的脚步,一步一步丈量出来的吧。教练说,我们先到达目的地,再停下来赏景拍照慢慢返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上了国家地理杂志封面的风子荡鲤鱼嘴,此时教练手中的大袋子才派上用场,原来是几个大的照明灯,在专业的布光之下,只见洞穴上方一块垂下的钟乳石犹如鲤鱼微张的嘴,而洞穴下方是千万年滴水穿石形成的莲花台,鱼嘴里有水珠滴落,正正的滴入莲花台的花心之中,真让人叹为观止。教练说,如果是雨季,鱼嘴里流出的就不是水滴,而是水柱了。
在教练的布光和指导下,我们的地心旅拍正式开始,不得不说,此行相当值回票价,平时去任何一个城市,请一个旅途跟拍,也要好几百,但是我们这两个教练,全程带着我们天坑速降,地心探洞,全程跟拍,却要价不高。我们因为要赶返程高铁,草草拍了几张了事,他还不无遗憾的说,要是不赶时间,可以拍得更好。
在天坑附近手机信号不好,我们甚至没有支付费用,教练就喊我们赶紧返程,说路上注意安全,赶高铁要紧,费用等有空再付。对于我们此行遇到的野路子导游兼教练,我对他的感受真的是挺复杂。首先,觉得他挺不正规,没有按流程来,整个安排存在安全隐患和风险,挺草率。但是经验丰富,为人又古道热肠,有点草莽出英雄的意味,对整个路线和行程尽在掌握的丰富经验,让人觉得,他既业余又专业,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当然,还是奉劝想要去的朋友们,不要冒险,选择正规的天坑探险俱乐部或者旅游公司吧。
17年前,我和小马哥的蜜月旅行,选的就是广西,彼时甜蜜的二人世界,一路好山好水美食美景,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回忆。17年后,带着我们家14岁的少年,一家三口又踏上广西的土地,开启探险之旅,把所有惊险刺激的项目都尝试了一遍。探险的过程中,有思想斗争,有心理波动,但最后我们都勇敢接受了挑战,享受了惊心动魄的愉快旅程,幸亏当初没退缩,幸亏一路坚持下来,马可说,这叫勇敢者先享受世界啊!